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借刀杀人?
贺洽并不愚蠢,一听就明白了。
眼下确实有一把现成的好刀。
“可刀不在自己手上,无法掌控,又当如何?”
冯蕴道:“刀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贺君运用得当,何愁刀锋不利?”
她瞥一眼濮阳漪,对贺洽低语几句。
贺洽当即乐了,“高,甚妙。”
得到冯蕴面授的机宜,贺洽抖了抖大袖,两三步抢步上前,拱了拱手,苦着脸告歉。
“县君息怒,县君息怒啊,这是前来告状的苦主……”
说罢,他不等袁家人吭声,就把发生在玉堂春的事情说了一遍,着重将袁大郎的负心,无德、无理取闹,用明褒暗贬的方式说了出来,并暗示濮阳漪,世家豪户步步紧逼,他十分为难,要是没有人伸张正义,文慧就要吃亏了。
“岂有此理!”濮阳漪眼下最恨的是什么?
负心男人!无德男人!无理取闹的男人!
这袁大郎在她眼里,就跟她那个死在花街柳巷的贱男人一个死德性。
“堂堂男子,签下契书都不认,要我说,活该打死!玉堂春留他一命,已是仁德。”
贺洽讪笑,“这……本官今日叫双方到场,也是想调解矛盾……”
濮阳漪恼了,“我看你就是个昏官,还调解什么?直接打死抬走,省得污了本县君的眼睛。”
贺洽知道“借刀”的效果已经达到,微微一笑,继续火上添油。
“安渡初定,将军替陛下广施仁政,凡事要以和为贵……”
又朝袁家人使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求情,不然就要被打死了。
袁家老爷子颤颤歪歪地让两个家丁扶着,走过来,深深揖礼。
“县君在上,请容老朽一言……玉堂春当街施暴,将老朽的孙子打成这般就算了,竟唆使民众出手,此举看似是出气,实则是不将我等世家放在眼里,贺君若不处置凶手,只怕是要招来天下世家耻笑的。”
他的话软中带着硬钉子。
晋国朝廷想要好好治理安渡,治理其他的郡县,绝无可能把世家豪户都得罪一个遍。
这不符合晋国皇族的利益。
贺洽赶紧将“万言书”奉上去。
濮阳漪看都不看,冷笑一声。
“依你所言,如何才算处置得宜?”
袁公道:“玉堂春将地契归还,此事便两清了……”
濮阳漪突然扭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冯蕴,“你玉堂春又如何说?”
“好说。”冯蕴微笑上前,淡淡开口。
“我们玉堂春也不想让县君和贺功曹为难,地契可以还,但有一个条件……”
说罢,她回头问文慧,“袁大郎哪只手在契书上画的押?”
文慧:“右手。”
冯蕴微微一笑,十分宽容地笑道:
“那就好办了。只要袁大公子将画押的右手当场砍掉,我们玉堂春便可以当契书不存在。归还地契,就此两清。”
第87章 相处尽欢
她秀眉轻扬,声音温和,明艳的容色如芙蕖绽放,可说出来的话却如此狠毒。
袁大郎痛得哎哟连天,直叫阿爷做主。
这袁家老爷子在安渡也算有头有脸,前任太守冯敬廷也敬他几分,要不然也不会把大孙子刚赎回来的侍妾转送出去,可换了新朝,贺洽不敬他不说,冯敬廷的女儿还如此无礼。
袁公哼声:“将军府是摆明要欺负我袁家了。”
抬出袁家,他是想给贺洽下马威。
世家大族强强联手,枝繁叶茂,新朝旧朝都得给脸面,这是规矩,几十上百年来的规矩——
然而,他遇上了不守规矩的人。
“欺负你又如何?”濮阳漪看到那袁大郎哼哼啷啷的软蛋样子便来气。
“本县君做主,就按冯姬说的办。”
一个县君当然是不能做主的。
可她是大长公主的女儿,贺洽又刚好想让她来做这个主。
于是贺洽战战兢兢地上前,一副被平原县君唬住的模样,不停拱手行礼。
“县君,使不得,使不得啊……”
濮阳漪做了刀子,浑然不觉。
“有什么使不得?有什么事,由本县君一律承担。”
贺洽求之不得。
但他得继续装啊……
小心翼翼地走到袁家人面前,揖了一礼。
“要地契,还是要令孙的手,劳烦袁公择其一……”
袁老爷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潮红变得灰白,气恨化为无声的愤怒。
“我们走!”
贺洽满脸是笑,又是揖礼,“袁公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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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一個大麻烦,贺洽松了一口气,明着感谢濮阳漪,私下里却是感激为他出招的冯蕴。
冯蕴和他交换个眼神,微微一笑,就要告辞离去。
却不料……
濮阳漪叫住她,“我有话要和冯姬说。”
贺洽见状,又将冯蕴和濮阳漪请入花厅小坐,吩咐仆从上茶。
冯蕴平静地一笑,“有劳贺君。”
濮阳漪神态恹恹的,坐下来端起茶盏,懒懒地看冯蕴一眼。
“我是奉太后旨意过来的,以后便要住在将军府了。”
冯蕴不说什么。
平原县君要做什么,住在哪里,也用不着她操心。
濮阳漪看着她又道:“听说大将军有十几个姬妾,个个如花似玉。她们都像冯姬这样美吗?”
冯蕴面带微笑,“比妾更美。”
濮阳漪看她很是恭谦,想到太后舅母说的话,眉头不经意皱了皱,“这么说,你很有手段,才能拴得住大将军了?”
冯蕴道:“没拴住。不是打仗去了吗?”
她说得一本正经,濮阳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个笑话。
“哈哈哈哈!”
她大笑出声,很没有闺仪。
又很快收住笑容,冷淡地看着冯蕴。
听说冯姬是个妖精,最会蛊惑人心,她是要小心为上。
“我入住将军府,冯姬不会生气吧?”
冯蕴莞尔,“自然不会。”
濮阳漪:“为何?”
冯蕴:“因为我不住将军府。”
濮阳漪略微意外,看了贺洽一眼,见他一张脸就跟榨不出汁的苦瓜似的,又沉着脸问冯蕴:“冯姬是为避我?”
冯蕴:“我事先不知县君驾到。”
濮阳漪冷哼,“这么说,我住在将军府不会跟冯姬碰面了?”
冯蕴认真地想了想:“只要县君不走错路,应当碰不上。”
濮阳漪眼皮猛地一抽,很想笑,可这种时候笑,不仅不合适,还落了下乘,让这个冯姬给比了下去。
冯蕴急着回玉堂春,不想再和濮阳漪拉扯。
不料,这位平原县君并没有罢手的意思,完全不顾贺洽在侧,直接问她:
“你不住将军府,那你和大将军如何相好?”
冯蕴:……
濮阳漪的目光热辣辣的。
那里面的光芒意味着什么,冯蕴心里很清楚。
这个守寡的平原县君,大概已经把她和将军房里的姿势都猜想一遍。
她道:“妾和将军不是那种关系。”
濮阳漪眯起眼:“那是何种关系?”
冯蕴知道她和马车里那位女郎来安渡是为了什么,但说谎没有意思,不如说点实在的。
“妾与将军各取所需,无俗事羁绊,相处尽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