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山海
“之前栾葳娘数次欲对我不利,是以今日偶遇,我便跟上前来,想要看看她又有何谋划,不曾想她的约见对象,恰是公子你。”她装模作样地找了个借口,解释今日自己的来意。
墨公子只是含笑看着她,眸光湛然如水,似乎将她方才那点子腹诽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还点了点头,开腔附和道:
“原来如此。既是这般巧,不若茵茵便留下来,与墨共进昼食如何?”
“方才我与舍妹已在外面用过了,此刻甚是饱胀,便不打扰公子了。”她举步就向外走去。
墨公子的身形一闪,便挡在了雅阁的门前:“墨刚刚帮着令尊解了困,虽不图有所回报,但只是赏光吃一顿饭不为过吧?”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渣爹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要是出了事,说不得也会连累到自己。墨公子化解了危机,自己理应感谢才是。
她改了主意,盈盈笑道:“公子说得极是。我已听说了阿翁无恙的消息,确实该设宴感谢公子的。”
酒菜上得又好又快,眨眼儿的功夫就摆满了案几。星一本想要留下来布菜,但墨公子一个眼风扫过去,她便连跟洛千淮寒暄都不敢,垂着头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明面上是请墨公子,实际上菜品全是洛千淮喜欢吃的。
烤鸭是最后一次见朱娘的时候,她偶然提起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刷了麦芽糖跟米醋调配的汁水,再以果木烤出来的鸭皮酥脆无比,配着荷叶饼跟甜面酱,着实是难得的美味。
还有一道金汤鲍翅,鲍鱼用的是两头鲍,也就是一斤只有两个的大干鲍,放在前世已算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珍稀品种。鱼翅用的也是最好的黄金排翅,用整鸡、牛骨、蹄筋、干贝、鱼唇、香菇等物吊出的浓稠高汤煨出来,鲜美得让人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自从被渣爹接到了西京,洛千淮就没有正经吃过什么美食,这会儿胃口瞬间打开,方才下肚的那些小吃就不算什么了。
墨公子优雅地轻啜着口中的汤,微笑着看着她,还时不时地亲自动手,帮她夹上一块炙羔羊肉,或者是倒上一杯桂花果子露。
那果子露清凉甘爽,带着丝丝的桂花甜香,洛千淮极是喜欢。
见她吃得开怀,墨公子方才开了口。
“我幼年之时遭了难,被栾葳儿的父亲救下,一年之中倒有大半生活在栾家。栾葳儿比我大上半岁,也曾经在一起玩耍过几年,所以方才跟你说一直将她视作姊妹,是真心话。”
洛千淮端着一碗炒红果正在慢慢地吃着,闻言并没有停顿,只是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好吧她承认,自己确实是很想知道二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既然他愿意说,那么她就姑且一听。
“十岁那年,栾公见我们相处得不错,又怜我并无亲长,所以想要将她许配给我。”
洛千淮停了下来,抬眼看向墨公子。后者没有回避她的视线,苦笑着说道:“那时年纪尚小,并不懂男女之情,所以也没有反对的念头。恰逢栾葳儿生辰,栾公升迁在望,府内办的寿筵来了不少人,也都奉上了各色礼物。那时我才想起来,自己也是当送一份礼的。”
“只是那时的我本就寄居于栾府,且因着身份的关系,平素见不到外人,所以根本就是身无长物,便是想要出府去买点什么,也并不方便。”
洛千淮听到这里,就觉得有些同情:“难不成公子幼时,便是一直被关在栾府之中?”
“栾公将我带回家中,已是担了天大的干系。他是为了保护我。”墨公子的眉眼之中,并无半点委屈神伤。
洛千淮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也无从接口。
她对于探询别人的家世隐私并无兴趣,虽然也有一种感觉,若她肯问,对方定不会隐瞒,但确实没有必要。
她与墨公子并非一路人,很快也会相忘于江湖,并不需要了解前尘往事。
至于他跟栾葳儿的事,一来是他主动要说的,二来那女人跟自己各种过不去,不得不多了解些底细,才好方便日后应对。
墨公子的话还在继续:“所以那时,我便留心寻了些仆役们丢弃的杂物,凑了些废旧的皮革、铜片之属,打造了那么一把匕首。”
“所以茵茵,你相信我,那个时候,我当真只是想给恩公家的阿姊,送一件生辰礼罢了,并无多余的想法。只是当日便在丢出去的杂物中见到了它,难免有些失望罢了。”
洛千淮点点头,心下忽然就轻松了不少。他说得合情合理,方才对栾葳儿的态度也冷静无比,确实并不像是见到白月光的模样。
“公子解释了这么多,想来是真的与栾葳娘没有什么旁的关系。”她说道:“她到底是公子的旧识,日后若是再来寻我的麻烦,我未必会再轻轻放下。今日把丑话先放在这里,希望公子不会因此而见怪。”
第三百六十章 茵茵跟我打个赌吧
“怎么会。”墨公子轻笑:“栾公是栾公,她是她。莫说是以后,便是你现在就去寻她的晦气,我也只会站在你这边儿,绝不会为她出头。”
“为何?”洛千淮有些不解:“不是说视为姊妹吗?”
“先前我之所以被永安翁主盯上,其实是因为有人事先在她面前提过我。”墨公子淡然道。
“竟然是这样?”洛千淮瞬间明白过来:“她为何要那样做?”
墨公子摇头:“我亦想不通。此前已有多年未见,中间也没有任何交集,实在是摸不透她的想法。”
洛千淮对此表示理解,她与栾葳儿接触了两次,确实发现她相当喜欢自说自话,根本无法交流。
“所以你肯容忍她到现在,已经是看在栾公的面子上了。”她叹道。
“茵茵知我。”墨公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拿起酒壶,为自己重新斟满:“令尊之事已了,未知茵茵日后作何打算?”
“回长陵邑,继续坐馆行医。”洛千淮说道。
“哦?”墨公子微微一笑:“墨有一种直觉,令尊未必肯放你回去。”
“公子为什么会这样想?”洛千淮有些诧异。
“你及笄在即,已到了成婚的年纪。虽然前面跟崔九未成,但令尊必会另寻门路,为茵茵你择一佳婿。”
他轻轻晃着杯中酒,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洛千淮只觉得他是杞人忧天。只是她也并不想将跟渣爹继母谈好的婚姻自主,告诉墨公子。
“那就不劳公子费心了。”她说道:“若是阿翁当真有此想法,我只管听命便是。”
她在墨公子面前一向便是这般态度,后者闻言微眯了眼,又微微勾起了唇角。洛千淮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口中继续说道:
“阿翁的事是要谢过公子的。还没问过公子是寻了何处门路,是否花费了不少金钱上下打点?”
她说到这里,就想起了昨夜在宣平坊,见到墨公子现在的居住环境。他也亲口对她说了,自己这段时间过得不如意。
被人打,生活降级。虽然从眼前这顿饭菜的质量来看,就连后者也是伪装出来的,但他明面上受到了某些人物的打压也是肯定的。
所以他肯顶着这种压力,帮着自家阿翁解决了问题,想来难度必然不小。
“小事而已。茵茵不必记在心上。”墨公子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极为淡定地解释道:“对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应该都不会来这曜星楼了。茵茵若要寻我,尽管到宣平坊去,若我不在,也可直接留言。”
洛千淮其实很想问一句,公子可遇到了什么难处?
但话还没出口,就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既不是墨公子的什么人,也没有能耐帮得上他的忙。问出这种话,也不过是一句虚伪的关怀罢了,并没有任何意义。
“公子的心意,我都记下了。若以后有人需要医治,尽可去霁安堂寻我。”
墨公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茵茵要不要跟我打个赌,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去?”
他不是多话之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同一件事重复了两遍,不由得洛千淮不怀疑。
“公子,你可是知道些什么?”她疑惑地问道。
墨公子的眼神微微闪烁:“没有,茵茵不必多心。”
他迅速地提起酒杯,仰头将酒水灌了下去,因为喝得太急太快,还呛咳了几声。
这种表现,更让洛千淮疑窦重重:“该不会是公子你在中间做了些什么吧?”
墨公子的咳嗽声猛地加重了。他一直咳到面色发红,方才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一双勾心动魄的凤眸之中,隐隐现出些许潋滟水光。
“茵茵,你为何会这般想我?”他捧着心口,作痛苦状:“西京跟长陵邑离得这般近,我又为何要这般做?”
洛千淮认真地瞅了他几眼,虽然表情做作,但说得却没什么错,墨公子确实没必要将她扣在西京城。
“饭也吃过了,谢也谢过了。”洛千淮看着天色不早,起身道:“家中还等着我回去呢,这便告辞了。”
墨公子这回没有拦她。走出雅阁的门儿,卫苍跟卫岚都守在外面,见到她出来,都敛容行礼,表现得相当恭敬。
卫岚也就罢了,卫苍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儿的,洛千淮就有些奇怪:“卫统领,你这是怎么了?我可不是你家公子,用不着跟我行躬身礼。”
“要的要的。”卫苍笑得有些诡谲莫测:“景大娘子直接叫我卫苍便是,要是觉得这名字不好听,那就叫声老苍也行,在您面前,可不敢称什么统领不统领的。”
洛千淮更加摸不着头脑。她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卫苍几眼,见他面色红润气血健旺,完全看不出来哪儿不正常,不由问道:“你该不会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吧?”
“景大娘子开什么玩笑?”卫苍陪笑道:“我若是练功出了岔子,哪里还敢在这里侍候公子呀?景大娘子您慢走,我亲自送您下去!”
他这般殷勤,洛千淮根本就推不掉,反正也想不出原因,索性就任他去了。
贺清十分长眼色,不仅早早就备好了马车,还备了两个三层的食盒,硬生生地一起塞上了车:“都是楼里的拿手菜,景大娘子尽管拿回去尝尝。”
洛千淮还没进家门,就见到门前停着那辆崔夫人的专用马车,早上来接她的姜嬷嬷正站在车前焦急地张望,一见着她立即便迎了上来:
“景大娘子,您可回来了!我们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这就跟奴婢走吧!”
洛千淮观她的面上犹带喜色,便多少猜到了一些:“可是那服药吃下去,九郎君的腿有了变化?”
姜嬷嬷便重重地拍了拍掌:“可不是吗!大娘子那药当真神奇,吃下去不到一个时辰,九郎君的脚趾便生出了痒意,这不,夫人请您回去再看看呢!”
续命汤生效了,洛千淮的心里也相当轻松。
“嬷嬷稍等,待我回去交代一番,就跟你过去。”
“那是应当的,应当的!”姜嬷嬷知道她此刻在夫人心中的位置,便是她自己,对于这个一服药下去便让九郎君有了起色的小娘子也是十分佩服,只是多耽误一点时间罢了,她又怎么会有意见。
第三百六十一章 打的一手好算盘
将食盒送回家,又向采薇交代了一下,洛千淮便带着星璇登了车。
崔舸的下肢确实有了反应,十个脚趾不仅能够感觉到麻痒刺痛,还能微微地动几下,实在是令人欣喜。
洛千淮本没想到,隔了三年之久,续命汤仍然还能这么快起效。她认真地把过了脉,又细细地检查了一回,对方剂中的药量进行了微幅调整。
“九郎君的身体底子好,再治疗一段时间,应该会大有起色。”洛千淮已比早上多了些底气。
整个治疗与检查的过程之中,崔夫人跟姜嬷嬷的笑容就没歇过。崔舸看着似比她们要镇定不少,但在洛千淮触诊之时,眼睛却始终停留在她的面上,微微勾起的唇角就像凝固了一般。
姜嬷嬷就悄悄捅了捅崔夫人,以眼神示意她看过去。
崔夫人一看之下,笑意就变得更深了。
重新下过了医嘱之后,洛千淮正要离开,崔家家主,执金吾崔孝贲便大步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得了消息,匆匆赶了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那么披挂着甲衣长剑进了门,直奔崔九床前略略询问了几句,确认他是真的有了知觉了,这才转身望向洛千淮。
崔夫人连忙含笑介绍:“夫君,这位便是治好了丰安侯的景大娘子,亦是掖庭丞景渊失散多年的女儿”
崔孝贲并非那种胡须满面的相貌,生得相当儒雅,只是身为武将,身上难免煞气十足,又处在这不大的寝室之中,压迫变得更加明显。
那日在承明殿隔门喊话的场景犹在眼前,洛千淮难免有些心虚,并不敢抬头看崔孝贲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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