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一个彷佛还停留在三岁,永远都长不?大?,那日被人摆了一道,临到死?了,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天?生良才,像是潜伏在战场上?的一匹狼,能猎杀四方,又像是一只千年狐狸,比他这个多活了几十年的人还要让人捉摸不?透。
就如眼下,他非常清楚你心里最在意的是什么。
晏长陵道:“朱氏死?了。”
“从皇后到贵妃,再到嫔,国公爷的一番栽培,到头来?全军覆没,还搭上?了自己的家族,老夫人出身贵族,一辈子都没吃过苦,结果晚年不?保,葬送在了自己的子孙手上?,听说?抄家那日,老夫人便一病不?起了,说?羡慕国公夫人,早几日死?,起码还能体体面面的下葬,有人送终。”
朱光耀沉默着?。
晏长陵看向他,“不?过,国公爷放心,到底是个老祖宗,我家晏老夫人不?忍她被丢弃到乱葬岗,在她身去后,已令人把?她埋在了你们朱家的陵墓里,也算是积了一桩善事。”
朱光耀闭着?眼睛,眼角跳了跳。
“国公爷甘心吗?”晏长陵斜靠在牢门前?,问他:“被你的盟友抛弃,国公爷当真甘心吗?”
朱光耀突然?睁开了眼,死?死?地盯着?他。
晏长陵一笑,“我不?信国公爷到此时了,还没看明?白这一盘一箭双雕的绝美好棋。”见?他目光中闪过波动,晏长陵继续往下说?,“我晏家赢了,你国公府便如同?此时,死?路一条。倘若我晏家输了,国公爷以为你真可?以平步青云,借着?太子手眼遮天?了?一代君王,不?会容忍外戚一家独大?,这是千古帝王最基本的权衡之术,没有了我晏侯府,还会有第二个晏家皇族,国公爷不?至于糊涂到连这点都想不?到。”
朱光耀脸色慢慢地起了变化。
“他弃了国公爷,过河拆桥,国公爷又何必如此替他保密。”
朱光耀目光一顿,看着?晏长陵,半晌后突然?笑了起来?,“晏世子聪慧过人,果然?非比常人,比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有出息多了。”
“国公爷说?得没错,晏某比不?上?贵公子金枝玉叶,只怕流放之路漫漫,贵公子挺不?下去。”
见?他脸色沉了几分,晏长陵又道:“刑部抄家之事,可?没有一个人前?来?相护,哭喊声震天?,惨不?忍睹。就连朱老夫人,还是我晏家替她收的尸,国公爷就不?恨对方无情吗?”
朱光耀抚着?双膝的手,慢慢地颤抖了起来?。
他恨。
他怎么可?能不?恨。
从皇后被贬开始,他国公府便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深渊,自己每回找他周全,他皆劝他稍安勿躁。
原来?,自己早就成了他的一颗弃子。
与?虎谋皮,反被噬。
朱国公恨自己早没看清。
五日以来?他一直在等,他有很多的疑问要问他。
国公府倒下,于他有什么好处?
太子没了母族,将来?他靠谁?
靠他一个无根之人?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但他见?不?到人,无从得知。
朱国公突然?抬头,急切地问晏长陵:“太子殿下如何了?”
晏长陵,“挺好。”
朱国公长松了一口气,又问:“东宫的禁军统领换成了谁?”
晏长陵皱眉,还未回答,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一盏灯火朝着?这方慢慢地靠近,到了跟前?,来?人把?灯盏一提,光线照在了晏长陵脸上?,待看清后,那人忙退了两步,“哟,晏世子。”
晏长陵也皱了眉头,“李总管,真是无处不?相逢啊,陛下又怎么了?”
李高对他行了一礼,笑着?道:“误会误会,这次陛下没召。”
没待晏长陵再问,李高便偏头瞟了一眼牢房内,低声同?晏长陵道:“这不?太子殿下得知国公府没了,几日不?吃不?喝,非要央求奴才给国公,替囚犯送点东西?,奴才只得冒死?前?来?,也算权了他的一片孝心。”
晏长陵点头,“情理之中。”
“晏世子怎么也来?了?”李高随口一问,问完又领悟了过来?,忙道:“那奴才先把?东西?送过去,就不?打扰世子了。”
晏长陵让开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高走过去,背对着?晏长陵,蹲下身将食盒放在了国公爷面前?,把?太子的话带到:“国公爷,太子殿下记挂着?您,这些都是他精心准备的,望国公爷,一路好……”话音突然?一顿,颤声唤道:“国公爷?”
“国公爷,您这是怎么了?”
晏长陵听出了不?对劲,心头一紧,忙走了过去,到了跟前?,便见?朱光耀跪在地上?,七窍正流着?血。
李高吓得不?轻,连退两步,问冲过来?的晏长陵,“这,这怎么回事。”
问他,他怎么知道。
晏长陵上?前?摸向朱光耀颈侧的脉搏,朱光耀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嘴张开,全是血,艰难地道:“你,你……”
没说?完死?了。
晏长陵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身后的李高。
李高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奴才这是什么运气。”
晏长陵扫了一眼朱光耀跟前?摆放的几样饭菜,一口未动,何况他双手正被铁链绑着?,也动不?了。
晏长陵给出了结论,“咬毒自尽了。”
李高抬手拭了拭额头的细汗,叹了一声道:“咱俩运气都不?好,世子赶紧走吧,虽为死?囚,这番死?了,难免会落人口舌,晏侯府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世子可?别?让陛下再为难了。”
晏长陵赞成他的说?法,起身与?他一道出了地牢。
人到了外面,李高似乎才缓过来?,问他:“世子的伤可?好了?”
“多谢李总管挂记,这点皮外伤,算不?得什么。”
李高道:“下回世子爷可?别?那么鲁莽了,世子受了伤,陛下心头比谁都难受,这几日一直惦记着?呢。”
晏长陵一笑,对陛下的这份偏爱从来?没有否认过。
两人出了大?门,见?到了李高的马车,晏长陵没再上?前?,顿步道:“天?色不?早了,此地不?宜久留,李总管路上?小心。”
李高弯腰同?他行礼,“世子爷也保重。”
—
宫中早就下了钥,李高没再回宫,去了宫外的院子。
像他这等子无根之人,大?多数都没有家人,就算有,自己的根都没了,也没脸再回去认亲。
但人总得有个家。
宫中但凡有些地位的太监,在外都会自立门户,家里养一些女人,或是认领个干儿子之类,李高没有,既没有找女人,也没有领养儿子,至今还是孤零零一人。
拿他的话说?,他这条命,都是陛下的,这辈子只为效忠皇上?,不?为自己考虑。
平日他很少回来?,府上?留下了几个奴才在搭理。
推开门,里头一片清冷。
因没有提前?给信,人进?了屋,管家才知道,慌忙提着?灯赶过来?,问道:“主子今日怎么回来?了?”
李高褪下了身上?的披风,挂在墙上?回头冲他笑了笑,“正好出宫,天?色已晚,便过来?了。”
他待人一向和善,无论对方身份是高还是低,说?话时皆是一派和颜悦色,在宫外的口碑也是极好。
且他不?弓腰驼背之时,身上?还有一股书生的气息。
五官虽偏阴柔,还是能看出男子的阳刚,偶然?间眉眼露出来?的那股清雅,总会让人忍不?住去猜想,他年轻时,必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即便到了如今三十多岁的年纪,凭他身上?的温润和儒雅,若非知道他净了身,这般走出去,定会被人认为是哪家的达官贵人。
管家把?手里的灯笼搁在了桌上?,替他去找换洗的衣裳,回头又问:“主子可?用过饭了?”
“用过了,我回来?就歇一觉,明?儿一早便回宫,你不?必麻烦,帮我叫些水进?来?,早些去歇息。”
知道他不?喜被打扰,管家应了声‘是’,把?换洗的衣裳备好便走了出去,替他备水。
之后在对面的廊下远远地候着?。
等了半个时辰,见?屋子里吹了灯,这才放心歇下。
—
晏长陵今夜出来?前?,白明?霁还说?自己困得厉害,要早早睡,等他回到院子,人却不?见?了。
余嬷嬷见?晏长陵一人回来?,愣了愣,“少夫人不?是说?去接世子爷了吗,世子爷没遇上??”
晏长陵沉默了一阵,问道:“谁陪她出去的?”
“就素商那丫头。”
就知道她闲不?住,才进?屋,晏长陵又扭头走了出去。
—
上?辈子白明?霁很少夜里出来?,即便出来?,也是有各种事情要办,从未慢下脚步去好好欣赏夜里的景色。
夜色里亮起来?的灯火,像是在每个人的脸上?蒙了一层面纱,行走在其中,总会比白日要轻松自在。
闹市内车水马龙,人流量大?,怕再次被堵在道上?,白明?霁让马车停在了街头,带着?素商徒步往前?。
才走了一段,白明?霁便后悔了。
数不?清这是第几回了,素商又拽住了她的衣袖道:“娘子,娘子,你看……”
看看看,看什么看。
还办不?办事了。
转头正要让她闭嘴,前?方突然?窜出一道光亮奔向上?空,短暂的黑暗后,无数道火花一瞬炸开,散开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也印在了白明?霁微微仰起的脸上?。
素商格外兴奋,“娘子,咱们今夜运气真好,竟然?看到了烟花。”
一段快要遗忘的过往,突然?浮现出了脑海。
……
“阿潋,走,放烟花了。”
“母亲,我要最大?的,要能点亮夜空的那种大?烟花。”
“小孩子,要那么大?的烟花作甚……”
孟挽笑着?从身后走了出来?,“谁说?小孩子就不?能要大?烟花了?”
“她姨母,你就宠着?她吧。”
“一只烟花罢了,这就叫宠?咱们阿潋随了姨母,姨母也最喜欢大?烟花,绽放在空中,那才叫好看,走,姨母今晚请你看大?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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