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留
“曾大人高看我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要是能轻轻松松就把这事查清楚了,肯定就自己去查了。”时不虞端起茶盏举了举:“曾大人可以夸我擅长使唤人。”
“能把人用好就是大本事。”曾正同样端起茶盏举了举,喝下一口。这话倒不是恭维,但对方是不是真有这大本事,还得再看看。
时不虞也不在意他心里怎么想,只有终于把这事甩出去了的轻松,为了甩得更干净些,不但将自己所知的所有事都说了,还将自己在这事上的安排都一一告知于他。
最后给出自己的期盼:“不想让皇帝过个好年。”
曾正差点笑出声来:“这真是个……朴素的念头。”
“我也这么觉得。”时不虞笑:“曾大人觉得能实现吗?”
“能。”曾正回得毫不犹豫:“时间非常充裕。”
“那我就等着听好消息了。”
“姑娘已经做了这么多安排,不用很久就会有消息。”
“那最好不过。”
两人相视一笑,一男一女,一老一少,身后仿佛都有尾巴在摇。
正事说完,时不虞说起闲言:“听说曾公子和窦公子、庄公子一并离京了。”
“说是要一起出去游历,倒也挺好。”曾正说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说不定在路上还能碰上个认识的人,一起也有个伴。”
“曾大人说得是。”
在知道庄南请辞,三人一起离京的时候,时不虞就猜到了他们的去向,现在更是确认了,她道:“是计安的福气。”
“他们四个就是彼此的福气。”曾正感慨:“我家那小子,看起来什么都随了我,却又处处不如我。我也曾担心他将来是不是会吃大亏,是不是会接不住曾家。没想到曾家失势后,他交了这几个好友却让他开了窍,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担心了。他们这一程,可以一起走很远很远。”
时不虞较了个真:“要是走不远呢?”
“那不是也有伴吗?不孤单。”曾正语气不变,也没有多想,就这么平平常常的说着不平常的话:“以曾家现在的情况,再坏也就那样了,赌一把说不定还有出头之日,这点胆气我还是有的。”
“曾大人错不了。”
曾正失笑,也是奇怪,这样的话从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嘴里说出来,却并不让人觉得违和。
为何?
曾正想了想,有了答案:是底气。
而她这底气,好似并非来自于计安。
至于是来自于谁,却也不必探究,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曾正站起身来:“这里,我平时方便过来否?”
“方便,还从来时那张门进。”
曾正拱拱手:“希望下次过来时,能给姑娘带来好消息。”
时不虞回礼:“我等大人的好消息。”
第339章 跌倒,爬起
将曾大人送出门,时不虞正想着要将人送远一点,曾正就拱手拦了:“就此别过,姑娘留步。”
姑娘行万福礼,真就留了步,爽快得很。
曾正大笑,单手背在身后,大步离开。
没了外人,时不虞便又松了一身骨头,没了刚才板板正正的模样。
“言则。”
言则以为姑娘要吩咐什么正事,忙上前应话。
“下回记得给我煮果茶,这茶都不甜。”
“……是。”言则索性把这当成正事记下来,姑娘这显然是打算将这当成会客的地方,回头他就专门在这边添个小炉子,专门用来给姑娘煮果茶。
时不虞往言宅走,边问:“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是,正要和您说。”言则跟到姑娘身侧,将不久前才拢总好的消息仔细告知:“昨晚两边宅子都派人去探过,火烧过一回的那处宅子并无异样,朱宅也没看到坟茔,不过看着不像完全无人出入,小的安排人藏身在朱宅等着了。”
“今日还在下雪,我们的人留下的痕迹会被雪掩盖。之后化雪得好几天,化雪后的雪水又会留下好些天,至少十天内,只要有人走动必会留下痕迹。”时不虞笑:“真是老天都不站他们那边。”
言则跟着笑,他如今也越发这么认为了。
“让人尤其留意那个荷塘,没有坟茔,只可能是沉了塘。”
“是。”言则又问:“若发现了什么,如何处置?”
“等人走了把人捞上来。”
“是。”
***
曾正上了马车,撩起帘子看向这不起眼的宅子,以他的眼光,自然品出了这宅子的妙处。
得知计安要离京,他猜到了定然安排了后招,可没想到,他留下的是个人。
若这个人就是他的后招,得多有本事才会让他如此信任。
“老爷,沿原路回家吗?”
曾正放下窗口帘子:“走别的路口出去,绕一圈。”
到了家,曾正一进大门就吩咐:“去叫老壳过来。”
“是。”
一处衙门的领头人是什么样,这个衙门上下就是什么样。
大理寺位列九卿,权力当然不小,曾经也是各家子弟削尖了脑袋想进的地方。
可自从曾正这么个铁面无私的人成为大理卿后,那些世家子何止是不想进,本来在这里的也都各展神通的离开了。
曾正也不要其他权力,只管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事。
他这样的性子,和大理寺实在是绝配,这些年,悬案旧案都让他破了不少。
皇帝也不瞎,在时不虞把这个案子掀出来之前,他完全没有让曾正升迁的打算,只想让他在这个位置再坐他个十年八年,甚至更久。
而曾正,也只打算走这条路。
大理寺在他手里多年,被他提拔上来的都是手底下有真本事的人,就算是个不起眼的仵作,能协助他破这么多大案,必然是这一行的顶尖。
老壳来得很快,算着路程,怕是得着消息就过来了。
曾正示意他坐:“大理寺不忙?”
“下雪天,少卿戴大人体恤我等,这两日都是让我们早早归家。”
自己提拔上来的人,曾正自是知道少卿戴景行的为人,根子正,但是性情是大理寺最圆滑的,许多需要对上对下的事,都是让他去应对。
他被罢黜这段时日,他也常上门来。
看老壳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曾正端起茶盏:“有话就说。”
老壳也干脆,这就把自己感知到的事说了出来:“戴大人,好似有意您的大理卿之位。”
曾正并不意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尤其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回去,把这个位置拿在自己人手里总好过来个外人。
可是,现在不行。
“你何时有这种感觉的?”
老壳据实以告:“有段日子了,担心是自己想多了,所以一直没敢和您说。”
“他前几天来见我都未提及半句。”曾正轻笑一声:“也属正常,毕竟我离开大理寺已经近一年了,大理卿位置一直空缺。”
“在小的心里,只有您才是大理卿。”
“若把事情办好了,我未尝没有可能回去。”
老壳神情一喜:“你有法子了?”
曾正笑:“我是因什么案子被罢官的?”
“尸山案。”老壳一口道出,可是:“那案子不是都结了吗?”
“你觉得,真是朱凌?”
老壳知道不是,身为仵作,哪那么好糊弄,更何况当时已经查到了一些事。
不过当所有人都认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说话。
“现在能继续查了吗?”
“能暗中查。”曾正看向他:“从哪里摔倒,我就要从哪里站起来。”
老壳也想,他这人痴得很,一辈子只做两件事:让死人说话,和让死人安心。
那个案子草草结案,既没让死人说话,也没让死人安心,他不甘心极了。
只是:“大人,时间过去这么久,尸身已经腐烂,当时查到的那些事如今都派不上用场了。”
曾正拿手边的东西随手摆出一条直路和一条弯路:“要去到对面,我可以走直路,也可以绕一绕走另一条路,虽然会远一点,但更宽敞。”
老壳眼睛一亮:“大人请吩咐。”
“可能会有危险。”
老壳雪白的牙齿都亮了出来:“大人从来都是自己冲在前边,若小的都有危险,大人只会更甚。大人都不怕,小的有什么可怕的。不瞒大人,这案子小的一直惦记着,当时那些证据全都保留着,一点没扔。小的做梦都想把这凶手拽出来,让他们安心。”
老壳老壳,大理寺上下都这么喊,可他实际才刚三十,只是总胡子拉茬的看起来有四十,再弄得脏一点,说五十也只觉得长得着急了点。
曾正记得,才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别人家是没有更好的出路不得不子承父业,他却是早早的把父亲赶回家,好赶紧继承父业。
他是真喜欢。
曾正最喜欢老壳身上这股纯粹的劲,实在是太稀有了。
“明天你随我去一趟太平县,大理寺那边我会周全。”
话说得含糊,老壳只挂心一点:“和这个案子有关?”
“没错。”
老壳精神一震,当即起身:“小的这就回去准备,恕小的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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