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云端
冯澍青捏着帕子，紧紧地捂着疼痛到麻木的脸颊。
“母亲找我过来，应该不是单单要打我吧？”
“您有话，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扯出一些其他的事情？”
冯夫人看着冯澍青那双冷漠中，带着泪光的眼睛。
她不由得，心头泛起一些疼痛。
她伸手，想要去摸一摸冯澍青红肿的脸蛋。
冯澍青却退后一步，躲开了冯夫人的触碰。
冯夫人的脸色，微微泛白。
她干巴巴地解释一句：“我不是要打你……你别怕。”
冯澍青低垂下眼帘，遮掩住自己所有的情绪：“还有事吗？如果没有事，我就不打扰你与傅之玉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了。”
冯夫人的喉头，不由得一哽。
“你才是我的女儿。”
冯澍青不由得嘲弄一笑：“是吗？我怎么感受不到呢？”
“没事说，那我就走了。”
她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冯夫人当即便喊住了她：“别走……我……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别没事就去打扰你父亲。你父亲现在政务繁忙，很多时候都顾不上休息，你频繁过去书房打扰，他可能更没有时间休息了。”
“我知道，你对新帝余情未了，如今你父亲得他的重用。你的心思，就又活络了起来。但青儿，你要认清现实情况啊，再过两个月你就十九岁了。你这么大的年龄，就算是参加选秀，估计第一轮就能将你给刷下来了。”
“你父亲能得到新帝的重用，那是他忍辱负重十几年才换来的，你可不能一时糊涂，毁了你父亲，毁了我们冯家的光明坦途。你与新帝，已然是没可能了，新帝要是喜欢你，你根本就不会熬到这个岁数。”
“如今，整个梁京，谁不知道，新帝心仪的人，是那石家的姑娘？估计那皇后之位，也是石家的。青儿，就当是母亲求你，你就断了你那不切实际的心思吧。你好好收收心，看一看身边的人吧。”
冯澍青勾唇，嘲弄一笑。
她这也才明白过来，母亲喊她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原来，她频繁出入父亲的书房，母亲以为，她是想求父亲，让父亲帮她入宫吗？
她对梁羽皇的心思，早就彻底的断了。
她之所以熬到现在不嫁人，不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梁羽皇。而是她觉得，女人这一辈子，不是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出路。
她不想和一个不喜欢的人，捆绑在一起，过一辈子。
那样的束缚，会令她窒息，会让她绝望。
她只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创造出不朽的传奇。
她想告诉这世上的女子。
女人生来不是只能给男人传宗接代的。
冯澍青扭头看向冯夫人：“母亲认为，我身边的人，是谁？”
冯夫人以为，她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她的眼睛一亮，连忙回道：“自然是你的大表哥啊。你大表哥这些年，都没娶妻，其实他一直都在等着你。青儿，你嫁给你大表哥，我也不会担心，你在婆家过得不好了。”
“我是傅家的女儿，你的公爹是我的哥哥，你舅父向来疼爱你，倘若你大表哥往后欺负你，不但有你舅父给你撑腰，你外祖父外祖母也会护着你。青儿，你嫁入傅家，这是最好的结局。你听母亲的，母亲所思所想，都是为了你考虑。”
冯澍青眼底满是讥讽，她毫不留情地戳破：“大表哥是没成婚娶妻，可他后院的姬妾却一个都不少。那一个个的庶子庶女，接连出生……母亲是想让我嫁过去，给他那些庶子庶女当母亲，给他养孩子吗？”
“还有，他这么多年没成婚娶妻，不是为了等我。那是因为，他姬妾太多，庶子庶女也不少，放眼整个京都，只要是眼睛不瞎的正经名门闺秀，哪一个会愿意嫁去傅家，去养那一群庶子庶女？”
“母亲，你这不是为了我好，而是要将我往火坑里推。呵，真是太好笑了，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对我好？如果这样的婚约好，那你不妨也给傅之玉找一个这样的婆家，让她嫁人好了。”
冯夫人被怼的，脸色一阵难看。
“青儿，你有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傅家是我的娘家，婆家人都是你的外祖，你的亲人。他们肯定不会薄待你的……像你这样大的年纪，除了傅家肯要你，还有谁会娶你？”
“你就别做白日梦，想着要嫁给新帝了。这辈子，你与新帝都没有任何的可能。”
冯澍青嘴角的笑意，缓缓地敛下。
她凝着冯夫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回道：“谁说，我想嫁给新帝了？母亲，你从来都不了解我，曾经的痴迷，只是年少轻狂的一时冲动罢了。”
“如今，我早就没了那心思。女人这辈子，难道只有嫁人生子这条路可走吗？我可以不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上要孝敬公婆，下要顺从夫君。不但要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还要时刻提防哪个姬妾害我。”
“搞不好，会弄得一尸两命，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损。京都城高门大户里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还少吗？那不是嫁人，那是往火坑里跳……我不会跳那火坑的。倘若冯家不养我，那我就自己养自己。大不了，我十九岁生辰一过，我就出家为尼去……”
第1102章 离经叛道
冯夫人气得，脸色青白一片。
她怎么都没想到，冯澍青居然会说出这番离经叛道的话语。
自古以来，哪个女子不嫁人生子的？
女人除了嫁人生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出路？
一旦出家为尼，那她这辈子就毁了。
一辈子青灯古佛，那有什么好的？
到时候冯家与傅家的脸，全都被她给丢尽了。
两家的儿女，婚配什么的也会受到影响。
她抖着胳膊，指着冯澍青：“你……你是疯了？怎么能胡言乱语，说出这种荒唐的话语？”
“冯澍青，你是想气死我吗？”
她的脚步，踉跄往后退，险些就要跌倒。
冯澍青蹙眉，想要去搀扶冯夫人，傅之玉离得近，比她快了一步，扶住了冯夫人的胳膊。
冯澍青僵硬地将伸出去的胳膊缩回，她缓缓地攥住手掌，眼底泛着一丝担忧，看着冯夫人。
傅之玉抬手，轻轻地为冯夫人顺气：“姑母，你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冯夫人缓和了好一会儿，原本惨白的脸色，慢慢地缓和了一些。
她纵容她那么多年，已经忍到了极限。她怎么发疯都无所谓，无论如何都不能影响两家年轻人的婚配与名誉。
她眼底满是决绝，满脸的酷寒：“傅家你嫁也得嫁，不嫁也要嫁。明日我就与你舅母通口信去，让她准备准备上门来提亲。你若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你气死，你就乖乖地给我待嫁……”
“冯澍青我纵容你三年多了，现在也该够了。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一次，你都必须嫁。否则，你要是反抗，我这就死给你看。我豁出一条命不要，也要让你嫁人！”
“来人，将三姑娘送回她的院子，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放她离府。否则，一律拖出去杖毙。”
冯澍青皱眉，沉着脸颊看向冯夫人：“母亲，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吗？”
冯夫人的眼睛，不由得泛红起来。
她不做任何的退让：“不是我逼你，而是你要逼我。你若真的不想看我死，还念及我们之间的母女之情，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老老实实待嫁。”
“一个月后，我就送你出门。倘若你不出，那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冯澍青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居然会用自己的命来逼她。
纵使她对这个母亲，早就心凉了，可她到底是自己的母亲，是十月怀胎，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她的母亲。
冯澍青心里很是难受，她强自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不让它坠落。
她仰头，深呼吸一口气：“呵……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不是在担心我嫁不出去。你是怕我影响了，傅家儿女的婚事吧？坦白来讲，你应该是担心傅之玉的婚事吧？”
“在你眼里，傅之玉的事情，比我重要千百倍。母亲，我真怀疑，当初你生我的时候，是不是抱错了孩子……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女儿吗？”
哪个母亲会逼着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跳呢？
傅明昭这个纨绔子弟，在整个京都都是出了名的爱玩，但凡是个正常的人家，都不可能会将女儿，嫁给傅明昭那个混账。
冯夫人抄起旁边的花瓶，就要砸到冯澍青的身上：“你个混账，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谁的孩子？你今天就要活活气死我是吧？”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听话，离经叛道的冤家。”
冯澍青连忙躲开了扔过来的花瓶。
冯夫人则气的，浑身战栗捂着胸口，低声呻吟起来：“哎呦，我的心口好疼。”
傅之玉吓坏了，连忙搀扶着她坐下来：“姑母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她不停地替冯夫人顺气，让她好呼吸顺畅一些。
冯澍青沉了脸庞，看向旁边站着的奴才：“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那些奴才连忙应了，跑去请大夫。
厅堂内，顿时乱作一团。
她看了眼渐渐缓和了的冯夫人，她松了口气。
不想再留在这里，她不发一言，缓缓地转身离开了厅堂。
转过廊道的拐角，她看见伺候冯夫人的一个嬷嬷，“劳烦秦嬷嬷，好好地照顾母亲。她今天被我气得不轻，身体可别真气出了什么毛病。”
秦嬷嬷跟在冯夫人身边十几年了，她也是看着冯澍青长大的老人，她见三姑娘还是挺关心夫人的，她不由得满眼都是欣慰。
“三姑娘既然这样担心夫人，为何还要说那样的话，来气夫人呢？姑娘应该清楚，其实夫人也是在关心你。”
冯澍青眼底划过几分落寞：“她确实也挺关心我，可与傅之玉比起来，她对我的那点关心，算得了什么呢？”
“还有，她明知道傅明昭是个什么样的浑蛋，她居然还逼着我，让我嫁给那么一个混不吝的流氓。她真的关心我，疼爱我吗？”
“秦嬷嬷，有时候我也很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为何她对我的态度，与傅之玉会相差那么多。”
秦嬷嬷无奈地叹息一声。
“三姑娘，老奴说句实话，你可别怪罪啊。夫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表小姐会哄她开心。而姑娘你很有个性主见，从不听她的任何安排……她喜欢乖巧顺从的女儿，而不是处处与她作对，犹如仇人般的女儿。”
“每次你与夫人意见相左，夫人被气得心口疼时，都是表小姐在旁边安抚着，哄着。表小姐极为孝敬夫人，只要她在冯府，日日早早起来过来问安。她伺候夫人用膳，贴心地亲自给夫人熬补汤……还会熬几夜，给夫人绣帕子，缝制靠垫等等。”
“这些事情，恐怕姑娘你从未做过吧？”
冯澍青不由得怔愣了半晌，她简直不敢相信，傅之玉居然在背后为母亲做了这么多。
这远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要称职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