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金枝 第183章

作者:空留 标签: 穿越重生

  “再让人去探一探朱宅的地道通过去的那个宅子,排除掉埋在那里的可能。”

  那地方离城门近,人多眼杂,很可能会有人擅闯,没有朱宅安全,若他们真这么做了,时不虞觉得章相国应该会选朱宅。毕竟朱宅是真的大,只那个荷塘都能沉尸不少。

  言则应是,见姑娘没有别的吩咐,退下去做安排。

  接下来要干什么?时不虞左看看,右看看,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明明千头万绪,可头脑好像什么都感应不到,一片茫然。

  这种感觉让时不虞极为焦躁,并且越来越焦躁,呼吸也越加急促起来。

  她按着公仪先生教的法子试图平复呼吸,可不但不见起效,反倒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知道自己要不好,时不虞赶紧撑着书案站起来,踉跄着撞到墙上,靠着墙一步步往外走,不敢开口喊,竭力稳住不让呼吸乱了。

  平时轻松走过去的路,今日远得仿佛要跨过千山万水,眼前一花,她左脚踢到右脚摔倒在地,呼吸一声重过一声。

  不急,不急。

  时不虞越加冷静,左右一瞧,往前爬了一步,从百宝架上就近抓起一样东西奋力往门外扔去。

  听着一声脆响,她放下心来,伏在地上枕着手臂等。

  灶屋里,万霞正给姑娘炸鱼骨,边将诀窍教给宜生。

  宜生其实之前就学会了,但他觉得自己做的不如万姑姑做的好吃,让万姑姑再给他讲讲。

  听着这一声响,宜生正要说自己去看看,就觉得身边一阵微风吹过,万姑姑人已经到了门口。他来不及多想,立刻跟着跑。

  奔进书房,万霞看到伏倒在地的姑娘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飞扑过去将人揽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看她呼吸急得都快闭过气去了,赶紧从怀里摸出从不敢离身的药,捏开外边的蜡,将药丸递到姑娘嘴边,

  宜生不用她说什么,飞跑进屋里端起姑娘未喝完的茶出来递过去。

  确定药喂进去了,万霞抱起姑娘回到卧室安置到床上。

  示意宜生和跟来的青衫翟枝出去将门关上,万霞踢了鞋子上床,扶姑娘坐好,坐到姑娘身后脱了她的衣裳,一手扶着她,一手用巧劲推拿后背。

  一会后,感觉到姑娘的呼吸终于趋于平稳,她才停下动作,重重的呼吸了几口气,就这么片刻功夫,她已经额头冒汗,后背尽湿。

  稍缓了缓,她又赶紧将姑娘的衣裳拢好,扶着她靠躺在自己身上,扯了被子过来将两个人都盖住。

  时不虞蹭了蹭阿姑的下巴,声音虚弱无力:“我好了。”

  “是阿姑疏忽了。”万霞把人抱得更紧一些,也蹭了蹭她。

  姑娘已有将近两年未犯病,她大意了,上次姑娘有迹象的时候她就应该提高警惕才是。

  时不虞轻轻摇头,这会没力气,就不和阿姑争辩了。

  “睡一会,阿姑陪着你。”

  “不困。”何止不困,时不虞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自小,白胡子就教会她自己和自己对话,教会她常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这么理解……

  她也就习惯了去寻找答案,这个答案不需要告诉任何人,也不为任何人,只为了让自己知道。

  白胡子说,人可以装糊涂,但不能真糊涂。

  所以,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心。

  不知道的时候是真不知道,知道了后就在心里做过种种利害权衡。

  从一开始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们不可能;慢慢的觉得可惜计安是那个身份;再到舍不得他;再到今日听了丽妃的话导致自己犯病。这个过程清晰得,她都能清楚的讲出每一个心态变化的时间节点来。

  “阿姑,我喜欢他的。”

  “嗯,阿姑知道。”

  “可也只能在心里喜欢一下。”

  时不虞虚软的声音突然就凝实了,没有犹豫,没有不甘,只是平平实实的,无比确定的说出心里的答案:“我们不能在一起。”

  万霞低头看向自小看大的孩子:“那些问题未必没有解决之道,姑娘不必急着做决定。”

  “以我的脑子都想不出解决之道,就不必自己骗自己了。”时不虞笑了笑,扯着被子捂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口鼻在外:“无解。”

  “姑娘……”

  “这个决定对我并没有什么伤害,我还是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去我所有想去的地方,过最自由自在的生活。那些和我有关的人掣肘不了我,他们也不必因我受他掣肘。报效朝廷也好,为国尽忠也罢,便是要造反他们也只管去做。该升迁升迁,该罢黜罢黜,该杀头杀头,一切都与我无关,只和他们自己有关。”

  沉默片刻,时不虞嘴角微微上扬:“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万霞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姑娘的头。

  时不虞侧身,把头埋进阿姑怀里。

第336章 不虞没病

  宜生在屋外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了出门来的万姑姑,忙低声问:“姑娘她……”

  “睡了。”万霞回身将门关上,见言则也在廊下等着便走了过去。

  “青衫跑去找我说要请大夫,我才知道了。”言则担心万姑姑以为青衫和翟枝心不向着姑娘,往外通风报信,先替两人解释。

  万霞听着心里确实舒服不少:“请大夫了?”

  “言德去请了。”

  “去退了信吧,姑娘没病。”

  言则只以为万姑姑是担心这于姑娘名声有碍,却听得她又道:“自姑娘六岁第一次犯病至今,公仪先生都未找出她的病根来,并说姑娘的身体很好,你请再多大夫来于姑娘也无益。”

  言则一听忙让青衫去找言德。

  万霞稍一思量,觉得这事还是得说上几句让言则心里有个底,不清不楚的更让人多想,便率先进了堂屋。

  “进屋说。”

  言则和宜生忙跟了进去。

  “老先生说,姑娘天生就开了‘心窍’,世间一切对她来说,只要她想学就能很快学会,这样的人按理来说是活不久的。偏偏姑娘开了‘心窍’的同时‘情’那一窍却又关闭了,以至于她对感情的感知力非常弱,所有的情绪她都要延后许久才能感受到,这样反倒保护了她不受伤害。到她六岁时,‘情’那一窍突然开了,那也是她第一次犯病。”

  宜生隐约有些懂了:“对情感不敏锐的时候,再聪明也不会多想。‘情’这一窍开了,便能正常思考了。”

  “没错,这对姑娘来说是灾难。年纪小那会她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想到什么,就会去追根究底的想。不由自主的就焦躁,着急,喘不过气,心跳加快到晕过去,救醒过来后继续想,再晕过去,如此反复。”

  万霞轻轻摇头,那时,姑娘被折磨得差点疯掉。

  “老先生怕她出事,就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给她解答,仔仔细细的,从头至尾的给她讲。然后教她如何将问题排成列,然后有序回答,给姑娘养成一套独属于她的秩序。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除了吃喝拉撒睡,师生俩就维持着那样的状态,这才逐渐将姑娘的情绪稳下来,之后又用了半年引导她过度到所有的问题都自己去寻找答案,再到她渐渐掌握自己的情绪,这才有了你们现在看到的算无遗策的时姑娘。”

  光是想象这个过程,何宜生就觉得姑娘吃尽了苦头,并且:“老先生这样的老师,世间仅有。”

  “确实是,他为哪个学生都呕心沥血。”万霞看向两人:“告诉你们这些,是不想你们心里有什么隐忧,以后对姑娘的吩咐生出疑虑。姑娘现在已经极少犯病,上次还是两年前,你们不必多虑。”

  言则自然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万姑姑只管放心,公子离开前有交待,对姑娘不敬就是对他不敬,重办。”言则笑了笑:“在一年半前,我确实对姑娘有这样那样的提防担心,但时至今日,我绝对是将时姑娘当成了第二个主子看待,绝无不敬之心。”

  “言管事对姑娘什么样,我和姑娘都看在眼里。”万霞起身:“姑娘睡醒就好了,之后你们都不必提起今日之事,还如之前一般对待她就好。”

  两人同时应下。

  ***

  时不虞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看着窗外的光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她可真棒,今天又混过去一天。

  时不虞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来回滚了几滚,散了懒气,躺平了双脚往上一撑,将被子撑成了帘儿,然后两只脚在被子里你来我往的一番追赶,再用力一踢:“走你!”

  坐起来一瞧,被子甩到了角落,满意。

  明明是一掀被子的事,她忙得身体发热。

  身体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么一番折腾之下,好像更乏力了。时不虞回头瞧了床一眼,干脆继续睡到明天早上去?

  正要往后躺,门推开了。

  万霞看她坐了起来便笑:“难得这么自觉,睡好了?”

  “睡好了,正要起床。”时不虞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想,踩着鞋子起身。

  万霞上前来给她穿衣裳。

  “天快黑了,什么时辰了?”

  “都酉正了,今日是下了雪,外边看着还未黑。”

  都这么晚了?时不虞又开始犯懒,按住阿姑给她穿衣的手,撒娇道:“不穿了,我继续睡。”

  万霞瞧她一眼,拍开她的手将她衣裳穿好,边道:“饿着肚子睡,半夜又得醒,睡得也不好。”

  肚子适时的唱了一出‘空城计’应和万霞的话。

  时不虞拍了肚子一下,骂道:“叫什么叫,不争气。”

  “姑娘要实在不想吃,阿姑也不勉强,就是可惜了那全鱼宴,不如便宜了塘里的鱼儿……”

  “吃吃吃,要吃的!”时不虞顿时两眼发光,边单脚跳着给自己穿鞋边往外蹦,将迫不及待演绎到了极致。

  万霞看着姑娘的背影笑了,捏了捏荷包里新放进去的一颗药丸,慢悠悠的跟着走了出去。

  姑娘沉睡的这一个多时辰里,她已经捏了这个荷包无数次。

  这是公仪先生特意为姑娘研制的药,专门缓解她犯病时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的症状,在姑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后,药效很好。

  而姑娘今日犯病的原因,显而易见,因为计安。

  无论决定做得多么理智,放下计安竟逼得她犯了病,只更说明了计安在她心里的地位。

  她是过来人,情之一事上她的结果不算好,但过程不算坏,可她无法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姑娘去享受那个过程。

  姑娘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只注重过程,在做下这个决定之前,她心里恐怕已经在是和否之间衡量了无数次。

  一定是实在无计可施,她才选择了否。

  老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怎可能为一己私心让大好局面变坏。

  她家姑娘,宁可自己过得不好,也绝不可能坏了老先生二十年的心血。

  万霞看着埋头苦吃的姑娘,心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