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二妹,帮一下你嫂嫂。”
陈二妹知道亲娘的打算,但人家都已经开口相请,她要是不愿帮这个忙,也显得忒小气。
姑嫂二人进了屋子。
所谓的小间,就是贺香莲所住正房里面隔出来的小屋子,里面放着比较贵重的杂物。比如料子,比如粮食。
顾秋实在外头推杯换盏,接下来婆媳俩包括陈二妹都想了好几个法子请他进门,他说什么都不进,其他人看在眼里,也有了点想法。
要说这陈家可真不厚道,胡大锣这都来了十年了,也没个自己的孩子。拼了命的干活,只为了养活陈家的孩子。
现在孩子长大成亲,他们可倒好,居然不让人受礼。
这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
于是,众人抱着看戏的想法,再有人来喊顾秋实,他们就先挡了。
几次下来,陈婆子也死了心,抓了儿媳妇在屋里嘀嘀咕咕一阵,贺香莲再出门来,直奔顾秋实身边:“虎子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快来!”
顾秋实这一次起身了。
两人进了房,贺香莲用手扇了扇鼻子,眉头紧皱:“你也少喝点,好臭!”
顾秋实吊儿郎当靠在门后:“说吧,我还要去陪客呢。”
贺香莲颇有些不自在,眼见这人看不懂她的脸色,非要问个明白,她也只能认命。
“虎子这些年一直叫你叔……其实我心里挺愧疚,你在这个家里确实付出了不少,所有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我也希望三个孩子能拿你当亲爹对待,但缘分这东西说不清楚。大概是因为你来的时候他们都懂事了,他们对你……始终不够亲近。虎子成亲,你忙前忙后,他心里也很感激。但是这孩子太轴了,今天早上跟我说,小叶他们家不想在行礼的时候跪拜你……我知道,这可能是虎子自己的想法,只是推在了小叶身上。但孩子的大喜日子,一辈子就这一回,我不想让虎子难受,就答应了。你看这……”
顾秋实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不让我坐高堂?”
贺香莲硬着头皮点点头。
“那不成。”顾秋实满脸嘲讽,“你总说他们兄妹三人会拿我当亲爹孝敬,当着外人的面都不做这个脸,外人不在,我还能指望他们给我端茶递饭?香莲,他们是从心底里就不敬重我,照这么算,我哪里敢指望他们养老?”
“不会的!”贺香莲语气笃定,“他们不会不管你,我不会允许。”
“我好歹养了他们十年,今儿这喜宴能有这么体面,那是我提前半个月就去找屠户定了肉。”顾秋实冷笑一声,“还是说,你也不想和我一起坐上高堂?”
“我没有不愿意。”贺香莲急忙解释,“是虎子不乐意……”
“是啊,今日他不乐意我坐上高堂,你不允许也只能纵容。他日兄弟两人在我老了之后直接把我丢到大街上自生自灭,那时候你也老了,你不允许他们会听?年轻的时候都不拿你当一回事,老了还会听你的?怕不是在做梦!”
顾秋实摆摆手,“经历了这事,我也看出来了,兄妹三人都靠不住。就这样吧!”
他转身要出门。
贺香莲顿时就急了。
这样到底是哪样啊?
“你把话说清楚。”
顾秋实甩开她的胳膊,直接站到了屋檐下。
为了防止雨水倒灌,屋檐底下比院子的地要高一点,胡大锣人高马大,顾秋实往那儿一站,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靠近屋檐下的几桌渐渐就安静了下来。
眼瞅着气氛不对,正在和众人喝酒的陈阿志奔了过来:“叔,你不喝酒,在那儿站着做什么?要是喝多了,就回去睡会儿。”
与其温和,态度还算恭敬。压根没有一点不想请继父高堂上座的意思。
顾秋实只盯着他:“一会儿就要拜堂了,除了你娘之外,另一把椅子上坐谁?”
陈阿志没想到他会当着众人的面问这话,一时有点尴尬。
他没有立刻回答,其实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想法。
众人面面相觑。
顾秋实呵呵:“好得很。这些年你娘口口声声喊我虎子爹,又说你是大了才不好意思改口。本就不是亲生,我不贪图你一声爹,但你至少要对我恭敬一些吧?你成亲,我忙前忙后,到处求人,更别提过去十年我对这个家的付出了多少。你不愿意认我这个长辈,现在我坐不上那把椅子,老了大概也指望不上你。既如此,今天大家都在,帮我做个见证,以后我和贺氏香莲再无干系!”
贺香莲面色变了。
“虎子爹……”
顾秋实打断她:“别这么喊,忒恶心!”
他态度凶悍,贺香莲吓一跳。
陈阿志知道这时候自己该退让一步,将继父请上高堂,但他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这么做,听到继父嫌弃亲娘,他立刻吼道:“你对我娘客气点。”
“不客气了又能怎地?”顾秋实向前一步,“你还要打我不成?”
村里人成亲,新郎穿什么衣裳,那全看自家怎么准备,大部分人都是穿一身新衣,多是靛蓝深蓝色的布料所制。
也有那舍得出银子的人家会给自家租一套大红吉服,有点像是书生所穿的长袍,看着格外体面。
此时陈阿志穿的就是这种吉服,好看是好看,抡拳头的时候不太方便。
贺香莲扑了上去,一把摁住儿子手臂。
“不能!”
第559章 继父 三
若这院子里只有自家人, 那关起门来外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怎么打都行。
可这会儿满村的人都在,外村的人也在。要是打起来, 这人就丢大了。
要紧的是陈阿志是晚辈,不管兄妹三人承不承认,胡大锣在这家里辛辛苦苦干了十年是事实,为了陈阿志成亲忙前忙后也是事实。这样的情形下, 陈阿志要是轮拳头打了这个长辈,以后怕是不会有人再愿意与他来往。
贺香莲都急哭了。
陈阿志看到母亲的泪,冷静了下来:“他不是我爹, 我不会拜除了我爹以外的人, 小叶也不愿意。”
他别开脸,“娘,其他的事我都可以退让, 此事没得商量,你不要逼我。”说到这里, 他故意道:“往日你不是说胡叔是个好人?说他特别会为人考虑, 那今日这样的场合, 他就不应该这么逼我。”
顾秋实气笑了:“这么说来,都是我的错?”
贺香莲眼泪汪汪,握住了顾秋实的胳膊, 满眼哀求:“虎子爹,别闹了。以后我补偿你,求你了……”
顾秋实扯开她的胳膊:“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呀?不就是不想让我坐那椅子么, 既不认我这个长辈,那我搬走就是。”
他转身进屋, 收拾胡大锣的行李。
当初成亲,两人也没有正经办喜宴,一切从简,当时胡大锣穿了一身新衣,陈家的亲戚坐下来陪着一起吃了顿饭,总共摆了两桌,就算是礼成。所以,什么嫁妆聘礼,提都没有提。
也就是胡大锣从小到大过日子都是凑合,才会愿意在这贺香莲与她男人成亲的屋子里一住十年。
屋里的这张床是贺香莲成亲所用,衣柜和桌椅都是贺香莲当初嫁过来时的陪嫁。都是近二十年的东西了,保养得再好,也破破烂烂。
而这屋子里属于胡大锣的就只有几身衣裳,他平时干活很舍得下力气,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很费衣衫鞋子,顾秋实收拾了一番,发现有一套脏的衣衫没来得及洗,鞋子只有脚上那一双,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顾秋实都气笑了,出门在采访里找到了那套没洗的衣裳,团成了一团:“进门十年,我就这点儿行李,怎么算都对得起你们陈家。请个长工好歹还有工钱拿,我这……也不知道得了个什么。”
众人看见他这样,心里都不是滋味。
胡大锣平时与人为善,遇上有人需要帮忙,他都会出手,很舍得出力气,也不计较细枝末节,平时也不与人说长道短。
这样好的一个人,在陈家十年,不被几个孩子承认,如今要走,却连行李都没有。
论及当初胡大锣到陈家的缘由……众人愈发觉得陈家不厚道。
当时陈家二老口口声声说是胡大锣欺负人,但贺香莲都说了他是去救人的,并且,村里没有秘密,那天从破屋子里逃走的人后来也被众人翻了出来,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众人懒得说而已。
陈阿伟上前挽留:“叔,我们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是啊,我还年轻,还干得动,你们当然不会撵我。”顾秋实话说得很难听,“等你们开口撵我的时候,我出了这门,大概就只有饿死的份。”
陈阿伟满脸委屈。
陈母看不得孙子受委屈,一步上前:“胡大锣,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这些年我可没有饿着你。”
这倒是事实,不管吃得好不好,总归胡大锣是吃饱了的。
顾秋实呵呵:“你就是请个长工,难道还能不给人饭吃?做了缺德事还不让人说,得了实惠还想要好名声。呸!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怪我自己眼瞎,从今往后,老子不伺候了,你们另找冤大头吧。”
贺香莲面色微变:“虎子爹,我没有拿你当冤大头,当年的事情我心里一直很感激。这些年我也想为你生个孩子,只是身子不争气……”
顾秋实本来都准备走了,听到这话,顿住脚步,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然后奔到了某一桌,一把拽住了正在吃席的王大夫。
这位王大夫是镇上的人,他妻子是陈母的表妹,人吃五谷杂粮都要生病,陈家从来没有丢了这门亲戚,一直走动得挺热络。
王大夫家里有红白喜事,陈家一向特别上心,不光送厚礼,还会尽力帮忙。如今陈家有喜,王大夫自然也会带着妻子来还情。
“大夫,麻烦你帮香莲把个脉,看看她这些年一直没怀孩子到底是为什么。”
此话一出,贺香莲面色颇不自在。
顾秋实又看向众人:“成亲十年,我一直没孩子,如今我都是三十几的人,没少为这事请教大夫。用大夫的话说,若我们夫妻都没有生病,不可能十年了都不生。”
陈母冷笑:“生不出孩子是你自己没本事。香莲之前可生了二子一女,地还是那块地,耕地的人不一样她就怀不上,好好找找你自己的毛病。”
王大夫有些为难:“今天我是来吃席的,不好看病。”
顾秋实哈哈大笑:“我看你是不敢看吧?就我这体格子,难道会生不出孩子?如果香莲没有吃那些不该吃的药,我就不信十年都怀不上。”
众人面面相觑。
其实村里人都听过贺香莲想要给胡大锣生孩子的事,以前也见贺香莲到处打听生子偏方来着。
可要是十年没孩子不是因为不能生,而是因为贺香莲私自用了药不想生,那就真的……太缺德了!
王大夫一把扯回了自己的袖子,恼怒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坐在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来喝陈家的喜酒的,他们是陈家的亲朋和友人,指望他们帮胡大锣说公道话,那简直是胡扯。
顾秋实也不是非要今天就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只是想将此事引出来。
今日这盆脏水泼到了贺香莲身上,她又确实没生出孩子,以后贺香莲还想要名声,做梦!
顾秋实抬步就走,到了门口又回头:“我只恨当年耳朵太灵,也后悔自己当日多事。当着大家的面,我再说一次,十年前贺香莲身上的衣裳真的不是我扒的,我只是听到了她的哭喊呼救跑过去帮忙的好心人。”
“你说是就是?”陈母跳了起来,“如果不是你干的,你为何要认?当日我们要去衙门对质,是你自己不敢。”
“事情都过去十年了,当初的事情谁是谁非早已经说不清。”顾秋实一字一句道:“如果真的是我,那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谁算计了当日之事,一定会断子绝孙!”
陈家二老脸色特别难看。
贺香莲面色惨白:“虎子爹,今日家中大喜,你怎么非得……”
“我说了让你换个称呼,虎子的爹又不是我,天天这么喊,恶心。”顾秋实一抬手,将手里团着的破衣扔到了不远处的小河里。
胡大锣总共两身衣裳,好的那身自然是穿着给继子娶媳妇,昨天脱下来的是他平时干活所穿,补丁一层又一层,并且昨天脱下来的时候背上又扯开了个一尺那么长的口子。
这种破烂,补好了顾秋实也不会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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