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玉琴,听你婆婆的话没错。你们就算住下来,家里这么多人,我也顾不上你。”
周玉琴也不收拾行李,转身气冲冲就走了。
卢松林身上的伤已经养好,只是有一些地方的青紫还没有退去,痛倒是不痛了。就是不太好看,他有点不好意思见人。
他龟毛的性子不允许自己就这么出门,于是,卢母跑出去找到儿媳,颇费了一番功夫找了一架马车。这才把人和东西全都拉走。
从夏明朗进门到卢家人离开,前后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实话说,周玉琴口口声声说爹娘偏心,夏明朗却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父母偏爱。
卢家人走后,先前各间屋子都被住过,他们又走得匆忙,到处都乱七八糟。住惯了富贵府邸的人,只觉得这个院子灰扑扑的,到处都不干净,东西也不够鲜亮。
别说夏明朗,就是他身后的那些女人都对这个地方格外嫌弃,一步也不想挪,更别提进屋了。
反而是四个孩子受过良好的教养,哪怕心里不喜欢这种地方,也还是强迫自己接受,没有上前,不过是因为父亲还没动弹,他们不好意思先动而已。梁氏给他们倒茶,夏明朗根本就不接,他身边的女人碍于这是长辈,只能捏着鼻子接下,却不愿意喝水,都觉得杯子不干净。倒是几个孩子接过茶水后道了谢,末了还喝了几口。
哪怕只是沾沾唇,好歹态度摆出来了。
周家夫妻看到儿子这样的态度,心里不是不难受的,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几个孩子对他们格外恭敬。
梁氏不去触儿子的眉头,只找几个孩子说话。
“你是老大吧,叫什么名儿啊?有没有读过书?”
老大夏林,今年已经十三岁,是余氏所出,老三夏森也是原配嫡子,剩下的两个都是妾室所出。这些孩子一生下来就被夏老爷派专人照管,不许孩子的父亲和母亲多探望,因此,兄弟几个感情不错,待人也有礼貌。
“读过。”
夏林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几分儒雅气质,和村里那些疯玩的孩子一点都不同。梁氏看得特别满意,随即又转头去问二孙子。
夏明朗再也受不了了,转身就走,让车夫把自己送回城里去。
这个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更别提在这里住了。
周家夫妻没想到儿子一言不发就跑,追出去时,马车已经离去。
那几个女人有点慌,不过看到孩子也在,便都镇定下来。往好处想,夏明朗肯定是出门寻落脚地,能够不住在这样的院子当然是好事。一瞬间,平日里勾心斗角不断的女人这一刻想法出奇的一致,都希望夏明朗一切顺利。
*
夏明朗不敢立刻去找父亲,此时父亲肯定还在气头上。此时登门,不止不会让父亲心软,甚至还会把人给惹恼了。
他直奔余府。
此时的余老爷满脸不耐烦,主要是女儿固执己见,怎么说都不听。
“我就不明白了,夏明朗有哪里好?他娶那么多女人,丝毫不给你面子,以前你说为了家里必须要委曲求全,现在不用了呀,夏老爷都已经直说你可以离开他,家里又不是不接纳你。你把孩子也带回来,随他自生自灭。反正大孙子都已经十三岁了,再给他五年,怎么也要娶妻生子。你带着孩子和孙子过有什么不好?就夏明朗那脾气,有钱的时候还能拿钱来平事。现在落魄了,出了事怕是只有硬扛着。你是我女儿,如果还是他的妻子,到时他出了事,就得我帮他摆平那些麻烦,你爹我也就是这几年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真没有那个本事帮他善后……”
余氏哭得伤心:“他本来就不是良配,当初你们就不该答应这婚事,现在我孩子都生了,哪里能说回就回?”
“你……”余老爷气得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榆木疙瘩,气死我算了。”
恰在此时,门房前来禀告,说姑爷在外头要进来。
“不许进!”往日里夏明朗位尊,余老爷在他面前摆不起老丈人的谱,如今身份调转,余老爷却做不到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他并没有因为曾经在女婿那里受过气就想要把人踩上几脚,此时他只希望和女婿一辈子也再不来往,特别害怕女婿提出住进来。
第120章 重女轻男 十二
夏明朗没能进门, 在门外气得半死。
想着到底是不同了,曾经岳父看到自己,就跟见着了祖宗似的……真的, 一点都不夸张,对他各种追捧,逢年过节不等他送礼物,反而是岳父每次都会送上合他心意的东西。
如今他身份一变, 余家说翻脸就翻脸,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而余氏看见父亲将男人拒之门外,也气得不行:“爹!那是你外孙子的亲爹, 你不让他进门, 干脆把我也赶出去好了。”
余老爷被女儿这话气得险些厥过去,他拢共四个女儿,因为这个女儿带来的好处最多, 平时在夫家受的委屈也多,往日里他最偏疼的就是她, 结果, 这丫头蠢成这样, 一点都不体谅他。
她也不想想,就凭周家夫妻干的那些事……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富贵人家过富贵日子,把人家富贵公子弄到自己家里做挑炭工养活一大家子, 甚至还不给选一个合适的妻子,三十岁了光棍一个,将心比心,他儿子要是被人这样对待, 气也要气死了,怎么可能会放过罪魁祸首?
既然不肯放过, 那夏明朗这辈子就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当然了,这世上不是没有凭自己的本事白手起家的人。
可那绝对不包括夏明朗,因为那是他女婿,过去十几年里他没少打听女婿的事……贪图安逸,好美色美酒,一点本事没有,待人特别刻薄,仗着身份没少欺负手底下的人。如果懂些道理,余老爷也会替女儿争取一下,那个混账女婿随心所欲惯了,谁的面子都不给。余老爷根本不敢去说这事,就怕被撅回来再丢了身为夏公子岳父该有的体面。
如果连女婿都不拿他当一回事,他走出去,也会被人欺负。还有,余府赚钱是扯着夏府这张大旗,若是女婿对他的不恭敬摆在面上,他生意还怎么做?
这些年,余老爷早就看不惯女婿,早就不想忍了。
好在如今也不用忍……一个人想要成事,得有天时地利人和。夏明朗如果还是夏府的公子,那就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不缺,他用点心,凭自己养活一家子不难。可他如今不是了呀,只要不是夏府唯一嫡子,加上周家夫妻干的事,天时地利人和全部被毁了个干净。这样的人想翻身,重新投胎还差不多。既如此,没必要再对他客气。
“你如果非要跟他,那就滚吧。”
余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父亲,见父亲没有丝毫要说软话的意思,气得起身就走。
夏明朗还在门口生闷气,就看到了妻子走出来,他急忙迎上前:“岳父怎么说?”
余氏就是水做的,未语泪先流:“爹要让我们和离。”
闻言,夏明朗的心哐当一下沉到了谷底。
他活了三十年,到现在也没有几个真正的友人,家中那些成器的子弟看不上他,来往的都是酒肉朋友,感情不深,在他不再是下府公子后,那些人应该也不可能再见他了,如今最稳妥也最富裕的关系,就是余府!
如果没有了这门姻亲,他就真的只能指着父亲心软将他接回去了……甚至在回去之前连余府这样的院子都住不进去,只能回乡下住那个破宅子。
“夫人,你别哭啊。是我让你为难了,要不……你……你回去吧,这样对你最好,我也舍不得让你跟着我吃苦。”
他看清楚了余氏舍不得自己,所以才以退为进说这样一番话。
往往这样的话特别有用,果不其然,余氏听到这话后,含着泪水瞪了他一眼:“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爹嫌贫爱富,但我又不是他。我已经嫁给你了,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想赶我出门,除非我死!”
闻言,夏明朗心定了定,装着一副感动的模样将人揽入怀中。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此时他的感动是真的,也暗暗下定决心回头要好好对待妻子。
“我们去夏府吧,好歹求求情!”夏明朗提议,“刚刚我带着孩子去村里了,以前他们说那个宅子造得还不错。根本就是乱说,砖到是新的,整个宅子也就这一个优点了,到处都乱糟糟的,院子里没有铺青砖,还是泥地,一点都不平,我走着都怕摔跤。”夏明朗兀自抱怨着,无意中瞥见余氏吓得脸色都变了,后悔自己嘴快,下意识就想要挽回,叹息道:“我一个男人皮糙肉厚的,住哪里都行,但是你不行啊。要不这样好了,一会儿我们要是回不去夏府,你就回来住。”
余氏皱了皱眉,她不乐意住泥地院子,可回来住也不是法子:“咱们夫妻总不能长久的两地分别,我还是跟你一起吧,你能吃的苦,我也能吃。”
夏明朗面上这出感动的模样,心里却有些憋闷,因为余氏那话的意思,就差明摆着说他想要住好院子,暂时是不能了。
余家父女今天才去过夏府,此时她下意识说了这样一句话。夏明朗心里沉甸甸的,这证明情况不容乐观,父亲比他以为的还要生气,暂时没有原谅他的可能。
这可不妙!
两人到了夏府外面,只见正门处停着不少马车,好多人来来去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搬东西的伙计闻言,下意识停下来,当看见是夏明朗时,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夏老爷要给新回来的公子裁衣选料,还要买首饰。管事也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所以让我们把料子都带一些来,让公子亲自挑选。”
瞧着这架势,拉来了十来架马车。这怕是把铺子都搬来了吧?
夏明朗脸色阴沉,吓得小伙计瑟瑟发抖。主要是他们本身就是夏府的人,这位是原先的少东家,虽然被赶出去了,可万一哪天又回来了呢?
小伙计得罪不起夏府公子,哪怕是过气的公子也一样。
余氏痛呼一声:“夫君,你拉疼我了。”
夏明朗回过神,没什么诚意的道了歉,拉着余氏就往里走。
门房在接到上头的吩咐后,就知道这几天的差事不好当,看见曾经的少东家上前来,心下叫了一声苦:“公子,老爷吩咐过,不许您进去。”
夏明朗皱了皱眉:“那麻烦你去跟父亲禀告一下,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他,人命关天!”
下人禀告此事时,顾秋实正陪着夏老爷去见夏夫人。
夏夫人当年受了惊吓,九死一生才生下孩子,回府时呼吸微弱,昏迷了半个月,好几次大夫让准备后事,能醒过来真的是奇迹,她这些年一直都不能见风,身子特别弱,大夫还吩咐过,别让太多的人与她见面。因此,夏老爷每次过来都会先洗漱换衣,因为夏明朗嫌麻烦,经常从外面回来后直接到这边,夏老爷干脆定下规矩,让他一个月来一趟。
夏明朗每天忙着花天酒地,有时候一个月日子到了也没来,母子之间的情分薄弱得很,偶尔夏老爷都特别后悔生这个孩子……若是没这个没良心的孩子,妻子不会变成这样,他也不至于拿着一个草包孩子束手无策。
没有自己的孩子,过继之事不难,照着聪明懂事的挑,总不会太差。可自己都有儿子了,他又不舍得把这偌大家业交到别人的血脉手中,真的为难得很。
“娘。”
周大川是被人算计才落到了周家坎坷半生,不是那种双亲不喜欢的孩子,此时顾秋实这一声娘,喊得真心实意。
夏夫人常年不见阳光,肌肤呈病态的苍白,伸手摸着顾秋实的脸,感受到手掌下的粗糙,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怪娘……娘要是中用一些,你也不至于吃这么多的苦。”
“不怪您。”顾秋实握住了她的手,“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儿子很高兴。”
夏夫人知道这话的缘由,人就怕对比,儿子被周家夫妻虐待多年,只要亲爹娘不是丧心病狂,他都会特别高兴。明白其中缘由后,夏夫人心里就更难受了。
恰在此时,外面有人禀告。
“老爷,明朗公子在大门之外,说是有人命关天的要紧事要告诉您。”
夏老爷还没说话,夏夫人已经呵斥:“让他滚!”
太过生气,又哭过一场,吼出这话时,嗓子都是沙哑的。
夏老爷担忧她的身子:“你别激动,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依你。”
夏夫人揪着他的衣领,窝在他怀中,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虚弱地道:“我们的儿子吃了那么多的苦,险些没能活着回来。我不许你原谅他,原谅他也可以,让他去做十七年的挑炭工,挑够了我儿赚的钱,再说原不原谅的话。”
“好!”夏老爷侧头,门外禀告的人立刻应声离去。
夏夫人却还觉得不够:“我儿过去那些年被那对夫妻折辱,被他们冷嘲热讽各种贬低,三十岁了还没媳妇,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照她的说法,哪怕夏明朗去挑了炭,同样挑了十几年,挑够了周大川所挑的那么多,也还是不能得到夏府的原谅。
夏夫人握住了顾秋实的手:“你别难受,咱们不原谅他啊!”
语气温柔,像哄小孩子似的。
顾秋实垂下眼眸,眼圈已然红了。
门外的夏明朗以为这一次多半能进去,因为父亲是个很谨慎的人,但凡是和人命扯上关系,都会查个水落石出,结果,等了半天才看见报信的人回来。
他一掀衣摆,准备跨进大门。
门房将他拦住,态度比方才进去报信时还更冷了一些:“夫人说了,让您去挑十七年的炭,且每一次挑的都不能比公子挑的少,十七年后,再说原不原谅的话。公子还是不要为难我等,速速离去吧。”
夏明朗惊了。
让他做什么?
挑炭?
他自小养尊处优,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事,吃饭都有人布菜,就差让人喂进嘴里了。哪里能去做那种粗活?
再说,挑炭工走的那一路特别凶险,别说是要走十七年,就是只去一趟,他大概也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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