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冯父招了招手。
蛮牛有些为难:“我拿了工钱的。”
他们是几人合伙干,完了从东家那里拿到工钱以后平分。蛮牛歇一会儿,其他人就得多干。
十年前的蛮牛二十三四,因为家境贫寒,本身又不务正业,没有人愿意帮他说亲。后来他又受了伤,养了足足大半年才好转。不过,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蛮牛自那之后好像转运了,伤还没好就认识了一个姑娘,两人很快谈婚论嫁。蛮牛伤一好,二人就成了亲,同年就生了个儿子。
“花不了你多少时间,你要是不来……”冯父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威胁之意。
蛮牛脸色微变,硬着头皮上前:“冯哥。”
冯父上下打量他:“伤好了?”
蛮牛特别尴尬:“早好了。当年的事,是我嘴欠,但哥你也没放过我,我肚子上现在还有好几道大疤呢。”
说着,就撂开了肚子上的衣衫,露出了几个伤疤。十年过去,疤痕淡了不少。顾秋实瞅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当初是你拿了别人的好处故意挑衅我爹是不是?”
蛮牛霍然抬头:“没有的事!”
否认得太快,更显得心虚了。
冯父呵呵,拍了拍蛮牛的肩:“你以身入局,连命都不要,是我蠢。”
父子俩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将当年的事情盖棺定论。
蛮牛满头大汗:“冯哥,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如今我已成亲生子,你也好好的,那些事能不能别再提?”
冯父紧紧盯着他:“虽然我已经猜到了真相,但我还是想问,是谁让你跑去挑衅我的?”
当年蛮牛说话很难听,口口声声说何翠云身上那些只有冯父才能看见的特征,一副两人不清不楚的意思,话里话外,对何翠云极尽贬低,事情过去了多年,冯父以为自己忘了,如今回想起来,那些羞辱之语还历历在目。
蛮牛说何翠云就是个破鞋,谁都可以摸上手,在娘家的时候就不检点,跟好几个男人一起搅和,后来还喝了落胎药,嫁到婆家了还主动到路上拦着他求欢……冯父当时喝了酒,性情冲动,听到隔壁桌的蛮牛说得这样难听,他哪里还忍得住?
当即跳起来让蛮牛闭嘴,结果蛮牛反而还冲了上来,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冯父顺手就从蛮牛的腰间抓到了一把匕首,等他回过神来时,蛮牛已然倒在了地上。也有好多人冲过来将他摁住,当天就送到了城里的衙门之中。
冯父后来无数次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但他让人打听了冯家的情形后,才发现这事情不对,他好像是被姓吴的与何翠云给算计了。
蛮牛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滚落,他紧紧咬着唇。
冯父冷笑一声:“我杀过人,再杀一次也不是难事。老子不对你动手,你家里……”
蛮牛吓一跳,忙道:“是吴志富。他让我这么干的。”
有些难以启齿的话只要说出了口,再说就很顺畅了。
“我也不想的。只是有一次刚好撞见吴志富和你媳妇……他们不放过我,逼着我去找你麻烦。如果我不照办,就会倒霉。”
想来,蛮牛应该是被吴志富给抓住了把柄。
当初蛮牛二十多岁还没成亲,除了家贫还因为他游手好闲,喜欢偷鸡摸狗。
冯父早就想找蛮牛问一问,今儿得知了真相,他这心里还是特别难受。
“你走吧。”
蛮牛是挑衅在先,但冯父也确确实实捅了人家几刀,哪怕如今再把这案子拿到公堂上,冯父也并不冤。
回去的路上,冯父挺沉默。
顾秋实扭头看他好几次:“爹,你在想什么?”
“下手轻了啊。”冯父后悔上一次教训姓吴的没有下重手。
他语气很轻,顾秋实没太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冯父决定要报复吴志富,但不想叫儿子卷进去。
*
吴志富天天都在往外跑。
不跑就要留在家里干活,不是说吴志富吃不了苦,而是吴家的地种着太苦了。
所有的地都零零碎碎,就没有整块的。还全部都在偏僻的山坡上,连条正经的路都没有,等收了粮食,还要把粮食扛下山。
天气太热,上山要累死人,下山扛着粮食也不好走。
家里的气氛压抑,吴志富不爱在家里多待。他最近跑去赌了,手气不错,赢了不少。
于是,他每天往返于吴家村和镇上,有时候干脆夜里都不回去。
这日吴志富一大早又准备去镇上赌钱,走到树林里时,忽然一条麻袋从天而降。他刚要伸手去挡,手臂上先挨了一棒。他痛得尖叫,下一棒子已经紧随而至,这一次是朝着他的嘴敲了过来,当即就敲掉了他四颗门牙。
白白的牙齿落在地上,吴志富紧接着就尝到了满口的腥甜,他挣扎不开,逃也逃不掉,干脆双手抱头求饶:“好汉饶命,有话好好说。”
那人却像是听不见,棒子铺天盖地一般全部砸在吴志富身上。
吴志富没多久就痛晕了过去,那人却还不满意,一棒子狠狠敲在他的小腿上。
咔嚓一声,骨裂声起,紧接着又想起来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吴志富痛得浑身哆嗦,他已经没有了掀麻袋的力气,恍惚间以为自己会被打死在这里。前半生种种一一从脑中划过,他真的很不甘心。
明明好日子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但却功亏一篑。
又是一棒,这一回敲到了吴志富的头上。
吴志富脑子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等到吴志富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熟悉的床上。右边就是他屋子的窗口,只是这房子很老了,窗户开得小,哪怕这会儿天光不错,屋子里也还是黑漆漆的。
身上各处都有剧痛袭来,他眼前阵阵发黑的同时,也终于想起来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不知怎地,他感觉特别恶心。甚至不顾身上疼痛,猛然起身,哇一声吐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吐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整个身子阵阵抽搐,抽得他恨不能当场死过去。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推门而入。
进门来的人是何翠云,她倒是还想躺着,但被吴婆子扯着头发揪到了院子里。
装的就是装的,何翠云无意中暴露了利落的身形,当天被大骂一顿,然后就不许她躺着了。
“你怎么样?”
吴志富眼前眩晕,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周身痛得厉害。他想要问发生了什么,磕半晌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何翠云飞快上前去帮他顺气:“你别急呀,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点温水来。”
吴志富这会儿连水都喝不下去,他胸口堵得慌:“罢关了没?”
何翠云微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报官了没?
吴志富发觉自己吐字不清,想起来自己被敲掉了门牙的事,心中愈发悲愤。
“罢关!”
何翠云一脸无奈:“娘不让啊。”
“快点!”吴志富这会儿没有心思多说话,他满腔的戾气积压在胸口,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只想赶紧找个发泄处,让自己好受一点。
吴婆子从外面进来,最疼爱的小儿子变成了这样,她真的很难受。
“老三,你别乱动,小心又扯着伤,大夫好不容易才把你的腿骨正好。”
吴志富听到这话,想起自己的小腿骨确实已被打断,顿时满面焦急。
何翠云和他夫妻多年,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即道:“大夫让你好好养着,不要试图下地,可能会有点跛,但走慢一点。应该和正常人差不多。”
闻言,吴志富心中悲愤难言。
他要的不是和正常人差不多,而是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到底是谁!”他心中恨极,说几个字像是淬了毒一般。
何翠云很不赞同他跑到镇上去赌钱,之前她躺在床上装病,男人都不爱来搭理她,她想劝也找不到机会。
这会儿是男人躺在床上想动动不了,她忍不住道:“是不是你这些日子在外头得罪的人?之前你赢了不少,说不定是有人输不起。”
吴志富:“……”还真有这个可能。
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牌桌上的输赢,向来都只在乎自己输了或是赢了,至于收了银子被谁赢走,输家向来都不太在意。
即便真的在意,真的不满,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打呀。
就当时那个人打他的狠劲,像是恨不得将他敲死在当场。
那哪里是牌桌上结下的仇怨?
分明有生死大仇才对。
吴志富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把人往死里整。唯一下狠手对付过的人就是那个姓冯的。
总不可能是姓冯的对他下的手吧?
算算时间,姓冯的正值新婚燕尔,即便要找他麻烦,这时候也没心思才对。可除了姓冯的,吴志富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对付他。
吴志富脑子昏昏沉沉,压根没精力多想,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睡着了都还能感觉到浑身的疼痛,时不时就抽搐一下。
何翠云能够察觉得到吴志富的怀疑,等人睡着了她才出门。刚一步踏出门槛,就看到婆婆阴沉着脸站在院子里。
“娘。”
吴婆子瞪着她:“老三这伤,搞不好是姓冯的父子俩打的。我不管是谁动的手,你是他的女人,这时候就该想法子准备药钱!快去!”
何翠云在家里躺了好多天,她不太好意思出门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但在家里憋着心里也实在难受。得了婆婆的话,她干脆出了门。
她先是去了一趟何家,打算问娘家人借钱。
可惜何家夫妻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不打算接济,他们甚至还跳出来做了恶人,不让其他的几个儿女借银子给何翠云。
何翠云嫁人之后不怎么爱和娘家的兄弟姐妹们走动,往日都不亲近,这要银子了又跑上门,其实谁也不愿意借。有了长辈的话,他们拒绝起来更理直气壮。
跑了一趟下山村,什么都没拿到。甚至午饭都只是凑合……这也是老两口的意思,如果何翠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都不愿意让其进门。
至于专门做好饭好菜招待,用何母的话说,别把胃口给她养大了。有什么就吃什么,吃不下去,滚回婆家去吃。
下山这一路,何翠云是边走边哭。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洛水村的后山,从这里下去,就到了村尾。
何翠云坐在路旁的石头上,迎风流泪……其实她是想将眼角的泪水吹干,但是眼泪却越流越多。直到半个时辰后,她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这才往山下走。
因为又哭了半个时辰,她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哪怕要被人笑话,她也顾不得了。
冯家院子里,婆媳俩正坐在一起腌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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