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好细腰 第148章

作者:姒锦 标签: 穿越重生

  “那我可舍不得。”

  村人都表示出了友好,汪氏和孙家大嫂甚至还带来了鸡蛋等食物,叮嘱她路上吃。

  任汝德也来了,挤在人群中,朝冯蕴拱手作揖。

  “村学的事,有我看着,里君放心自去。”

  冯蕴还礼,“有劳先生。”

  村里有十個什长,庄子里有阿楼和邢丙,农具坊有涂家坞堡的丛师傅和几个匠人,各项事宜都交代得清楚,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次出门由叶闯带队,除了大满和小满,随行的全是裴獗留下的侍卫,庄子里的部曲,冯蕴一个都没带走。

  天不亮就出发,花溪村居然有许多村民前来送行。

  “里正娘子早些回来。”

  有几个妇人听说她此去,是要到信州战场,甚至流下了眼泪。

  “里正娘子要好好的,全须全尾地回来呀。”

  浓雾弥漫间,村人的脸像上了一层釉,模糊又温暖。

  冯蕴打着帘子,一路跟人微笑道别。

  直到出了花溪村,她才放下帘子坐好,长长吁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敛了起来。

  “快着些,别误了时辰。”

  -

  石观县码头,贺洽早已在等待。

  但他没有想到,冯蕴说的带点药品,会有这么多,而且全是战场上急需的伤药,当即便激动起来,拱手时,手都在颤抖。

  “太好了,这可太好了。”

  贺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他很清楚,每场仗打下来,很多人不是被敌人杀死的,而是因为受伤不治,缺医少药而死的。

  这些药,可以救多少士兵的命啊。

  贺洽朝冯蕴长长揖一礼,眼里全是感动。

  “里君大才。”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郎这样敬重过。

  怪不得大将军会在出征前,对他那般吩咐……

  将军是多想护着这个女郎啊。

  可他违背了将军的心意,放女郎去信州,不知究竟是对,还是错……

  贺洽脑子里风浪不断,而冯蕴的药品已然运上了停靠的楼船。船上运载的全是送往信州的军用物资,有士兵在甲板上检查,一个个持锐披甲,面无表情,看上去很是严肃。

  负责运送的是行军长史覃大金,他和冯蕴早有交道,又有贺洽的提前知会,于是粗粗打量几眼,便招了招手。

  “带冯姬上船。”

  冯蕴走在前面,侍卫营的兵马紧随其后,上了楼船。

  贺洽领着人在岸边挥手。

  阿楼、邢丙等人,也挤在人群里,大喊。

  “女郎保重!”

  “保重。”冯蕴朝他们挥手。

  就在这时,码头上突然出现一行人。

  看仆从的打扮,不是晋齐的人,而是云川人。

  冯蕴坐在船舱边往外看,很快发现了淳于焰那一张生人勿近的清冷面具。而他的身影,很快便通往了码头的另一端。

  那里也停靠着一艘船。

  -

  这是冯蕴第一次乘坐楼船。

  也是第一次,看到北雍军的“舟师”和水战力量。

  有点出乎意料,楼船船体庞大无比,比她以为的要强上许多,一点也不输于齐国。

  所以,前世那一战,如果不是三将背刺,裴獗怎么会败在萧呈手上呢?

  如今眼看往事要重演,还是提前了三年之久,她是那样急迫,想去信州,去到阵前,要揭穿萧呈的阴谋……

  大抵是这三天太累了,坐在船舱里,她便有些昏昏欲睡。

  覃大金专门为她备了一个小房间,身侧有大满和小满陪侍。困了,她便放心地躺下去休息。

  这一觉冯蕴睡得沉,依稀恍惚间,她感觉身子很是不适,竟像是生病了一般,忽冷忽热,蜷缩着身子仍是控制不住颤抖,鼻翼里的呼吸都灼热起来……

  最糟糕的是,她好似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手脚都动不了,眼皮又涩又重,怎么都睁不开了……

  宛然如梦。

  迷迷糊糊间,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兵戈声,厮杀震天,鲜血几乎要溅到眼前,空气里弥漫着腥臭的味道……

  接着,火光冲天而起,恐惧感就那样弥漫过来。她不知发生了什么,脑子里是空洞的,胸口却灼痛异常……

  “大将军,韩绪、楚长反了、胡宜也反啦,我们被包围了!”

  这个声音熟悉又带点陌生。

  冯蕴觉得自己是在哪里经历过的,脑子里懵了片刻……

  一个清冽的声音,突然破空传过来,撕心裂肺。

  “阿舅……快!快撤!不要再往前追了!”

  是敖七。

  他仍是少年的模样,手上提着滴血的环首刀,拼命地策马往前。追着,喊着,冲着,要拦截那个踩着鲜血迎战敌军的高大身影。

  那个身躯是战场的焦点,顷刻间便被一群齐军包围住,后方的弓箭手黑压压地蹲身挽弓,密集的箭雨朝他飞了过去。

  他好似并不畏惧,手持缰绳往前奔驰,一直跑一直跑,往河岸的方向,到处是火光,到处是鲜血,到处是发狂的喊杀声,他好像听不见,一人一马奔腾在成千上万的兵阵中间,凝成一个孤寂的画面。手起刀落,惨叫声起,无数兵卒倒在他的铁蹄下……

  又有更多人朝他杀过去。

  “杀裴獗!陛下重赏。”

  “杀裴獗!”

  “杀啊——”

  背后一骑飞奔过来,挡住冰冷的长矛,回头大呼:“阿舅快走!我来掩护你!”

  “阿舅……”敖七喘息起来。

  他杀红了眼睛,也气红了眼睛。

  “不要追了!阿舅,让她去死吧!”

  “她是细作,是齐国派来的细作,让她去死!”

  冯蕴看见了敖七眼里的憎恨,就和往常看她时一模一样,满是鄙夷和愤慨,可此刻的场景,显然是有些不同的。

  她就像生出了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可以看到整个战局,可以看到每个人的表情……

  可是她,此刻在哪里?

  她惊觉一身冷汗,她此刻在哪里?

  她坐在船上,不是楼船……

  是萧呈派到石观码头接她回齐国的那艘战船……

  “不要怕,战争就是这般,总有人会死。”一只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那个温和的声音就在耳边,那人似乎怕她着凉,脱下自己的氅子披在她的肩膀上。

  “你身子在抖,冷吗?”

  他双眼看着冯蕴,目光凉了凉,唇角却勾出一抹笑来,安抚般拍拍她的肩膀。

  “还在担心你大兄?不要紧张,温将军骁勇善战,齐军五十万精锐,又有韩、楚、胡三位将军里应外合,此战,我们必胜……”

  那只手,骨节修长而白皙。

  那人的言行,雅致而矜贵……

  这是御驾亲征的齐帝。

  他的身侧立着好几个侍卫,其中一个叫金戈,一个叫铁马。

  他们的脸无一例外是冰冷而无情的。

  唯有萧呈温润清雅,如竹林高僧廊下修士那般纤尘不染。

  冯蕴听得到战场的喊杀声,很想睁开眼睛看个究竟,也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看到萧呈?

  “冯十二娘!你听着,我敖七,我敖七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五马分尸,我要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你这个叛徒,不要脸的叛徒!”

  “啊——”

  敖七的怒骂声穿过了齐军的箭阵,又穿过了齐军的甲兵、骑兵,传到了战船上……

  隔着厚厚的纱帘,冯蕴本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可她居然清晰地看到齐军阵前,大兄高坐马上,挽起长弓,一支羽箭从他掌中飞出,重重地射入裴獗的胸膛。

  “杀裴獗!”

  漫天箭雨,如雨下一般飞过去……

  “阿舅!”

  “大将军!”

  敖七在撕心裂肺的哭喊。

  北雍军士兵山呼海啸一般往前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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