作者:青丝叹
奴才因为当差有误,丢了命的并不少见,就年侧福晋矫情。
郭氏小声道:“在宫里,要是奴才伤了主子,是要被送进慎刑司的。”
而慎刑司里严酷的刑罚,比让人死了都受罪。
所以与年淳雅不同,郭氏反而觉得四爷给了那奴才一个痛快,算是个宽容的主子了。
宋氏本在指挥丫鬟摘一些花瓣好回去给四爷做香囊,听到两人的对话,替年淳雅分辨了句:“年侧福晋身子不好,受不得惊吓也是有的。”
乌苏里氏施施然走到宋氏身旁,掠过方才的话题:“宋姐姐摘这么多花瓣,可是要用来沐浴?”
宋氏微微摇头:“我都多大年纪了,怎好和你们似的爱俏,不过是想做个香囊。”
她的年纪比四爷还大,已然有几年不曾侍寝了。
好在四爷还顾及着以往的情面,一个月里留宿一次,让她不至于日子没了盼头。
郭氏也凑了上来,打趣道:“那宋姐姐也定然是为主子爷做的。”
一边凑趣儿,郭氏一边暗地里记下宋氏让人摘的什么花瓣。
快到晚膳时间,郭氏才带着巧芸回了云澜苑。
走在院子里,郭氏侧头同巧芸道:“宋姐姐不愧是陪伴主子爷多年的老人,连爷喜欢什么都一清二楚。”
巧芸余光瞥了眼东厢房,便知郭氏想要做什么,于是配合道:“谁说不是呢,奴婢来府里伺候的日子虽短,但也听说宋格格是主子爷的第一个女人,主子爷很是看重。不过也是,宋格格心细如发,想来是主子爷喜欢,所以才特意采了海棠花做香囊。”
跨进正房的门,东厢房的乌雅氏还能听见郭氏可惜的语气:“只是我女红不够好,怕主子爷不喜,不然我也是要做的……”
第13章
东厢房,乌雅氏重重的阖上只有一丝缝隙的窗子,气的脸颊绯红:“巧菁,你去,给我摘些海棠回来。”
巧菁和巧芸是同一批被选进雍亲王府伺候的奴婢,此前两人在同一个嬷嬷底下学规矩时便不大和睦,如今又分给了两个不和睦的格格。
各为其主下,两人的矛盾就愈发明显了。
巧菁迟疑道:“格格,这……不大好吧。”
方才郭格格和巧芸分明就是故意说给自家格格听的。
自家格格仗着背靠德妃娘娘,性子冲动不受激,要是真做了海棠香囊送给主子爷,岂不是得罪了宋格格?
巧菁知道自家格格被刺激到了,所以细细的给乌雅氏解释了郭格格的用意。
谁知乌雅氏根本不听,还振振有词:“怕什么,谁规定了只许宋格格那个老女人送爷海棠香囊,旁人就不许送了?”
“本格格已经错失先机,被郭氏那个贱人抢先一步侍寝,还抢了本格格的正房,要是本格格再不做点儿什么,就得看着郭氏在本格格面前蹦跶,恶心本格格。”
本来郭氏侍寝后,就轮到她侍寝了的,结果年侧福晋那个病秧子又病了,把爷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她若是再继续龟缩在这东厢房,怕是爷就要把她给忘了。
巧菁一听,忽然觉得乌雅氏说的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再劝,只听从乌雅氏的吩咐,在花园里摘了些海棠回来。
同住一个院子,乌雅氏的动静是瞒不过郭氏的,郭氏瞧着东厢房的窗下晒着的海棠花瓣,微微勾起了唇角。
万寿节前一日,四爷特意来了雅园一趟。
“你身子不适,爷让福晋在德妃娘娘那儿给你告了假,这次的万寿节,你便不必进宫折腾了。”
四爷正襟危坐,手持不停地转动,眸子看似在盯着手持,实则余光一直在注意着年淳雅的神情。
年淳雅本来还在为了这事儿发愁,结果四爷一来就解决了,年淳雅当然愿意:“爷考虑周全,妾身自是不会有意见。”
瞧着年淳雅笑意盈盈,不知怎的,四爷的心里就是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手持转动的越发快了,珠子碰撞间发出轻微的响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很是清晰。
“啪——”
四爷把手持甩在桌上,端起早已放凉的茶盏喝了一口:“苏培盛给你送来的奴婢,可还得用?”
年淳雅回想起那个话极少,做事却极为规矩的桃灵,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爷调*教出来的奴婢,自然是极好的。”
“你喜欢便好。”
两人说了几句话,四爷又坐了一会儿,就回前院去了。
万寿节在即,他还有 许多事情要做。
四爷走后,年淳雅深深的舒了口气,察觉到身上又出了一身黏腻的汗,连忙让人打水沐浴。
说来也奇怪,她这场高热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自打高热退了之后,她莫名的觉得沉重的身子好像轻快了许多,胸口也不似之前那般时不时的发闷了。
年淳雅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索性就不去想了,总归她这身子好转是好事。
———
帝王真正的生辰素来都是不对外说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些乱臣贼子用帝王的生辰八字做些什么。
因此,每年的万寿节都是各种歌舞活动不断,持续三日方才罢休。
今年的万寿节,在众阿哥献礼时,由四爷献上去的《千里江山图》最为瞩目。
康熙龙颜大悦,赏赐了四爷不少私库里的珍品,引得众阿哥们眼红不已。
献礼环节结束,四爷和乌拉那拉氏随着德妃回了永和宫稍作休息。
一坐下,就听得十四爷道:“四哥的运气真好,那幅画弟弟也曾派人去寻却没寻到,不曾想在四哥手里。只是四哥怎么也不告诉弟弟一声,还白白看着弟弟让人寻了那么久。”
四爷面无表情道:“是吗?我未曾听说十四弟在找这幅画。”
他们这些阿哥为了讨皇上欢心,私底下去寻画的不在少数,只是谁也没有放在明面上说,因为找到便罢了,找不到岂不是给了对手笑话的机会。
十四爷这么说,纯属是找茬。
德妃最是见不得自己小儿子受委屈,当即训斥道:“老四,你是做哥哥的,平时若是多关心关心小十四,也不至于连这点儿小事都不清楚。”
四爷早就明白德妃的心从来都不会偏向他,可每次德妃向着十四的时候,四爷还是避免不了失落。
他抬眸正色道:“额娘,十四弟并非是三岁孩童,需要儿子时时看顾。不过额娘既然这么说了,那儿子自当听命,日后时时看顾着十四弟便是。”
时时看顾四个字被四爷咬的格外重,十四爷听出了四爷话中含义,脸色骤然一变。
时时看顾,换而言之,便是监视了。
德妃沉浸深宫几十载,自然也听出来了,脸色当时就不好:“罢了,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是本宫关心则乱了。”
听着德妃认错,要是有心一点儿,便该适时的给德妃台阶下,只是四爷冷着脸,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十四爷瞪了四爷一眼,转头朝德妃撒娇:“额娘,离宴会开始还有些时候,儿子有些饿了,额娘这里可有什么吃的么……”
“自然是有的,额娘这里可时常备着呢。”
德妃忙吩咐刘嬷嬷去小厨房:“快去把小十四爱吃的点心拿过来。”
母慈子孝的画面在永和宫上演,仿佛刚刚的事情不曾发生一样。
好不容易熬过了三日的万寿节,乌拉那拉氏和李侧福晋下了马车时,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几日在永和宫,简直是如坐针毡,就连雍亲王府的几个阿哥也坐了冷板凳。
弘时年纪大一些,经历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弘历和弘昼年纪相仿,但弘昼性子跳脱,好在弘历聪慧,有他弹压着弘昼,也没发生什么出格的事。
四爷看了眼自己的三个儿子皆是一脸疲惫之色,关切道:“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休息。”
三人拱手,齐齐应道:“是,阿玛。”
“弘时,爷会吩咐邬先生,明日给你放半日假,下午再去读书即可。”
弘时顿时大喜:“多谢阿玛。”
阿哥们走后,四爷又看向乌拉那拉氏和李氏,“爷今晚歇在前院,你们也回去吧。”
雅园,并不知道四爷他们已经回来了的年淳雅坐在廊下,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残月,突然道:“今日是小格格五七吧?”
金风点点头:“是。”
年淳雅怅然道:“小格格该重新投胎了,我这个做额娘的,总不能什么也不为她做。”
钮祜禄氏提醒了她之后,她就去了解了五七的说法,在知晓五七是去世夭折之人最后一日在人间停留,过后就要去投胎后,便一直在惦记着。
今日虽然时间不对,但弹首曲子罢了,应当无甚大碍。
金风一惊:“侧福晋?”
只见年淳雅侧眸看向她:“去把我的琵琶拿来。”
她在现代的时候,学的便是琵琶。
其实不止琵琶,民乐中的吹拉弹打,她每样都会一种,只是不如琵琶那般精通。
好在原主也是自小学琵琶的,她弹琵琶也不会让人怀疑。
原主的琵琶是小叶紫檀的象牙琵琶,很是珍贵,年淳雅一拿到手,随手试了试音色,立马就喜欢上了。
她占了原主的身体,总要尽力去弥补原主的遗憾。
素手抬落间,琵琶声伴随着残月,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曲调忧郁而惆怅,情感浓烈而哀伤。
如我虔诚合十双手。
唯愿你能得到拯救。[1]
哪怕已有月余不曾碰过琵琶,但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还是让她很是流畅的弹奏出了这首曲子。
乌拉那拉氏和李氏路过桃林,正好听到。
即便她们不会弹琴,但曲子里浓浓的哀伤她们还是听得出来的。
李氏不由得撇了撇嘴:“年氏这无病呻吟的功夫是愈发厉害了。”
话虽这样说,但李氏心里并不平静。
年氏的曲子让她再度想起了当年她那两个阿哥夭折时的哀痛。乌拉那拉氏亦是如此。
只有这一刻,三人的心情格外相似。
琴弦归位,残月被乌云掩埋,乌拉那拉氏与李氏各自回了院子,只有那浓浓的哀伤随着曲音一同消散在看不见的空气中。
桃花林通往书房小路的尽头,四爷站在浓郁的夜色下,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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