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留
言十安看着她沉默片刻,笑了:“睡着之前已经想好要怎么拒绝我了?”
时不虞抿了抿唇:“白胡子和我说,和人相处时不要用小聪明,就算有一百个心眼,也只需留一个心眼防人,而不是用九十九个心眼去和人相交,这样交来的朋友共不了患难。我和你相处的这一年多,从没耍过小聪明,我是要拒绝你,但不是瞎编的理由。”
自己的答案还没给出去,对方就先给了他答案。
言十安不死心,也不甘心,固执的将一颗心奉上:“我心悦你,不虞。”
明明已经猜到了,可真听他说出来,时不虞仍是心跳如擂鼓,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言十安想到之前那个可能,飞快上前趁她不备摸上她的额头,果然,体温高得像是发热了。
他笑了,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你并非全无心思,不虞,你心里有我的!”
时不虞摇摇头:“我不知道心里有人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你,但是言十安,我是不会成亲的。在我及笄那日知道成亲是怎么回事后我就分析过利弊,得出的结果是:对我百弊无一利。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你。”
说着说着,时不虞还有些委屈上了,怎么就是这么个身份呢?谁都可以撂挑子不干,就这个人,不能。
第256章 之后呢?
言十安看着她,难过排山倒海着呼啸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可是,仍然不甘。
“就因为我的身份,所以我比别人更不行?”
“你看,就算你想为自己做些争取,也不会因此就说不要那身份的话。”时不虞将被子一角抱在怀里,靠着床柱道:“你有你必须要走的路,我也有我想要去走的路,可我们走的,并非同一条路。”
“两条路也有可能合而为一,成一条路!”
“合不了的。”时不虞垂下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神:“你志在那张椅子,而我,志在游历天下,天生背道而驰。你不可能为我不要那张椅子,而我,也没想过要为任何人改变我的志向。”
言十安只是听着,就觉得这简直就是个死局,可是:“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破局的办法!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愿意做!或者你教我,你教我怎么做!我都做!”
时不虞根本就没想过要解这个局,太没有必要了,她轻笑一声:“之后呢?”
“之后?破局之后?”言十安立刻道:“自然是和我成亲!”
“然后我身兼两职,一边做你的谋士,替你出谋划策,一边做你的正妻,替你管教妾室,把她们养得如花似玉来和我做对?不,不对,你的妾室不叫妾,叫宫妃。”
时不虞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神情似笑非笑:“我为何要如此和自己过不去,不在外边逍遥,去过那般憋屈窝囊的日子。”
言十安一愣,他想把不虞留在身边和自己共掌江山,其他那些事根本不曾想过,可是:“妾室也好,宫妃也罢,我都可以不要。”
“你可以一时不要,却不会一世不要,就算你不想要,也会有人逼着你要。而我,真到那时一定不会拿你最初的承诺来和你闹,更不可能留下任人羞辱。若折腾一通的结果仍是离开,为何最开始的时候要留下?”
时不虞把一切剖析得明明白白:“若我早早离开,那我留下的就是天大的情谊,你必会善待和我有关的所有人,而我的阿兄们也会全力守护你的江山。当你再遇着什么事用得上我时,只要你一句话,天南海北我也定会出现在你面前。若最后我们撕破了脸,那些所有与我有关的人,便是只有一半助我,大佑也要再生动荡。这些,你想过吗?”
言十安沉默下来,片刻后才道:“我不知你已经想了这么远。”
“你以为我只是随便想想?不,我想得很清楚。”
时不虞扯着被子团了团抱得更紧:“我是什么性子,相处一年多了你多少也有些了解,将来你若对不起我,那个后果你可承受得起?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像史书上那些女人一样因为孩子,因为家族就忍辱负重?”
时不虞笑了,声音比之前轻,意思却一句比一句重:“不,我只会让所有人同归于尽。任何人,无论是谁,都休想踩在我的尸体上,吸食我的血肉成就自身。若我都活不了了,那就都别活,一起上路也不孤单。”
言十安有些狼狈,和不虞的深思熟虑比起来,他莽撞得简直像个没脑子的愣头青。
“是我考虑不够周全。”
“本来就是,那话你收回吧,我就当没听到。”
言十安摇头:“我考虑得不够周全,许多事都没有想清楚就冒然告知心意,以至于你这些问题我都回答不上来,但我并不打算因此就收回这句话。”
时不虞皱眉看向他。
“我们还会要做很长时间的盟友,这些问题我也还有时间去一一思量。所以,你不必现在就做出决定,而我,在想清楚这些事之前也不会再拿这事来说。”言十安担心她以后会和他避嫌,把话给兜了回来:“如今,还是正事要紧。”
无论什么时候,她的决定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时不虞往后一倒,扯着被子把自己埋好。到那时,他坐拥天下,大开后宫,谁爱给妾室发钱谁去,反正她不干。
可言十安还是担心她以后和自己拉开距离,试探着问:“今晚还有我的饭吗?”
时不虞抓起一个枕头就扔了出去,莫名就暴躁得不得了:“你平时吃我的饭还吃少了吗?”
还能留下吃饭就行,至于吃的到底是谁家大米,不重要。言十安放心了,将枕头放回床上,不敢再去招惹,轻手轻脚的出屋。
晚饭时,在外边听了全过程的丹娘和宜生看两人还在一张桌子吃饭,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叹口气,搞出那么阵仗,连大夫都惊动了,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可两人却知道,只是表面看起来结束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怎可能不留下痕迹。
言十安懊悔得不得了,他应该准备得再充足一些,把前前后后的问题都想清楚再行动,就不会在不虞提起时哑口无言了。
用眼角余光瞥着不虞小口小口的吃着饭,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只看着她的表情就觉得她碗里的东西一定特别好吃。言十安便知道,这事,在她那里还没有过去。
他一时高兴,一时又担心,高兴不虞对这事上了心,担心她太能想,会往里想得更深,对他没一点好处。
食不知味的吃完,时不虞开始赶人:“天都快黑了,赶紧走。”
言十安这会也不和她逆着来,起身道:“你好好休息,要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一定不要强撑,林大夫最近都在,随时让人去唤一声就是。”
时不虞不看他,但是应了一声。
听着脚步声走远,又听他嘱咐青衫把院门关上,时不虞才往外看去,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丹娘取笑她:“在的时候你不看,走了你倒是收不回眼神了。”
“丹娘,他说他心悦我。”
丹娘收了笑,轻声应是。
“可我不能心悦他。”时不虞回头看向丹娘,加重语气很是用力的道:“我要去很多地方,吃很多不一样的东西,见很多不一样的人,做很多没有做过的事。”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丹娘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丹娘立刻就心疼了,也很用力的应了一声:“我和范参陪你去。”
“好。”
第257章 十安打算
言十安直接去了书房,挥退跟随的人,坐到书案后回想今日发生的种种,一时笑,一时严肃,之后便紧紧皱起了眉。
他并非不知自己的身份有多身不由己,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提醒自己不要太过靠近那个随时准备振翅高飞的人。
可相处得越久就越是喜欢她,想将她留在身边的念头一次次被按下去,一次次又冒出头来。
尤其是这段时间在皇帝面前当差,他每天都要付出双倍的心力,一边抵御皇帝恶心的眼神,一边还要忍着不适,看他在臣子面前怎么为君。
皇帝私德再败坏,他也已经做了二十一年皇帝。身为启宗皇帝的儿子,耳濡目染之下学到的驭下之术,平衡之道,都是于民间长大的他所欠缺的,并且他的母亲,他的老师都无法教会他。
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这段时间他收获非常大。
只是大概自制力都用到那件事上去了,在不虞面前就越发的忍不住。想留住她,想在她开窍前先占据她的心,越来越想,越来越想表露给她知道,所以今天才会冲动的说出‘想想你’那种话。
可他不后悔。
若没有今天的冲动,他怎么会知道不虞心里已经有他了!
问题是很多,可只要不虞心里有他,天大的问题那不也只是问题吗?是问题就有解决之道,心里没有他,那才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那些问题,归纳总结一番其实也就两个:不虞不想成亲,以及成亲后若他不忠会有的后果。
前者,他只能极力做好,争取让不虞愿意和他成亲。而后者,是前者的阻力,是必须由他去解决的问题。
他从没有过正常的生活,不知道一家人围坐一起用饭是什么滋味,从小他就盼着有一天可以过上那样的日子,待到长大一些,他便知道那是他的奢望。
可是不虞来到他身边后,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奢望并非不可实现。
如果是不虞,他可以交付全部的信任,可以让她做他的主,甚至他都曾梦到过,他和不虞还有两个孩子一起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
他知道那是梦,却只想梦得更久一点,不愿醒来。
他最清楚自己对不虞有多真心,可不虞有一点说的对,就算他不要,到时也会有人逼着他要。
文武百官,皇室宗亲,没人会眼看着宫里只有一个女人,他们有无数理由让他广开后宫。
那些人不会记着不虞为他做了多少事,立了多少功,只会将所有能想到的罪名都安在她身上。若是因此再生动荡,他们也不会觉得是他们欺人太甚,甚至想借机除掉挡了他们路的不虞,送他们的女儿进宫,为家族谋利。
那些人,看似畏惧皇权,实则玩弄皇权,可最后落到史书上的那一笔,多是重重记在皇帝头上。
言十安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饮下,冷掉的茶顺着喉咙流入身体里,让他更加心思澄明,这些问题都不是一时之间能解决的,但他有方向了,也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努力了。
不着急,他还有时间。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的时间并不那么充足了,依旧每天往红梅居跑得勤快。
时不虞别别扭扭了几天,看他和平时全无区别,那点别扭劲实在是多余得很,她也就双手一摊,直接把这事翻篇,反正她是要去游历天下的,管他怎么想。
朱曜城外。
许容文带人挡住了丹巴国的再一次冲锋,背上的伤更疼了,那粘粘糊糊的感觉,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伤口又裂开了。
此时也顾不得处理伤口,他跟着斥候去到一侧,看着那里一地的尸首心直往下沉。
一开始,丹巴国的人是想仗着人多冲过峡谷,交待了不少人命在那里后就试图抢占山上的高地,这回已经摸到这个位置,再有得两回,这里就守不住。
示意亲卫过去将敌人一一补刀,自己人抬去埋了,他在心里苦笑,这么下去,也不知道是伤先好,还是命先丢。
回到营帐,就见陈公公正等着他。
“撑不住多久了。”陈公公面白无须,说话时压着嗓子,声音并不显得尖锐。
两人以前并无交情,一开始还互相提防得很,可这段时间熬下来两人倒是处出了些袍泽情,凡事有商有量起来。
“最多还能撑住两次冲锋。”许容文张开手臂,亲卫将他的铠甲卸下,里边的衣裳已经有血渍浸出来,把衣裳也都脱下,后背皮开肉绽。
陈公公眉头皱了起来:“撕裂得比上回更严重了。”
正好这时老医师过来了,看着这一回比一回撕裂得厉害的伤口叹了口气,二话不说埋头处理起来,但凡有可能,许将军又怎会不想好好养伤。
转开视线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背,陈公公问:“京城可有消息来?”
许容文摇摇头,因为后背的猛然刺疼五官狰狞,缓了缓才又道:“援兵不会那么快。”
“我问的不是援兵。”
“陈公公可知,我派了多少拨传令兵去往京城?”许容文自问自答:“前前后后,有九波。可有回音的只有两波。一波,是援兵,一波……”
想到那道蛮横的旨意和那个匣子,许容文闭上嘴,把‘是一双手’几个字咽了回去。
斩传令兵,闻所未闻!斩了传令兵后把双手送回给主将,更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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