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好细腰 第150章

作者:姒锦 标签: 穿越重生

  她麻木的,默默地想:

  天都黑透了。

  萧呈不该去就寝吗?

  为何他说,一会儿还要过来?

  萧呈要她侍寝?

  他甚至不愿等回到台城?

  抗拒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即将到来的事情,她甚至情不自禁地害怕……

  仿佛又回到当初,刚入北雍军大营那会。

  每日里惶惶,害怕裴獗等不及要她去侍寝。

  听到他的脚步声,就会下意识缩着身子……

  仆女让她沐浴,也会瑟缩紧张。

  为了不陪裴獗睡觉,那时的她可谓绞尽脑汁,跟他斗智斗勇打赌作法,什么装病装昏一哭二闹三上吊,很是闹了一段日子才顺从了他。可再回头去想,竟然丝毫没有了惧怕,一幕幕都变成了床笫间的情趣……

  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现在害怕的人,变成了萧呈……

  她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心境,再去同另一个男人斗智斗勇。

  容颜未变,心已沧桑。

  认命了。不是十七岁的少女,会天真地跟男人周旋,会想尽办法逃离魔爪,会因为把他气得暴走或是侥幸逃过而庆幸……

  现在的她长大了,很清楚的知道。

  无论身份、地位、武力,如果她可以逃过男人的魔爪,让他忍着不碰她,只有一种可能——他愿意。

  所以,她即便有点抵触,也不会再反抗。

  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的路。

  不想面对的人和事,都必须面对。

  萧呈更是她少女时期热烈盼着的郎君,她往后应该做的,就是让一切水到渠成,不再给任何人添堵……

  “裴獗死了。从前的日子,都忘了吧。”萧呈的嗓音清凉,双眼里好似覆了一层化不开的暗红。

  “你当年跟他,实属无奈,朕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但你的心……”

  他盯住她的眼睛,慢慢弯腰,指尖轻轻戳了戳冯蕴的心口,轻易将那一层薄透的窗户纸捅开,接下来的话,如羽箭般灌入。

  “最好和你的人一样,只属于朕。”

  他没有给冯蕴时间消化,收回手,一拂衣袍便出门而去,没有再看一眼冯蕴的狼狈。

  门外,是平安压低的声音。

  “陛下,承香殿娴贵妃又来信了,催问陛下何时返京?还说已差人把玉昭殿拾掇了一番,等冯姬回京便可入住,要是冯姬不满意,等开春了,再找人来修整……”

  萧呈道:“全由她办。”

  “娴贵妃还给陛下捎了台城的鸭卤……就知陛下爱吃……”

  说话间,两人的脚步离得远了。

  冯蕴听到平安的叹息。

  她也叹息了一声。

  无端的怅然,无端的空虚。

  台城本是日思夜想的故乡,突然变成陌生的他乡,就如她早已回不去的少女时代,再想也只是徒增伤感。

  她想,此刻在台城昼思夜想的冯莹,怕是气得发疯了吧?依她那个娇气的性子,三年没登上的后位,轮不到她,只怕要日日以泪洗面了。

  报复的快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在顷刻间,便消失了。

  她摸着鼓胀胀的胃,十分难受。好像那些塞入肚腹里的饭菜,全都变成了催吐的虫子,蠕动着,啃噬她的心……

  于是她弓着身子,吐了个昏天暗地。

  在那虚脱般的天旋地转里,周遭一片寂静,脑子里却一遍遍浮现石观码头战场的画面。

  温行溯骑在马上弯弓搭箭……

  正中裴獗的胸膛。

  敖七的呐喊,嘶吼,痛斥。

  他一定哭了,声音才会那样的凄厉沙哑,那是敖七敬若神明的阿舅……

  冯蕴的心跳得格外的快。

  两个时空在脑子里混乱的穿插交错……

  尽管裴獗那样对她,但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受伤,他会死。这么做的初衷,仅仅想让他兵败,让他尝一尝抛弃她的苦果,也想让那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李桑若感受一番丢失城池的狂怒罢了……

  梦里的这个她,真是善良。

  冯蕴又冷丝丝地笑。

  幸好是梦!

  不然,她非得抽自己几个大巴掌。

  “陛下,冯姬她……她……只是积郁攻心,并无大碍……”又是另外的梦境画面。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医坐在她的面前,冯蕴浑浑噩噩间吐得昏倒,又被人抬到榻上。

  萧呈过来了。

  他好像刚刚沐浴过,换上一身便服,空气里带着好闻的胰子香味,他就像从前那个竟陵王,淡然而立,清朗疏淡。

  “积郁攻心,为何吐得那样厉害?”

  太医不知在怕什么,目光游移不定,支吾两声,在萧呈疑惑的目光中,瑟瑟发抖地跪伏在地。

  “臣,臣不敢说……”

  萧呈音色淡淡,“说!”

  斯文公子变成了临朝的帝王,有杀伐决断的手段,想要人命如同踩死蝼蚁。

  太医以头触地,“冯姬她……她害喜了。”

  那声音短暂,低得不能再低了,可乍然落下,舱内便死寂般安静下来。

  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

  太医磕在地上的头,一直没有抬起。

  而冯蕴满脑子都是意外和惶惑……

  裴獗一直万般小心的,克制而残忍,真是一点也不给她。如果太医没有说谎,那便是离开中京的最后一晚有的。当夜他们都很疯狂,好像彼此都预见了这次的离别便是永别,做了个昏天黑地,其中一次出现意外,他生生卡在里头脱离不得,无奈地丢了……

  冯蕴恍恍惚惚。

  好像过了一瞬,又好似过了很久,才听到萧呈用一种冷淡的声音道:

  “今日之事,仅止于此。若有流言传出这艘战船,在场的人,一个不留,诛灭九族!”

  “陛下……”

  梦境在这时候戛然而止。

  冯蕴听到船舱外传来一声惊呼。

  “世子稍等,我去禀报女郎……”

  世子,女郎?

  冯蕴被声音惊醒,脑子有片刻的糊涂。

  两个不同的冯蕴在同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共生,那个冯蕴眼角带泪,痴痴地望着萧呈,嘴里嗫嚅着,哭求不止。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求求你,我要他,我要我的孩子……”

  “我什么都没有了,陛下,我要这个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她好像在垂死挣扎,为那个突然闯入生命的孩子,她想留住他,浑然不顾面前那个年轻帝王已黯如幽冥的脸色,苦苦哀求……

  “陛下,我的孩子呀。”

  梦里的冯蕴越去越远。

  做梦的冯蕴在梦醒后恍恍惚惚……

  上辈子,她也是从石观县码头离开安渡,回的台城。

  上辈子的那天,确实经历了那场战事。可当时她被带上战船,便驶离了码头,根本就没能亲眼看到战场厮杀的场面……

  没有听到敖七的痛骂,没有看到温行溯一箭射穿了裴獗的胸膛。

  她甚至不知道裴獗曾策马追船。

  等她醒来,已船至江中,得到的消息正如平安所说,北雍军败退,裴獗身中数箭,必死无疑……

  然后便如梦境里的那样,她在船上就被萧呈发现怀上了裴獗的孩子,那个从出生就必将受尽磨难的孩子。

  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做这样的梦?

  冯蕴的心脏微微揪紧,渐渐清醒过来,用力呼吸几下,猛地睁开眼睛……

  “女郎醒了!”

  她看见一张担忧的面孔。

  小满问:“女郎,你做噩梦了?”

  冯蕴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小满拿帕子替她轻拭额头的冷汗。

  大满道:“女郎在梦里,叫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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