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金枝 第124章

作者:空留 标签: 穿越重生

  言十安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他习惯了母亲在他的诸多重要时刻缺席,今日都不曾想起过她。

  人长大了,就会心硬到如此地步吗?

  时不虞没听到回应,转过头来一看,眉头一扬:“不愿去?”

  “该去的,只是……我不曾想到这一点。”

  “以后想着点就是了,又不是改变不了。冷战两年就已经生疏至此,再继续冷战下去,都不必别有用心的人多费力来挑拨,几言几语就够了。”

  话都说到这了,时不虞站定了看着他道:“共患难易,共富贵难,这句话所有人都适用,你别在这事上吃大亏。好不容易成就大业,最后又要陷入太后和皇帝的斗争里去。这大业里有我的功劳,你们要敢毁了,害得白胡子再来操这些心,我肯定把那破皇宫烧了。住的地方都没了,看你们是不是还有那个闲心去争去斗。”

  这事情实在还远,但历史上已经有足够多的例子来证明不虞这话不是想多了。

  言十安道:“今年至今,她还不曾让兰花姑姑来传话让我这样那样做,看起来已经不如之前那么固执的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这样就好,我对她没有其他过分的要求,并且很愿意做个孝顺她的好儿子。”

  “你们怎么相处我可不管,以后别在这事上再生动荡就行。”时不虞轻哼一声继续往前走:“白胡子年纪一大把,总不能一直让他为你们这一家子操心。”

  “我努力以后都不让他操心。”

  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好,但是这话明显还是把时不虞哄开心了。

  红梅居在望,她摆摆手:“去忙你的,不用送了。”

  万霞差点没被这话逗乐,一时都分不清她家姑娘在言家到底是主人还是客人了。说是主人吧,住在客院。说是客人吧,却比主人还不客气,像个恶客。

  偏言十安甘之如饴,真就停下脚步不送了,看她走到院门口抬头盼着三角梅快快开花。

  “言则,去给兰花姑姑递消息,我要见母亲。”

  “是。”

  不知对方是不是正等着他的消息,言则很快就带着地址回来了。

  言十安为了慎重起见,把青衣纁裳和玄冕换下出门,待到了地方后在前院北厅里重又穿上。

  赞者没有跟来,他也不让其他人帮忙,自个儿有条不紊的一件件穿上。

  兰花姑姑看到他换好衣裳出来,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捂着嘴红了眼眶。原以为公子今日过来就说明了对夫人的在意,可没想到,他还穿上了这一身!

  素来背对着儿子的丽妃,今日却是在上首端坐着,眼睛时不时看向门口。

  听到脚步声她垂下视线摆弄着自己的衣袖,直到人进来了才似是不经意抬起头来,然后,愣在那里。

  兰花飞快拿了蒲团放到屋中间。

  言十安走过去跪下,拜伏下去:“儿,拜谢母亲二十年来为儿茹苦含辛,苦心谋划。”

  眼泪无声的从丽妃脸上滑下,想起新君登基那段时间,她每天被人盯着,肚子天天都要用布巾勒紧,有时呼吸都上不来。怕他长得太快,也怕自己身形圆润被人看出来,饿得心慌也不敢吃东西,后来终于得了信任,同意她去行宫居住,也不敢撤了他的眼线引他起疑,在屋里时才敢松开布条。后来若非国师及时赶到,这孩子怕是仍然保不住。

  好不容易生下他,一天都没在她身边待就被国师带去白水县,而她仍是不敢多吃东西,还得想尽办法让身体褪去臃肿,以免皇妃突然请她入宫时被人看出什么来。

  那一年的每一天,都是在战战兢兢中过来的。

  那之后的每一天,想的都是为他做什么,他缺什么,能给他什么。他是否听话,是否上进,是否有如她一般在竭尽全力为一个目标努力。

  她逼着自己面恶心狠,铁石心肠,逼着自己不去看他期盼的眼神,可逼着逼着,她好像真就成了那样一个人,她已经记不起有多久不曾和儿子好好说过话了。

  好像,是那次杖杀了他身边的人之后,他就再没有用期盼的眼神看过她。

  她如愿以偿的有了一个只知上进,只为大业的儿子,可她却又时常想起他小时候看着自己时的那个眼神。

  她亲手扼杀了那个孩儿。

  原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和自己亲近,可今日冠礼,他却来拜谢生恩了。

  丽妃缓缓上前,迟疑的伸出手去托住他的手肘。

  言十安顺着力道起身,抬头看到母亲脸上的眼泪神情怔忡,心下突然就是一松。

  以前种种,在这一刻悉数释怀。

第233章 清欢相邀

  次日,太阳都快到头顶了,才等来公主府的马车。

  就那么明目张胆的停在言家门口,两匹马昂首嘶鸣,张扬得就如它的主人。

  来接人的正是良姑姑。

  言十安送不虞出门,见到她微微颔首。

  良姑姑福了一礼:“不是紧要日子公主素来起得晚,劳姑娘久等。”

  “还行,我都吃了两顿了,不会饿着。”时不虞上了马车,朝言十安摆摆手。

  言十安学她的样子也摆了摆手,目送马车走远,牵过马来也出了门,邹大人约见。

  已是三月底,天气眼看着暖和起来。

  春暖花开的时节,出来游玩的人很多,可清欢公主的船仍是好找得很。

  她惯来要用好的,要玩好的,要吃好的,要喝好的,看上什么都敢直接开口和皇帝要,皇帝通常都会满足她,不然也不会满城皆知她在宫中受宠了。

  就如眼下,她的船就是最高最大最华丽那条。

  不时有船只靠近请安,但都没被请上船去,当时不虞被良姑姑亲自带着从小船上登了大船,大家都悄声议论起来。

  之前在浮生集时,因着章氏的事就有传言这骆氏得了清欢公主的另眼相看,如今看来,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清欢仍是一副艳丽无双的模样,坐没坐相的靠着,看到时不虞进来便笑:“等生气没有?”

  “为什么要生气,家里有吃有喝,什么都不耽误,往常我不就是这么过的。”时不虞在她身边坐下,和她一样往后一靠,同样的坐没坐相。

  清欢看她这样越加欢喜,打发良姑姑以外的所有下人去一楼。

  “我让阿姑在外边看着了。”时不虞拿起一块煎得两面金黄的糍粑送入嘴里,外边有一点酥,内里又软又糯,吃着还觉得香甜,好吃!

  清欢拿起酒坛示意:“喝一点?”

  “不要,难喝,我要喝果茶。”

  清欢也不勉强,拿起小炉子上温着的茶给她倒了一杯。

  甜甜的糕点吃着,甜甜的果茶喝着,时不虞就觉得今天这趟没白来。

  清欢喝了口酒,看她的举止如孩子一般,想象不出来她在谋划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明日阿弟就要去翰林院赴任了,用不用我和你说说里边的人都是哪些人家的?”

  “不用。”

  吃完一块,时不虞不急着吃了,喝了口果茶和她说话。

  “你别小看他,十安公子这名头全是他自个儿闯出来的,你再看看京城如今多少人把他当自己人看待,多少上了年纪的文士偏爱他,这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再各有派系,各有背景,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清欢忙问:“什么?”

  “皇上在惦记他。”

  清欢顿时恶心坏了,眉头皱得死紧,偏还不敢说这种事不可能发生,那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也没有办法吗?”

  “进士派了官必须赴任,除非是父母亡故,他丁忧守丧。这个局可以做出来,可我们打下如今的局面,不是为了让他丁忧的。”

  时不虞侃侃而谈,显然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翰林清贵,是文人最愿意去的地方。将来他的身份揭穿,他在文人向往的翰林院,而不是兵部吏部户部这些敏感的衙门,他就可以说出一句话来。”

  清欢坐正了,等着她后面的话。

  “‘我并无其他心思,只想尽己所能,为大佑添砖加瓦。’”时不虞笑得狡黠:“皇帝信不信不重要,朝臣信,百姓信就够了。这个势造起来后,皇帝会更不容他,我等着他出手。”

  “你已经想了这么远了?”

  “这就算远?”时不虞呵笑一声:“我连言十安将来登基时要先迈哪只脚都想到了。”

  清欢笑倒在身后的靠垫上:“你倒说说,先迈哪只?”

  “先两只脚蹦一步吧。”

  清欢笑得踹了她一脚。

  时不虞立刻踹了回去,两人就这么你踹我我踹你的打了起来。

  留在屋里伺候的良姑姑赶紧把桌子和小炉子都移远一点,然后笑眼看着两人玩闹。

  她家公主,何时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候。

  两人身体都废得很,踹了一会就没了力气,默契的收脚,说回之前的话题。

  “宫里我有眼线,我会留意。”清欢看着她:“我大舅在永宁郡任太守,小舅舅在文川郡任都尉,需要他们回来吗?”

  能在当年被启宗皇帝定为太子妃,先皇后的娘家耿家自然不一般。建国时也曾立有大功,三公九卿都出过,立她为太子妃的时候耿家其实已经走了颓势,启宗皇帝觉得一个声势大不如前,但底蕴深厚的国丈挺好,新君不至于压不住。

  只是谁都没想到太子会子嗣那般艰难,太子妃还难产而亡。

  启宗为补偿耿家的丧女之痛,很是提拔了耿家人,太子登基后也对耿家很是重用,耿家才算是又回到了一流家族。

  后来先皇过世,新君也不能一下子把先皇的人全给下了,这就给了耿家时间。老太爷为兄弟两人都谋了外放后致仕,以这种方式保住了耿家的前程,这几年除了给清欢送送东西,其他事都不参与。

  时不虞对耿家的情况自然清楚,闻言道:“你大舅舅要回来朝中,越到后面,言十安越需要朝中大臣支撑。这事我会找太师帮忙,你让你大舅舅做回京的准备。”

  清欢一口应下,虽好奇她和太师的关系却并不多问,只要是能帮上阿弟,就算她能把章续之用起来,她都能对着那狗东西笑。

  “至于你小舅舅,都尉掌兵,文川郡离着京城不过两日路程,不算远,让他在这上边使使力,万一有用得上他的时候,他得能带着兵来。”

  “下晌我就去外祖家,和外祖商量这事。”

  时不虞看着她:“不担心你外祖不站在你这边?”

  “不必为我,为了耿家他也会同意。”清欢喝了口酒:“两位舅舅外放这么多年,要回得来早回来了,在外,太守就已经顶了天,不可能再有晋升。可是下一辈里,没有一个出仕,这才是外祖不能忍的。”

  “这是在断耿家的根基,耿老大人是忍不了。”

  “所以你不必担心耿家。”

第234章 ‘我心悦你’

  两人不能常见,时不虞借着这个机会将该告知清欢的都一一说了。清欢也说了说她能动用的人手和相关的种种关系。

  吃吃喝喝间互相交了底,一副醉醺醺模样的清欢倚楼往下看,朝上了小船的不虞扬声喊:“就喜欢你这不扫兴的性子,下次再带你出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