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劲了,晏长陵起身,大抵是想扳回一局,让白星南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还会不会遥远,回过身,体贴地?把手递到白明霁跟前,“走吧,回家。”
白明霁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可她并非是娇娇女,起个身罢了,哪里需要人?扶,自个儿站了起来。
空荡荡的掌心,拂了一股风。
再看白星南的脸,便再也瞧不出半点可怜了,还欠揍,晏长陵胳膊一伸,搭着他的肩,“走,送你?一程。”
白星南神?色一慌,忙道:“不用,白府有马车……”
“有马车也能送,怕什么,走吧,姐夫想同?你?聊聊……”
被强硬着押上车的白星南,挤在两人?中间,一边是血脉压制的阿姐,一边是笑里藏刀的姐夫,僵着脖子,动也不敢动,一脸生无可恋,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终于熬过了煎熬,到了白府门口,马车还没停稳,逃也似地?翻了下去。
晏长陵还掀开车帘,故意冲着他仓皇的背影嘱咐道:“小舅子慢点,别摔着了,下回姐夫再请你?啊。”
白星南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热汗,哪里还敢有下回,匆匆应了一声,“姐夫,慢走。”
一进门,迎面便碰上了大公?子。
见他这副模样,白云文愣了愣,“二弟不是去钱家过礼了吗,怎么一副被鬼追的样?”又看了下门外?的马车尾巴,问道:“这是谁送二弟回来?”
白星南扒开颈子上的交领,一面散着热气,一面嘟囔道:“这不在钱家遇上了阿姐和姐夫,顺便送了我一程。”白尚书走后,大房的一切事?务都落在了他头上,俗话说笨鸟先飞,他脑子不好使,只?能马不停蹄花费大把的时间去处理杂事?,吊丧的礼单,他还没整理完,“我不与兄长说了,约了明管家。”
白云文看着那道行色匆匆的身影,心头莫名一空。
两个同?样资质平庸的人?,在昔日的岁月里共同?承受着周围人?的指责和嘲笑,突然有一天,对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要朝着那条阳光大道离他远去,只?剩他一人?留在原地?茫然徘徊,便有了一种被抛弃的落差感。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抛弃的。
正走着神?,身后小厮过来,低声道:“适才钱公?子传话,问公?子,他要的东西?备好了没。”
小厮不敢抬头。
大抵也知道钱公?子要的是什么东西?。
是大公?子替他抄的书。
在书院,白家两位公?子承包了那些个世家高门子弟抄书的活儿,已不是秘密,往日尚且有个二公?子分担,可自从?过继之后,二公?子忙得脱不开身,也不抄了,宁愿被打……
白尚书在世时,世家子弟们还会有所?顾忌,如今人?死了,白府两位公?子的日子只?会愈发艰难。
小厮等了好一阵,才听到白大公?子的回话,“放心,都备好了。”
—
把白星南送走,晏长陵和白明霁又拐回了大街上。
酒席散后,时辰本就?不早了,这番一耽搁,天色已到了黄昏。
太阳一落西?,街头的热闹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白日里被学业和公?务困了一日的公?子老爷们,开始了夜里的寻欢作乐。
一辆一辆的马车朝着茶楼、酒楼徐徐驶去,经过一家酒楼钱前,车子还是终于还是堵上了。
这等情况只?需要各家的马夫下来相互周旋,晏长陵没理会,正闭眼养神?,却?突然听到一声,“晏兄?”
晏长陵睁眼,斜着身子撩起了帘子。
窗外?是一位面熟的公?子,但他一时叫不出名字。
对方见真是他,热情地?邀请道:“这不巧了吗,楼上位置我已预备好了,晏兄移个步,咱们今日痛痛快快喝一场。”
晏长陵摇头,“我很少饮酒。”
“啊?”对方没反应过来,又道:“不喝酒也行,咱们听听曲儿,你?这一趟回来,怕是连京城内有名的姑娘都不认识了。”
晏长陵面不改色,“原本也不认识。”
不认识什么?
对方没能理解他这话。
晏长陵浅笑不语。
那位公?子终于察觉出了哪里不对,悄声问道:“马车上是谁啊?”
晏长陵笑得更灿烂了,也没隐瞒,“我夫人?。”
那位公?子一愣。
这回连着他前面的几句话都听明白了,忙道:“是元某唐突了,那就?不打扰晏兄了,改日小弟再随家父登门拜访。”
晏长陵想起来了。
先前兵部元侍郎的儿子。
白之鹤一死,元侍郎升为了尚书,瞧这阵势,今日应该也在这儿办升迁宴了。
放下车帘,再转过头,便被小娘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想必误会了,晏长陵下意识去解释:“一个熟人?。”
白明霁想的却?并非此事?,还沉浸在适才他那一句“我夫人?”中,头一回听时不觉,再听,竟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继“我女儿”、“大娘子”、“我阿姐”之外?,她又多了一个身份。
“我夫人?。”
晏长陵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目光躲开,袖子拂起来,弹了弹膝下并不存在的灰,“我很少去,真的,我对这些不太感兴……”
“你?有喜欢的人?吗?”白明霁突然问道。
本打算等到晚上再问,但此时坐在马车内堵着,闲着也是闲着,有什么事?,她自来都是速战速决。
对面的人?听得毫无防备,愣了愣,抬头迎上小娘子的目光,面色尽量做到平静,脑子里却?已在翻腾倒海,瞬息之间将?这个问题的所?有答案和可能,都过了一遍,甚至把上辈子都回忆了一番,确定?自己在外?的名声还可以,在小娘子又一次问道:“你?有喜欢的姑娘吗?”后,坚决摇头,“没有。”
之后便观察着小娘子的神?色。
见其面色认真,彷佛下定?某种决心,笃定?了一件大事?,点了点头,慎重地?说了一个字,“行。”
行……
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细想,坐下的马车又是一顿,很快停了下来,这回是堵得纹丝不动了。
晏长陵掀开帘子问周清光,“怎么回事??”
周清光胯|下的马匹都过不去了,无奈道:“瞧来,这新上任的兵部尚书人?缘不错。”
晏长陵眉头拧了拧,没等他想出法子,身后的小娘子竟主动出声邀请他,“夫君,要不逛逛?”
—
下了马车,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晏长陵望着前方已没入繁灯中的小娘子,迟迟没从?那一声“夫君”中回过神?。
他记得清楚,头一回她主动唤他夫君,在大理寺,是怕他找岳梁的麻烦,特意来讨好。
这一次呢?
猜不透她的心思,但总归是好的。
如此倒开始反省自己了。
下回她若再叫自己‘夫君’,他就?要回她一声,“娘子。”
许是在家待久了,闷得慌,小娘子今日的兴致挺高,不断往铺子里钻。
先是逛了一家文宝店,领他进去后,回头问他:“有喜欢的吗?”
晏长陵扫了一圈,今夜并不是他来买东西?的,道:“家里有,不必再添置。”
又到了一间玉铺,都是些男子佩戴的挂件。
她又问:“要不要买一块?”
尽管后来晏长陵再回忆此情此景,悔得肠子都青了,可奈何当时一片惘然,想着家里的玉佩一大把,买回去也是蒙灰,便道:“家里也有。”
小娘子继续往前,目光四处巡视。
晏长陵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活了两世,倒还是头一回陪小娘子逛街。
一场堵车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成就?了两人?的约会。
不用他另外?再费神?了。
就?在今夜,他找个机会,问问小娘子,愿不愿意给他生个孩子,轰轰烈烈地?过完这辈子。
打定?了主意,招来周清光,“钱袋都给我。”
他今夜要散财,赢得美人?笑。
大酆边关的战事?虽不断,但这京城的江宁一向?太平,温饱之后,便是更高的物质享受,几十?年来,江宁早就?是一座灯火酒绿,繁华奢靡的都市。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着的,两人?各自在琳琅满目的街头寻觅。
白明霁已经很久没讨人?欢心过了。
母亲喜欢好看的簪子,白明槿喜欢花,想让她们开心,送上这两样东西?,准没错。
但身旁的人?喜欢什么,她还没有摸透。
文宝不喜欢,玉佩也不喜欢。
那他到底喜欢什么。
又往前走了一段,回头却?没看到人?,身后的郎君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落后了好一段,白明霁顺着他目光一望,看到了一盏灯。
灯盏上绘着一道平安符。
很大很亮。
闹市里什么稀奇八怪的东西?都有。
最多的便是这类专门为郎君设置,来讨姑娘欢心的东西?。
这类灯。
不仅要钱,还要‘命’。
付了银钱,得通过关卡才能得到。
曾经有一段日子,很受小情侣的青睐。
倒也不难。
也不是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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