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果然天还不亮的时候就有人敲门了,顾秋实也没为难人家,穿衣起身去了新院子。
分给他的院子都是属于府里的管事才能住,左右两边的邻居其中一个还是孔管事。
只是院子里众人忙忙碌碌,厨房那边还搭了好几个木板,看样子在准备喜宴。
顾秋实看得新奇,还问带自己过来的人:“今天摆几桌?”
带他的人最近才提拔到魏启民身边的,原先叫什么不知道,魏启民赐名端午……因为选他来的那天是端午,他今年十五,脸圆圆的,一团稚气,像是个半大孩子。
端午颇为无语,身为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之一,他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事实上,魏启民安排芬芳和谭二成亲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没让几个人沾手。
但凡沾手的,都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
“好像是十二桌,除了所有管事,认识你的人都会来贺喜。公子也会来。”
顾秋实点点头,跟着端午一起进了厢房,厢房的屏风内,床上铺着的是浅绿色的被子,边上挂着一套新郎吉服。
这间应该不是新房。
换好了衣裳,迎亲队伍也到了,魏启民甚至还给他准备了马。
无论男女,成亲的大多都是头一回。即便什么都不懂,有喜婆带着,都不会闹笑话,哪怕有点纰漏,喜婆也会想法子圆回来。
顾秋实少言寡语,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骑在马上还绕城转了半圈,他脸上没什么喜意,笑也不笑,不像是成亲,倒像是奔丧。
在这期间,端午看不过眼,好几次悄悄过来提醒。顾秋实只当是没听见。
值得一提的是,芬芳已经回了娘家,今儿她的家人又给准备了嫁妆,院子里热热闹闹站着不少亲戚友人再次送她出嫁。
喜婆一路上早就看出来了新郎官不高兴,她得了端午的吩咐,一点都不敢为难新郎官。
当下新郎官上门迎亲,有可能会被新嫁娘的堂兄弟为难……对于这一切,喜婆通通都挡了回去,只说是吉时在早上,不能耽搁。
芬芳的家人看出来了顾秋实的不高兴,当即很是不悦。不过,这大喜的日子,也不能真的吵起来。
这么多亲戚友人在呢,要是真的和新郎官吵架,大概往后好几年都会有人笑话他们家。
回程比来时更快,赶在中午之前,顾秋实把新嫁娘接到了院子里,然后,他捂着头直接往端午身上一倒:“我醉了。”
端午:“……”
新嫁娘刚进门,礼未成,饭菜都没上桌,酒还没开封呢,他上哪儿喝醉的?
这也太假了点。
不过,端午早已得了随金的吩咐,不能让谭二在人前闹起来。
醉就醉了吧,赶紧把这人送回房,这婚事就算成了,反正那个芬芳也是二嫁,礼节不周到也不要紧。
客人们听说新郎官喝醉了,不知内情的人也没多想,以为是在岳家那边被灌醉的。
顾秋实被扶回了房……就是早上他换衣裳的那一间。
于客人而言,别人成亲就那么回事,反正送了礼金后吃吃喝喝,完了散席回家,事情就算了了。
有喝醉了的人想让新郎官出来陪着喝一杯,但都被旁人挡回去了。大部分人都还是有分寸的,没谁闹着要找新郎。
外人不找,有些“内人”要来找。
顾秋实早在进院子的时候就发现谭利民也在,好像还被安排在了主桌的位置。
谭二身为下人,能够得主子安排婚事已经是莫大殊荣。如果还能得主子将家里的亲人邀请过来,那真的是很得脸的一件事。
顾秋实起太早了,又折腾半日,这会儿有点困,就靠着床头假寐。听到推门声,他睁开眼睛,哪怕还隔着屏风,也认出来进来的那个身影是谭利民。
谭利民很快绕过屏风:“二子,你分明就没醉,为何不出去陪客?”
顾秋实抬眼看他,半晌后忽然一笑。
“有些事情不能告诉外人,但你是我爹,告诉你应该有无妨。今天我娶的这个女人是个有夫之妇……”
“公子给你安排婚事,你还挑拣上了。你一个卖了身的下人,别说有自己的房子和银子,就连小命都在别人手上。你这样的人能娶到妻已经是运气好,你也配挑拣人家?如果不是公子,你连有夫之妇都娶不上,少特么不知足。”谭利民说着话,伸手就要拍顾秋实的脸。
他拍过来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这动作本身就很侮辱人,顾秋实侧头避开了:“别碰我!”
谭利民呵呵:“你是我儿子,我还摸不得你了?少拉着一张脸,公子对你这样看重,以后你安心当差,不许心存怨怼。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了对不起公子的事,不用公子出手,我先收拾了你。”
顾秋实呵呵:“那个有夫之妇是公子喜欢的女人,两人之前苟且,公子必须要给那女人一个妥善的去处,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在成亲之前就已经警告过,我们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事,你看,我喝醉了也只是到厢房来住,并没有去正房。”
谭利民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瞧瞧你这话。公子需要你帮忙,你顶上就是了,反正不会少了你的好处。说难听点,如果不是公子看重你,这好事还轮不到你头上呢。二子,你要珍惜这份福气。”
顾秋实忍无可忍:“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胡扯!”谭利民恼怒不已,“我听说你妹妹已经离开了魏府,还是你要求的,这是怎么回事?她一个姑娘家,留在府里以后给姑娘做陪嫁,等到了姑娘的岳家,再给姑爷生个一儿半女,她虽是奴才命,但以后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大家主子了。好好的前程不要,居然想着离府……你胆子大得很,做这么大的事之前,居然不跟我商量。”
他得到消息时已经气了一场,原本看到儿子就要发作的,但又不想影响了今儿的大喜,所以才压到了现在。
顾秋实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忽然伸手去揪谭利民的脸。
谭利民狠狠扭头,甩开了他的手:“你做什么?”
顾秋实满脸讥讽:“我想看看你身上的人皮是不是假的?瞧瞧你说的这些话,简直连畜生都不如。哪个好爹会觉得送女儿做通房丫鬟是大好出路?还有,让亲生儿子做活王八……”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谭利民眼看说服不了儿子,板起脸道:“你给我好好伺候公子。要是让我知道你有外心,敢对公子不利……老子就没你这个儿子。”
“这话说的,好像有你这个爹是天大的福气似的。”顾秋实呵呵,“这福气我不要,谁爱要谁要。兴许,公子想要呢。”
最后一句,他声音不大。
可落到谭利民耳中,简直如惊雷炸响,他瞬间变了脸色,又害怕是自己听错,当即厉声质问:“你说什么?”
第606章 卖身为奴 五
谭利民满脸狰狞, 眼神凶狠,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吃人。
顾秋实上下打量他:“爹,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随口一说, 你怎么气成这样?”
谭利民冷冷盯着他的脸:“有些话不能乱说。公子是什么身份?我只是一个小商户,你说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咱们父子都讨不了好。”
说到这里,他察觉到自己反应太过, 轻咳一声,放缓了面色和语气道:“你都入府这么多年了,早该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怎么还这般口无遮拦? ”
顾秋实随口道:“你又不是外人。”
谭利民心里有点憋屈, 他是来劝儿子对主子忠心不二的,东拉西扯半天,儿子大概没听进去。
“反正, 你老实点,跟着公子有肉吃。既然那个女人是公子的, 我也不拿她当儿媳妇。回头你离她远一点, 别让公子误会。”
顾秋实似笑非笑:“离她远一点可以, 一个势利眼,我还看不上呢。不过,既然我是在院子里的主人, 那我得住正房!”
谭利民眉头紧皱:“你别找死。公子给你操办婚事,连我们这些家人都请来了,这就是看重你。你在府里有这份脸面,以后的日子会很好过……”
“好不好过的, 反正也牵扯不到你。”顾秋实摆摆手,“我头疼。”
他闭上了眼睛, 不打算再多说。
谭利民很生气:“我是你亲爹,绝对不会害你。你得听我的话呀。”
外头有人敲门,紧接着传来谭母的声音:“他爹,我能进来吗?”
谭二自从入府,这近十年来,母子俩只见了一次。
“进!”顾秋实飞快起身过去开门。
谭母今年三十有六,但头上已经有了白发,脸上皱纹很深,今儿特意上了妆,又因为脸上有皱纹,且没有保养,这会儿脸上的粉都变成了一条条。
顾秋实心下叹了口气,关上门,端午方才为他准备了水和干净的帕子,这会儿刚好用上,他将帕子递给了谭母:“娘,你洗把脸。”
谭母平时在铺子里从早忙到晚……谭家做的是吃食生意,原本夜宵和早餐只能卖一样,谭利民为了多挣钱,晚上卖各种下酒的小菜,铺子里还摆了好几种价格不一的酒。早上卖汤面和包子,中午下午还要卖炒菜。
他自己虽然也在铺子里帮忙,但随心所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天卖得少了,他还要发脾气。
归根结底,苦的都是谭母和兄妹俩。
谭母看着面前的帕子和水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
顾秋实握住了她干瘦的手腕:“娘,我是您亲儿子,在儿子面前,您不用怕丢人。”
谭母很不自在,急忙弯腰洗脸。
顾秋实又去桌上给她倒茶,还把点心盘子也端到了她面前。
谭利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不满,儿子方才对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哪有这会儿的殷勤?
“二子,你是不是对我有怨?”
顾秋实扬眉:“你看出来了?如果不是你无能,我们兄妹何至于此?生而不养,你就是个畜生,养不起孩子,你倒是别生啊。我们兄妹又不欠你的!”
谭利民厉声道:“你们是我的儿女,命都是我给的,我也不是没管你们,当初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
“我也是男人,小时候我不懂,但现在我明白了呀。我的命根本就不是你给的,是我娘十月怀胎,又九死一生才换我出生。你付出了什么呢?”顾秋实语气刻薄,“就是爽了一把而已。”
“闭嘴!”谭利民气得胸口起伏。
谭母脸色羞红,很不自在。
顾秋实伸手一指门口:“这里是我的地方,你要是不爱听我说话,现在就滚出去。少在这儿来教训我!”
“这明明是你主子赏给你的,怎么就成了你的地方了?”谭利民气急败坏。
顾秋实看着他叫嚣,忽然笑了:“知道的,知道这是公子赏给我的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给的呢。爹,这地方是你安排给我的吗?”
谭利民心弦一颤,他霍然起身:“疯子,我懒得跟你多说,你非要往死路上奔,老子反正是已经劝过了,你爱听不听。”
话音落下,人已经出了门。
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谭母看着男人的背影,叹了口气:“二子,你们父子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面,你不要惹恼他。这些年你爹手头积攒了一些银子,帮你们兄妹赎身应该是够了,回头你好好哄哄他。这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再怎么得势,再怎么威风,那都只是暂时的。如果哪天运气不好惹恼了主子,很可能连命都留不住。如今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你们兄妹回家,如果还能看到你们成家就更好了……”
她说到这里,眼圈就红了,哽咽着道:“看你过得这样好,这样的主子看重,我这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以前我经常半夜惊醒,怕你们兄妹俩被人欺负。二子,娘想说的是,不管你们在哪儿,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为了小命,受点委屈不要紧。”
她擦了擦眼睛,转身往外走,“我去劝劝你爹,让他再进来一趟。一会儿你抓住机会好生求一求,务必让他给银子帮你赎身。”
顾秋实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娘,别去了,没有用的。”
谭母哑然:“你是他亲儿子,他不会不管你。”
“他会!”顾秋实语气笃定,“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妻儿的存在。你说他是有了足够把我们兄妹俩赎身的银子,但就在方才,他还让我好好伺候主子,还因为我将妹妹放出去了而生气,说我阻拦了的妹妹的青云路。他从头到尾就想让我们兄妹留在魏家兄妹身边当牛做马!”
谭母愕然:“真的?”想到儿子某句话,她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急问,“你妹妹已经赎身了?”
“你看,这么大的事情,他明明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在你面前却一句都不提。”顾秋实看着谭母希冀的眼神,点头道:“我娶的这个女人是个有夫之妇,这婚事是公子安排的,他也不管我愿不愿,直接安排了这个院子,给我换上这身吉服,让我跟喜婆一起去迎亲。且在此之前就已经警告过我,这门婚事有名无实。”
谭母皱了皱眉:“他图什么?这不是瞎折腾吗?万一走漏了消息,于他名声也不好啊。”
顾秋实不打算瞒着她:“因为每个人的喜好不同,他看上了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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