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这也罢了,之后还被人诬陷说他秀才功名是抄来的。虽然他极力澄清,可所有人都这么说,他的解释很是苍白。即便衙门没有撤掉他的秀才功名,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他的功名不对劲。
受伤本就对杨承运是一大打击,如今连他唯一的秀才公民都被人攻坚,他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勉强拖着一条命而已。然后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可是,俩孩子居然一起落水,救出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薛斯年一开始以为兄长身上发生的事情是意外,后来他自己被人陷害入大牢,林飞雁在外头各种奔走试图捞他,却有人直接找到了他面前,直言如果他不死,已经生病了的杨氏绝对活不了。
死是最懦弱的选择,薛斯年不愿赴死,还在想着要怎么救母……当天夜里和他同住的犯人却将他摁在恭桶里闷死。
恰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顾秋实睁开眼睛,就听到门口的伙计带着歉意道:“客人,我们茶楼的雅间全部有客,底下来了一位贵客,您还要坐多久?”
顾秋实起身开门:“我这就走,你们去收拾吧。”
伙计极快地扫了一眼他全身:“客人,承惠二两二钱。”
喝几杯茶而已,居然要薛斯年小半年工钱。
薛斯年做得不错,已经是铺子里的大账房,每月工钱四钱,一年近五两,加上打赏,有六到七两。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真的很不少了,外城便宜一点的院子只需要三十多两。他靠自己也能买得起宅。
林飞雁不可能不付账,她在这种茶楼都是挂账,月底去林府结账就行。
此时伙计跑来要账,多半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为难。
顾秋实掏出银子付了账,原身荷包里也就带了这么点。
伙计看他掏空了荷包,眼神鄙夷。
对于薛斯年而言,认识林飞雁这两个月,他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
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都认为他是攀高枝。
更有人说得难听,说他们父子几人是家学渊源。
对于这话,薛斯年还真没法反驳。
顾秋实下楼出门,若是没记错,薛斯年今天要挨第一顿打。
他避开了挨打的那条路,顺利回到了他帮的布庄里。
布庄包吃包住,东家还挺和善,很看重薛斯年这个年轻的账房先生,还给他单独腾了一间房。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顾秋实今日告了半天假,也不用回书房算账,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
结果,还没靠近,就见他的屋子大门敞开着。
这边挨着的三间房都是东家给铺子里的伙计们准备的住处,另外两间房里各住了四个人,住的人多了,他们也懒得拿钥匙,便没有锁门。
薛斯年虽是一个人住一个屋,但隔壁都不锁门,他每天又都是在铺子里帮忙,加上他屋子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于是,他也没锁。
门开着,地上都是水,床上的被子也湿透了。
上辈子薛斯年回来的路上被人在巷子里揍了一顿,当时也算深受重伤,被路人救了送去医馆后,他就回家养伤了。还不知道自己的屋子被人泼水的事。
顾秋实站在门口,脸色阴沉:“谁干的?”
这会儿大部分的人都在前面干活,只有做饭的厨娘在旁边的厨房里忙活,听到这话,探头看了一眼,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对上顾秋实的目光,她忙解释:“不是我。”
顾秋实追问:“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是谁?”
“现在是只有我一个人,但这院子谁都可以进。”厨娘轻哼一声,“你自己得罪了人,别拿我发脾气啊!”
顾秋实去了前院,找到了管事。
布庄的东家只有这一间铺,生意做得不大,管事也是东家的亲戚,看见顾秋实后,管事立即道:“赶紧来帮忙,来了这么多的货,天黑都搬不完。”
薛斯年是账房,其实也是打杂的,铺子里忙起来的时候,他甚至还要去前面帮忙裁布……但也仅此而已。
他最多就是裁布,因为读过书的缘故,东家和管事都对他客客气气。
管事张口就让他搬布料,多半也是得了吩咐。
上辈子的薛斯年养好伤回来后面对这些刁难都忍了,但顾秋实不打算忍,直言:“我没什么力气,扛不动布料。还有,我想请管事查一下到底是谁将我的床铺和屋子全部都淋湿了,那屋子没法睡。”
“真的?”管事一脸惊讶,敲了敲柜台道:“等我把这些货卸完,明儿再说吧。对了,你不搬布料,也过来数一下料子。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
往日有新料子来,入库多少,都是管事的事,薛斯年只需要去库房清点。当然了,谁都有走不开的时候,薛斯年在这间铺子里已经有五年,也帮管事接过货。
但是,管事以前是真的有事,今儿嘛,多半是听了别人的吩咐故意使唤顾秋实。
薛斯年后来会被陷害入狱,也是管事和东家的手笔。因此,顾秋实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干。
“今天我是告了假,扣了工钱的。再说,我屋子里湿成那样,实在没空。”
他摆摆手,“明天之前,我要知道到底是谁欺负人,管事如果查不清楚……”
管事嗤笑:“那你待如何?”
“我能如何?咱人微言轻,只是一个小小账房而已,同样的工钱,东家在街上随便找人就能替代了我,被人排挤成这样,我只能不干了呀。”顾秋实转身,“我要回家一趟,如果明天我回来,没有人给我道歉,也没有人帮我收拾屋子,那就麻烦管事把这个月的工钱给我结一下。”
管事脸色不太好,忽然讥讽道:“听说你和林大人的孙女认识?你这都要做大官的孙女婿了,当然是不好在继续留在这里干活,说什么被排挤,都是借口。你不干,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准备做小白脸了。 ”
任何一个男人被这样说,心情都会好。
薛斯年从来就没有过做小白脸吃软饭的想法,偏偏这是事实,被人说了,他还不能反驳。
顾秋实两步上前,拳头狠狠朝着管事的下巴锤了过去,一下子就把人打到了地上。
这还是铺子的前面,众人都惊呆了。谁都想不到一向温和的薛斯年居然这么大的胆子。
打管事,他是真不想干了啊。
顾秋实并未收手,冲上去朝着管事的头脸又来了几下,也算是为薛斯年讨了点公道。
管事鼻青脸肿,伙计们冲上来拉开了二人。顾秋实退到人群之后,期间好几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挺心虚。
“不干了,明天我来拿工钱。”
顾秋实目光落在众人身上,因为打架的缘故,整个布庄所有的人都围拢过来。
“被子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谁给我打湿的?”
没有人回答。
顾秋实冷笑一声:“都不说是吧?”
他朝着后院冲去,一手拎了一桶水,踹开隔壁房门,冲着几张床就泼。
众人:“……”
眼看他拎着剩下的那桶水要去泼最后的那间房,住那屋的四个人都急了。
第531章 攀高枝 二
眼瞅着就要入冬, 天是越来越冷,晚上没有被子或者被子是湿的,压根没法睡。
一桶水分到四张床上不多, 但绝对能让他们睡不好。
四个人先后冲上前去揪住顾秋实的胳膊:“冤有头债有主,谁泼的你去泼谁呀,别把我们的床打湿了。”
顾秋实也没有执意要泼,扭头看向几人:“那你们告诉我是谁泼的?”
四人哑然, 不约而同看向其中一个叫大柱子的伙计。
大柱子家住郊外,因为是管事的远房亲戚,所以才能来这里干活。
顾秋实冷笑一声:“大柱, 你赔不赔?”
大柱当然是不承认自己有做过这种事, 吼道:“他们说什么你都信?他们让你去吃屎,你吃不吃?”
看这样子是不打算赔偿了。
顾秋实拎着剩下的那桶水,直接泼到了大柱的床上。
大柱气得要打人, 顾秋实直接把桶往他身上砸了过去。
水桶是湿的,有点重, 大柱被砸得晕头转向, 险些站不稳。
虽然最后是被人扶住了, 但大柱还是觉得自己丢了人,顿时恼羞成怒,捏着拳头就要冲。
本来有两个人扶着他, 看见他要打人,立刻将他抓紧。
顾秋实进屋收拾了薛斯年的衣物和行礼,打湿的被子也不要了,就那么出了门。
院子里的众人自觉让开了一条路, 顾秋实不看任何人,直接出了布庄。
管事有点着急:“斯年, 既然是误会,如今已经说清楚了,你……”
“我不干了。”顾秋实摆摆手,“随你们怎么说。”
管事追出了门来。
方才顾秋实说用东家请他的工钱来请其他的账房很容易,这话是事实。
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坏人也不会将坏字刻在自己脸上。当下的东家用人,那都是找知根知底的熟人。尤其账房这个位置很关键,换了个别有用心的,直接乱记,悄悄将料子挪出去卖了东家1时半会儿也查不出来。
薛斯年在这铺子里都干好几年了,除了管事之外,他比所有的伙计年限都长。
他说不干就不干,东家那边上哪儿找人去?
*
顾秋实拿着包袱,一路抄小道回了杨家,就在即将入杨家的门时,他感觉到有人在暗处观察。
杨氏看到儿子回来,很是欢喜:“今儿怎么回来了?”
夫妻俩生养了二子一女,但留在身边的只有一个女儿。大儿子在岳父的要求下住了过去,说不是上门女婿,也和上门女婿差不多了。
要说夫妻俩不难受是假的,但他们也清楚,这样对儿子的前程最好。
今年杨承运已经二十岁,自从十五岁中了秀才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参加任何考试……他岳父想要造一个连中三元的传奇。
关于此事,是举人亲自上门跟夫妻俩谈的。
女婿是半子,周举人的两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二十多岁的人了,连个童生都没中。因此,夫妻俩都知道周举人很看重女婿,肯定不会故意断他前程。
对于夫妻俩而言,儿子能够考中进士已经是光宗耀祖,连中三元的美梦他们不敢做。但只要亲家愿意亲力培养儿子,他们能够忍受暂时的分离。
二儿子在布庄帮忙,想要每天回来住,要是坐马车,那又是一笔开销。如果靠两腿倒腾,在路上就需要奔波一个半时辰。
为了让二儿子下工之后好好歇着,杨氏亲自去布庄里铺了床,三五天回来一趟打打牙祭就行。
“进屋去说。”杨家的院子是个两进院落,家中有一个厨娘帮忙做饭,还算宽敞。即便薛斯年不常回来,家里也有属于他的屋子。
“出了点事,布庄管事带头排挤我,我不打算在那儿干了。”顾秋实没有隐瞒,“我想在家歇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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