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好细腰 第9章

作者:姒锦 标签: 穿越重生

  裴獗若有似无的哼了声,又好似没有过。

  营帐就那么沉寂下来,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裴獗慢慢起身,朝她走过来。

  盔甲摩擦出的轻微响动,在空寂的大帐内十分清楚,冯蕴就像数着自己的心跳一般,数着他走近的步伐……

  裴獗身量极高,目光从上打量她,有天然的优势和威压。十七岁的冯蕴不算矮,却只及得上他的肩膀,体格的悬殊,让她感觉到危险,情不自禁地退后两步……

  裴獗停下来,问她:“你当本将是什么人?”

  那双眼极冷,深如黑潭。

  冯蕴思量着回答,“我当将军是大英雄。是那种从来不会欺凌弱小、无辜、妇孺的……盖世大英雄!”

  裴獗:……

  江淮五镇的人眼里那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阎王,硬生生让她吹成盖世英雄,大概是裴獗也没有想到她这么能口是心非,一时竟是无言。

  冯蕴松了口气。

  裴獗杀人不喜欢绕弯子。

  这么有耐性倾听,小命是保得住的。

  更何况,她这句话半真半假吧。

  裴獗确实恶名在外,上辈子欺负过她,但他们在一起从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关系,裴獗没有许诺过什么,只是不爱她而已,比起萧三,他不算君子,但行为算得上坦荡,在一起那三年对她也不错,给过她不少快乐,某些方面还是值得夸赞的。

  至少现在,冯蕴认为犯不着跟他翻脸。

  “若非崇敬将军,我怎会自荐谋士?明知将军厌恶齐女,又怎会将心爱的仆女拱手相赠?只因我相信将军为人,光明磊落,铁血丈夫,不屑小人行径……”

  高帽子一顶接一顶,她说得像真的一样。

  谁让裴獗就吃她这一套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冯蕴相信裴獗还是那个裴獗,偶尔也能听进去几句谄媚的话……

  裴獗面色不显,眼神睨着她看不出情绪,但似乎是受用了她的恭维,转身走回案前坐下,望向那个白釉莲子罐,“喝了它。”

  这是大满送过来的……

  鸡汤在这里,人在哪里?

  冯蕴慢慢走过去。

  桌案稍矮,她不得不半跪下来捧起白釉莲子罐。

  “将军是怀疑鸡汤里有毒,还是对我的仆女不满意?”

  裴獗冷眸滑过一丝嘲弄,“这么想让我满意,何不自己试试?”

  冯蕴心跳一乱,好像有什么情绪被裴獗捏入了掌心。

  她故作艰难的一笑,“小女子怕是没这个福分了……”

  裴獗垂下眼皮,好像不耐烦听她,“喝!”

  这是命令的语气,不容她抗拒。

  冯蕴将罐里的鸡汤盛出一碗,含住边沿慢慢饮下。

  世家大宅里娇养的女郎,一身细皮嫩肉,委屈又脆弱,吞咽时玉颈无声而动,眼睫在火光下轻颤,自有一段撩人风姿……

  裴獗清冷的目光一掠,那些习惯压抑在深处的欲望便汹涌而至,只差一道破茧而出的门,便会倾覆他所有的冷静……

  该吃药了。他想。

  “将军,我喝不下了……”冯蕴不知裴獗在想些什么,也不怎么在乎,继续装腔作势,“原是诚心奉汤献美,一心想为将军效劳,不想却惹来怀疑……谋士难为啊。”

  裴獗看了眼她眼里的红丝,“下不为例。”

  “喏。”冯蕴低头行礼,声音未落,就见裴獗倾身拿过那个她刚喝过的碗,将罐里的鸡汤倒进去,当着她的面,一仰脖子便大口大口地喝。

  裴獗有一截挺拔的喉结,喝汤时顺着吞咽而滑动十分惹人。冯蕴甚至知道他那处极是敏感,轻轻吻上去,便会叫他喘息发狂……

  夜色尽头,营帐里耀映的火光调皮地将两个影子贴在一起,带来一种错位的亲密,好像娇小的女郎偎入了将军的怀抱,无声缠绵……

  冯蕴在久远的回忆里拉扯,看得专注,忘了身在何处。裴獗在放下碗的瞬间,发现地上的影子,仿佛被呛到,飞快放下碗直起身来,冷着脸凶她。

  “往后再自作主张,概不宽恕。”

  冯蕴回神,窘了一下,“是汤不好喝吗?”

  裴獗没给好脸色,面无表情地道:“你以为送几个姬妾,便能讨好我?”

  这是冯蕴今生与他相见以来,裴獗语气最平和的一句。

  冯蕴有点想笑。

  原来裴将军不仅怀疑她让仆女送汤别有居心,还以为林娥和苑娇这些人都是她的安排。

  怪不得会大发雷霆,他再是急色,也不愿意被人当成种猪呀。

  冯蕴连忙赔罪,“妄猜将军喜好,我的不是。但众姬对将军也是一片真情,不如……”

  裴獗神色一冷,冯蕴马上见风使舵,换个说法,“不如将军直言,我要如何才能做你的谋士?”

  裴獗的视线扫过她的表情。

  认真,但虚伪。

  他冷声问:“你说发过毒誓,若以色事人如何?”

  冯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那天在中军帐里说的那句发毒誓的话,于是莞尔而笑。

  “若违此誓,我男人必不得好死!”

  两人视线交错间,冯蕴看到裴獗的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熟悉的危机感陡然升起,那瞬间,她心跳加快,却听到裴獗清晰而冷漠的命令。

  “敖七!”

第9章 鹿茸进补

  敖七进帐,看看神色怪异的两个人,一脸怀疑。

  但裴獗明显无意多说,拿过桌案的头盔,面无表情地从冯蕴身边走过去,冷淡得没有一丝情绪。

  “带去领人。”

  敖七对舅舅的脾气不陌生,拱手应下,“喏。”

  冯蕴没说什么,目光追随那个背影消失在营帐,僵硬的身子才算是活络起来,好像从地狱里走了一遭似的,长长吁一口气,朝敖七福身行礼。

  “有劳敖侍卫。”

  敖七哼声,“将军对女郎真是偏心。换了他人,犯两次军规,少不得要挨三十军棍的。”

  冯蕴:“我何时犯了两次军规?”

  敖七飞快睃她一眼,“一送吃食,二送姬妾。”

  冯蕴愣了下,笑而不语。

  敖七:“将军素来与将士同饮同食,不开单灶,尤其厌恶往他房里送人,女郎可真会犯忌讳……”

  又瞥冯蕴一眼,不满地道:“也不知女郎哪里好,竟让将军再三宽容。”

  冯蕴犹豫着停下来,仰脸盯住他看,“敖侍卫不知道吗?那再看看,看仔细些可好?”

  敖七忽地撞上她黑亮的眼睛,一個对视,耳根都烫了起来,脑子里无端生出千丝万缕的勾缠,搅得心乱如麻,赶紧扶着刀走开,仿佛背后有鬼在追。

  少年郎的狼狈看入冯蕴眼里,不免好笑。

  毛头小子跟她斗!

  再不济,她也活两辈子了。

  ·

  大满被押扣在侍卫营里,蹲在地上像只兔子似的,红着眼睛,不敢多看冯蕴一眼。

  冯蕴不多话,将她带回营帐。

  小满和另外两个仆女已经回来了。

  逃过一劫,几个女子又哭又笑。

  只有冯蕴默声不语,一直等敖七的脚步声远去,她才不动声色地将那个从中军帐带回来的白釉莲子罐,推到大满的面前。

  “尝尝看,这鸡还是不是那味。”

  大满扑嗵一声跪下,“女郎罚我吧。”

  冯蕴笑:“你错在何处?”

  大满羞愧地低垂着头,神情狼狈,“出城前,府君再三交代我和小满,要护卫女郎周全……仆女蒿草之姿,出身贱微,心知难讨将军喜爱,这才自作主张,将鹿茸粉末融在鸡汤里……”

  冯蕴冷哼,“你也太小看裴獗。”

  要是区区一罐加了鹿茸粉的鸡汤,就可以让裴獗失去分寸,那他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王将军吗?

  “愚蠢!”

  小满听不懂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不知所措地看着冯蕴。

  “女郎,阿姐……这是怎么了?”

  文慧和应容都在边上,拉了拉小满,摇头示意她不要吭声。

  冯蕴却不避讳,慢条斯理地道,“鹿茸补肾壮阳,生精益血。你说你阿姐做了什么?”

  又转头盯着大满,“我是让你去送汤,不是让你去送贱!”

  大满身子抖了一下,瞬间生出一种不认识她的错觉。

  这还是太守府那个木讷温吞的冯十二娘吗?

  她心下惧怕,身子跪伏下去,“仆女错了,仆女不该擅自主张……可仆女这么做也是为了女郎啊。你我主仆身在敌营,生死未卜,若我侥幸讨得大将军欢喜,从此女郎便不用在这臭气熏天的营房里受罪了……”

  冯蕴沉默一下,“你走前,我怎么叮嘱你的?”

  大满喉头像被卡住,不敢看冯蕴的眼睛。

  “女郎让仆女……谨慎行事。若将军看得上我,我便留下,在帐里好生侍候……若将军无意,不可自讨苦吃,曲意逢迎,行引诱之事……”

  “那你是怎么做的,怎么说的?”冯蕴将那把她从安渡郡带来的小弯刀拿在手上,轻轻地摩挲着刀刃,极为珍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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