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丝叹
如今四爷再次提起,得到的回答让他心痛之余也心生欢喜:“妾身知道。”
只见年淳雅表情怔怔,眼里是化不开的伤痛:“一直以来妾身都知道,是因为妾身体弱,连累的小格格也先天病弱,所以才会早早夭折。”
“只是…只是妾身不愿相信,比起如此残忍的真相,妾身更愿意相信小格格是为人所害……”
她的眼泪滚烫,落在四爷的虎口上,直直的烫进了他的心里。
“爷,是妾身错了。”
金风玉露和苏培盛守在屋外,突然听得屋内一阵哭泣,金风玉露的脸色微变,若不是苏培盛阻止,怕是二人能不顾四爷在内,立时推了门进去。
苏培盛将二人拦下,好声好气道:“哎呦喂,两位姑奶奶,你们也不瞧瞧,爷还在里面呢,没有传召,咱们当奴才的,怎好私自入内?”
玉露仍放心不下:“可是侧福晋在哭,侧福晋身子本就不好,今日又晕了那么久,再这样哭下去,怕是要伤身子的。”
金风没说话,只一双眼眸担忧的隔着门窗紧盯屋内。
无论玉露怎么说,苏培盛都是不可能放她们进去的:“咱家明白,不过侧福晋伤心的时候,许是更想爷陪在身边安慰吧。”
想起往日自家侧福晋满心满眼都是四爷的模样,玉露终于不再说要进去的话。
屋里的哭泣声渐渐停下,屋内金尊玉贵,除了哄过年淳雅以外从未哄过人的四爷和屋外的金风玉露齐齐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四爷的吩咐:“来人,传膳。”
金风玉露听到吩咐,玉露忙去了茶水房,亲自盯着茶水房的人把早就提回来的晚膳再给热热。
金风则是让桃枝打了温水,端着水盆跟在她身后进去伺候。
苏培盛看了看分工明确的两个丫鬟,摸了摸鼻子后也跟着进去,只不过没有越过屏风,只站在屏风外候着。
四爷出来的时候,苏培盛眼尖的看见四爷胸前那一块儿暗沉,想起刚刚的哭声,忙道:“爷,奴才伺候您回前院换身衣裳吧?”
四爷挥了挥手,撩起袍子在外间坐下:“不必,雅园里有爷的常服,你派人去前院把爷的朝服拿来即可。”
苏培盛听懂四爷的意思,暗暗提醒道:“爷,年主子身子尚未痊愈,怕是不能伺候好您。”
况且府中规矩,主子爷是不能在后院主子们病着的时候留宿的,以免让主子爷染了病气。
四爷如何能不知晓苏培盛的意思,只是雅儿好不容易放下心结,他不忍在此时丢下雅儿。
半晌,四爷撩起眼皮子看了苏培盛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话?”
得,四爷是重规矩,可四爷的规矩落在年侧福晋身上,却是剩不了多少了。
苏培盛心里嘀嘀咕咕,四爷吩咐的差事却是半点不敢耽搁,又因朝服的重要性,故而亲自带着才收不久的徒弟跑了一趟前院。
金风伺候着年淳雅擦了把脸,又将年淳雅惯用的桃花露细细在她脸上涂抹。
四爷由着苏培盛叫进来的小太监伺候着换了身衣裳,再进去的时候,年淳雅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金风在她精致的眉眼间画眉。
原主是个很精致,很注重形象和容貌的人。哪怕是原主在刚生完孩子的第二日,不能像往常一样梳洗打扮,简单的描眉傅粉还是要的。
四爷习以为常,走到年淳雅身后,看着铜镜里眉眼逐渐精致的女子,眼底浸着丝丝温润,耐心的等年淳雅打扮好,两人一起到外间的圆桌上坐下。
圆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十六道菜,还有点心四样,粥品和汤羹共四样,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二十四样。
这二十四样,其中只有六种是侧福晋的晚膳份例,余下的都是四爷的份例。
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两人安静的用过晚膳,四爷扶着年淳雅在雅园外的桃花林里散步:“太医说了,你这身子还是得多出来散散步才好的快。”
“那妾身要爷陪着。”
年淳雅很是自然的朝着四爷撒娇。
她仔细想过了,要她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跟一个陌生的男人相处,还是有些困难的,但要是把四爷当成金主来撒娇,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毕竟想象一下,讨好了金主,金主一高兴,想要什么没有?
四爷自是无有不应:“好,爷得了空闲便来陪你。”
年淳雅踩着花盆底,走路不方便,四爷默不作声的慢下脚步,配合着她的步子:“今日雅儿让人送去书房的画,爷和邬先生看过了,是幅真迹。”
“原本爷还在为即将到来的万寿节发愁,雅儿的这幅画,可是帮了爷大忙。”
《千里江山图》因其特殊寓意,皇上在千叟宴前些年就一直在寻,却久未寻到。
作为皇上的儿子,为皇上分忧,讨皇上开心,四爷自然得投其所好。
四爷本想着,再过几日若是再寻不到,用库房里另一件早就准备好的珍品做寿礼也不是不行,只是效果到底没有《千里江山图》好。
谁知他正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四爷不可谓不欣喜。
年淳雅愣了愣,为了以防万一,特意解释:“这幅画是二哥在外寻来的,是不是真迹,妾身也不知,所以才让金风给爷送去鉴赏。爷既说要送给皇上做寿礼,想来是真的了?”
虽然凭着她的记忆,知道年羹尧不可能会送给他妹妹赝品,但凡事都有万一,因此她让金风送去的时候,让她说是请四爷鉴赏真假,而非一口咬定是真迹。
四爷知道这画是年羹尧寻来的,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年羹尧身为他门下奴才,明知他在寻这幅画,却在寻到了这幅画后,隐瞒不报,私下里送到了雅园。
即便这幅画最后还是到了他手中,可过程不一样,年羹尧想表达的意思便也不一样。
四爷的笑不似方才温和:“自然是真的。连这样难寻的画都给你寻来了,可见亮工对你这个妹妹有多看重。”
重到拐着弯儿的提醒他,不可怠慢年氏。
年淳雅敏锐的察觉到四爷好像有些不高兴,可她一时又想不到缘由,只好借口说自己累了,想回去休息。
回到雅园,年淳雅也没说什么,径自去了小间洗漱。
本以为等她洗漱出来,四爷早就应该走了,谁知四爷不知在何处洗漱完,换了一身寝衣正半靠着床榻,就着床头的一盏灯看书。
年淳雅顿时傻眼了,这是要留宿的意思?
自从被皇上呵斥过喜怒不定后,四爷惯来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仿佛方才那一丝不悦从未有过。
听见声响,四爷抬头望去,见年淳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得好笑:“还不过来?不是累了,不早些休息,站在那里做什么?”
年淳雅抿了抿微白的唇:“爷,妾身还病着……”
堂堂雍亲王,未来的雍正帝,总不能这么禽兽吧。
话一入耳,四爷就知她想歪了,伸手拍了拍床榻,示意年淳雅过来坐:“爷知道,爷只是想多陪陪你,方才不是还冲爷撒娇么。”
“可是这不合规矩……万一被妾身过了病气可怎么好?”
记忆里,好像有条规矩规定,病中女子不可留宿主子爷。
年淳雅简直是为难死了,就用个太医经常看病,后院的女人就要闹一场,让金风往书房送幅画,都要被李侧福晋给打一巴掌,要是今晚四爷留宿雅园,说不准明天她连骨头渣子都没了。
现在的她暂时还没有原主大杀四方的阔力。
四爷瞧着年淳雅忧心的模样,抬手抚平她眉心:“好了,太医都交代过了,切记不可让你多思多虑。一切都是爷的意思,你不必想太多。”
事已至此,年淳雅也不再说什么,要是再拒绝,只会得罪金主爸爸。
一个人睡习惯了,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哪怕不在一个被窝,年淳雅也觉得不自在,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又不敢翻来覆去的,生怕影响到四爷。
直到寅时初,天还未亮,身边的人一通洗漱穿戴离开后,年淳雅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就在年淳雅睡得正香时,正院的福晋得了宫里的传召。
第9章
正院,乌拉那拉氏在荼白并几个小丫鬟的服侍下穿戴亲王福晋的吉服。
荼白仔细检查了一下嵌有红宝石的吉服冠,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小心翼翼伺候乌拉那拉氏戴上。
“福晋,再过三四日就是初一了,届时您必然会进宫请安,也不知德妃娘娘有何要紧事,竟是非得在这时候传您进宫。”
宫里的德妃娘娘待十四爷极好,对自家王爷却因种种原因而略显疏离,连带着福晋也不得德妃娘娘看重。
每每到了入宫请安的日子,福晋在永和宫中总是瞧着十四福晋完颜氏和德妃娘娘婆媳亲热,自己却坐着冷板凳。
乌拉那拉氏不是看不明白,只是孝道大于天,德妃娘娘给的委屈,她只有受着,还不能表露出任何不满。
“娘娘做事自有娘娘的道理。”
乌拉那拉氏站在穿衣镜前,伸手理了理脖颈上戴着的珊瑚蜜蜡珠串,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穿戴得体,扯了扯唇角:“去把本福晋抄的佛经拿一些。”
刚和四爷成亲那几年,她还想着把德妃当成自己额娘孝顺,有了什么好东西,去请安时总是孝敬给德妃。
然而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就是不喜欢,哪怕她再费尽心思讨好,终究也换不来德妃一句体贴的话。
后来她想明白了,好东西谁都喜欢,既然送出去没效果,那便不送了,只送些佛经聊表心意便是。
左右弘晖夭折后,她常年礼佛,抄写的佛经不知几何,拿去德妃面前表示孝心,足够了。
这些年来,福晋都是这么做的,荼白早就习惯了:“奴婢早就备好了。”
说着,门外值守的丫鬟进来道:“福晋,门房来人说,进宫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进了永和宫。
乌拉那拉氏站在台阶下,面上始终带着微笑,丝毫没有德妃不让她进去的难堪。
在雍亲王府后院,她是女主子,只有她罚别人的份儿,可进了宫,她就得低着头,因为这宫里的大多数人都比她尊贵。
乌拉那拉氏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大概过了一刻钟,进去传话的宫女才从正殿里出来,行了个礼道:“四福晋,娘娘请您进去。”
永和宫她来过不少次,每次来都让她觉得压抑,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儿媳给额娘请安。”
乌拉那拉氏恭敬的蹲下身子,规矩礼仪无一处错漏失礼。
坐在临窗大炕上,衣着随意得体的德妃并不急着叫起,而是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水,方才施恩般的开口:“知道本宫为何传你入宫么?”
乌拉那拉氏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不解:“儿媳不知,还请额娘明示。”
德妃重重的把茶盏搁下,“那你来告诉本宫,身为嫡福晋的职责是什么?”
这一瞬,乌拉那拉氏明白了德妃的意思,“额娘息怒,儿媳知错。”
最近后院里发生的事,怕是德妃已经知道了。
德妃并没有因为乌拉那拉氏认错而给出好脸色:“旁的也就罢了,总归是你府中之事,本宫也不便多问。只是有一点,无论你们再怎么闹腾,都不能委屈了老四。”
出于对德妃的了解,德妃冠冕堂皇的话,一点儿也没在乌拉那拉氏的心中掀起波澜,四爷是雍亲王府的主子爷,谁敢委屈他?
不过是又想借题发挥罢了。
像是印证了她的猜想一般,德妃的声音又在她头顶响起:“堂堂亲王,宿在生了病的侧福晋房里算是怎么回事?好歹是龙子凤孙,连个能入爷们眼,能伺候的女人都没有。你这做福晋不够体贴,本宫这个做额娘的,却不能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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