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留
“杀朱凌,平民愤!”
“……”
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让计晖心中叹息,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警惕的看着自己的一众学子,平日里,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不是如此,他们从来都将他当成自己人的。
可现在,他们在敌视他了。
这感觉,可真是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啊!
第187章 不虞游说
自古至今,哪朝哪代,尊师重教都是必不可破的传统。
沉棋做了这么多年先生,带出来了多少学生他自己都数不清了,也素来知道自己还算得他们敬重。
可眼下,此刻,真真切切的被学子以身躯护在身后,那种知道才算落了地。
原来,他如此被人尊敬着。
若非今日验证了心中猜想,他这辈子真是死而无憾了。
齐心起身去和学生交待了几句,他们重又散开了去,只是接下来没得他们同意,谁也别想靠近了。
游福看向始终戴着帷帽,他连模样都还不知道的姑娘:“接下来会如何?”
另两人齐齐看向时不虞,他们也想知道。
时不虞看向几个身着文衫的读书人跑过来和身边的人一打听,便在外围坐了下来。
“等。”
沉棋追问:“干等着?”
“现在着急的不是我们,需要去想应该怎么办的也不是我们。”时不虞把手缩进衣袖里避寒:“他们要面对的压力不止来自于这里,还有我们看不到的各方各面。文官平日里为了一丁点利益六亲不认,可当一件事不伤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还是能从心底深处捡起来一点文人气节的,有一半的人愿意使使劲也不得了。另外,您和齐心先生带了几十年的学生,步入仕途的肯定不少,便是还未至高位,这时候定也在为你们奔走。跟着你们的步伐做了先生的肯定更多,书院这个时候应该还未散学才是,可你们看看,来了多少。”
时不虞笑了笑:“粒米积成箩,滴水汇成河。”
“若是出动禁军镇压呢?”游福看向她:“文人能如何?”
“必会出动禁军把学子赶走。”时不虞撩起帷帽一角搭到一边:“没有他们护着,凭我们几个在这里留不住,抬也会被他们抬走。”
游福又问:“我们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必做。”时不虞轻声道:“朱凌这案子不是贪污受贿,不是做官没做好,不是朝臣倾轧,是他身上背负着那么多百姓的性命,和朝臣没有关系,没有人会为他出力。不论他是不是真凶,是他站在外边替人挡了刀,是他当场被抓,文臣武将再不和,这件事也能让他们站到同一阵营去,就算知道他背后有人,只要那人不站出来,他们也会当不知。便是那个下令的人,也不敢在如此失民心的情况下再血腥镇压,那是在逼人造反。启宗皇帝的儿子,不至于这点脑子都没有。”
三人都沉默下来,倒不是意外她知晓内情,而是心惊于她对皇上完全不尊不敬的态度,那种打心底里的看不上实在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游福垂下视线,他想象不出来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人,才能养出如此心性,即便是曾大人,被夺职后再不满,也从不曾有过这种语气。
齐心的心情就更复杂了,今日才见识到学生说过的能干有担当,可紧接着就让他见识到了她的料事如神,这惊讶还没散去,就又让他听了这么一番话,他再是没脑子的人,也知道事情不对了。那他就不得不多想想了,要是十安的未婚妻来历不凡,他那个学生呢?又查这个又查那个,可如今看来,不全是在围绕一件事转吗?
要不是现在那小子还在参加春闱,他真要现在立刻马上就问清楚,解了心中疑惑。
不过眼下学生不在,那他做为半个长辈,这会便要替她撑住了:“有没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做的?”
“您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底气,正是因为有您和游大人在,这出戏才能唱出来。”
游福自嘲一笑:“不必把我算上,我知自己的斤两。”
“您份量十足,毕竟您身后是游家。”时不虞提醒他:“是那个建国时有天大从龙之功,却退居族地安稳度日,后来在启宗皇帝时期又出人出钱立有大功的游家。”
“那又如何?”游福面色扭曲:“我的继孙,他也没放过!”
“所以游家呢?动了吗?”
游福看向她:“你既知游家功劳压身,便应该知晓游家等闲动弹不得。”
时不虞轻笑出声:“清楚内情的知道游家是功劳压身,不清楚的听了大人这话还要以为游家是罪责压身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重,游福都变了脸色。
齐心抢先道:“莫乱说,游家自有他们的行事方式。”
时不虞一挑眉,给老师面子不继续往下说,她可还有好大一通话在等着说给游大人听呢!
不过嘛,慢点来也没关系,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总要压着嗓子说话,她都有点累了。
游福却并不打算把话题断在这,倾身凑近了接着往下说:“你觉得游家可动?”
时不虞看向齐心,这可是人家主动问的,她可要回话了。
齐心被她那眼神看得气笑不得:“看我做甚,我拦着你了?”
那就是可以说了,时不虞便真说了:“我不知游家是如何行事,但天下人,为后人计这一点是共通的。普通百姓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和人搏命,是想让后代能吃饱饭,有衣裳穿,娶得上媳妇。而游家这样的人家,放着富贵日子不过辛辛苦苦去建功立业,是为了让家族更有权有势,保子息后代能过得比他们更好,而不是被欺辱了,却因功劳压身不敢言。游大人可有将此事告知族中?”
游福沉默着没回话,一开始他有写信回族里,族长让他一定要将朱凌千刀万剐,以慰游家子在天之灵。
后来他知道真正的凶手绝不会是朱凌,又从曾大人那里知晓了一些事,可他不但没敢和家族讲,连家人都不敢告知。游氏一族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他怕族长为此做什么,如今这个不算心胸宽广的皇帝会借机动游家。
他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游家再厉害,有些事也是经不起的。”
“所以便要如此好欺?若他知晓游家如此好欺,将来更得寸进尺呢?”把掉下来的白幔重又撩起来,时不虞道:“欺软怕硬是人的劣根性,若游家是个硬骨头,他动之前得一想再想动了的后果,若知道游家软了,你猜,后果会是什么。”
会,万劫不复。
游福闭上双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第188章 累积优势
时不虞见好就收,把纵帽上的白幔放下来,倚在阿姑身上歇歇。
虽然是垫着几层的披风坐着,可屁股仍有种凉飕飕的感觉,让她很想挪到阿姑腿上去,众目睽睽之下到底还是忍住了,脸这东西吧,有时候还是要的。
吸了下鼻子,时不虞问:“什么时辰了?”
“申时过了。”万霞担心姑娘受寒,握住她的手给她按揉穴位。
齐心爱乌及乌:“姑娘家这种天气是受不住,你且回吧,若后边的事如你所说那般,我们应付得来。”
时不虞摇摇头:“于私来说,您是言十安的老师,我有照顾您的责任。于公,我要亲自盯着这事才能放心。”
这还成于公之事了?齐心忍着没问,可心里却忍不住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最后仍然只是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走的是正道?”
时不虞笑了:“天下最正的道。”
那就行了,齐心不再多问,要问也得那不孝学生从春闱的考场里出来了问他,岂有为难一个姑娘家的道理,更不用说这姑娘家从出事便陪至如今,跟着他们一起扛下来,还帮着出谋划策。
看半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游福,齐心又看了学生的未婚妻一眼,她刚才这番话局外人听着都挺有道理,更不用说身在局中,不知怎么劝导自己才把这事忍下来的游福。
游氏一族,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摸了摸阿弟的额头,还是在发热,万幸没有太烫手,撑到天黑前应该没有大问题。
不由自主的,齐心又看向靠在仆妇身上的学生媳妇,事情真能如她所料吗?若在此地见了血,事情怕是就要失控了。
看着坐得越来越紧密,几乎是肩挨着肩的学子,齐心心下一千万个担心,面上却不泄露分毫。
时间一点点过去,光线渐渐暗下来。
齐心几人都在想是不是料错了,万霞突然开口:“来了。”
时不虞坐直身体,看向来路的方向。
果然,片刻后,胄甲着身的禁卫骑马缓缓走近。
认出最前边的人,时不虞笑了,要是其他禁卫军前来还有伤着文人的风险,可来人是何兴杰,是金吾卫,这事就坏不了。
十六卫里,金吾卫是最不会在这事上尽力的,因为之前的功劳都还没兑现,而且有言十安的人在。
肖奇跑上前行礼。
何兴杰环视一圈,人是挺多,但是并未生出什么乱子来。想到自己接到的指令,他翻身下马,低声问询情况。
肖奇道:“他们从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杀朱凌,平民愤。不但不针对我们,连京府的衙役都不曾有过冲撞。”
何兴杰挑眉看向一众人,这背后有高人在指挥啊!
不过,这和他又有何关系呢?若能借此将背后的人逼出来,他倒是愿意感谢对方,毕竟事情拖至如今,他也想看看到底是皇室哪个人胆子如此滔天。
肖奇试探着道:“大人此来,是要抓了这些人还是……”
“他们既未冲撞金吾卫,又未和谁起争执,为何要抓?”何兴杰按住刀柄抬头看向门上的牌匾:“我等奉命来劝他们散了,那便让大家去劝吧!”
肖奇明白了,劝归劝,是不是劝得住,那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将事情分派下去,肖奇回到何兴杰身边听用。
“那个戴帷帽的姑娘哪家的?这事里怎么还搅了个姑娘家进来?”
“那是十安公子的未婚妻。”肖奇道:“她旁边那个是齐心先生,是十安公子的恩师。”
“言十安不在,她来代替言十安尽孝?”何兴杰点点头:“倒也有心。”
肖奇不多说话,看着金吾卫上前劝着众人离开。
何兴杰突然轻笑出声:“本官好奇得很,若是他们一直留下,会如何?”
肖奇心下一动,接话道:“可您若是未完成上边的交待……”
“又不让见血,本官能如何?”
“卑职明白了。”肖奇看向人群后方的时姑娘,低声道:“卑职之前留了善缘,应该能过去说上几句。”
何兴杰很是满意,他身边听用之人不少,可能猜到他心思的实在不多。
“别把自己带进去了,若能办好此事,回去后本官去孟将军那给你要好处。”
“是,卑职谢统领大人。”
时不虞眼角余光一直盯着肖奇,见他跟何兴杰说了好一会的话后往这里走来,在前边被学子拦住后低声道:“那位小将之前就颇为友善,可让他过来说话。”
齐心听明白了,就近招呼一个学生过去请那小将过来。
和时姑娘眼神碰了一碰,肖奇看向齐心道:“先生,我家统领大人奉命前来将大家请离此处,为了大家的体面,还是自觉离开为好。”
时不虞接话:“我们要是不自觉走,莫不是还要动用兵器请我们走?”
“那倒不敢。”肖奇朝皇宫的方向行礼:“上峰交待,在场皆是大佑将来的栋梁,不许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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