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留
丽妃一愣,抬起头来。
“想孩儿所想,为孩儿分忧,这样就很好。”
国师示意她坐下,拿起那支小十二把玩得花瓣都软了的花道:“将来无论面对任何事,只要你做决定之前都能想一想,这是不是孩儿想要的,会不会让他难过,你们的关系就坏不了。母子是这世间最亲的人,他人说的做的事只要伤害你们的感情,那就是别有用心。计安的性情你了解,这些年你对他这般苛刻,他也依旧孝顺,可见是个好性子。只要你做了慈母,他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儿子。你也切忌拿捏着他的孝顺去为难他,你为别人为难了他,别人得再多的利也与你没有关系。真正和你有关的,只有你的孩儿。”
丽妃本是找理由让安儿和不虞能单独说说话,没想着真能得着国师的指点。
要放在平时,她会因为国师的身份老实听着,但不一定能听入心里。
可在寨子里生活了半年,时家的妇人这也不敢说,那也不能说,只有说起孩子时才没有顾忌。
听她们说着自家孩子的淘气事时又气又好笑的神情,她突然发觉,她的孩子根本没有过淘气的时候,就连曾经喜欢打马球,都被她强硬阻止了。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在他们母子的头顶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他们必须拼了命的去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真到了暴露那日能有自保之力。
只是知道了别家的孩子是怎么长大的,再想想安儿是怎么长大的,如此鲜明的对比摆在眼前,她终于有些明白了时不虞那些话。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计安就该如此优秀,却忘了在这优秀的背后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长至二十二岁,所有的玩乐都和他无关。
所以他才能中进士,能在才子云集的雅集拔得头筹,也才练得好枪法,上了战场能领兵打胜仗。
在同龄人里,能得其中一项成就都是天之骄子。
而安儿要打理生意,要培植亲信,要总揽大局,却仍能样样做到极致,这背后不知付出了怎样的辛苦。
她都不知那些年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会那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他应该做到的,没有一丝对他的心疼。
愧疚在心里积攒多日,自昨日在大殿上相见,她都不知如何面对安儿。
得知他昨日直接把臣子撂在御书房,强自出宫一趟却未能见着时不虞。
今日那些臣子无论如何都不放人,她便借着向国师道谢这个由头叫上他一起出宫,让安儿能和时不虞见一面。
结果如何她不知晓,可她知道,如果说这世间有另一个女人如她一般盼着安儿好,那一定是时不虞。这世间有资格站在安儿身边的,也只得一个时不虞。
总要努力试试看,说不定,能皆大欢喜呢?
哪怕她要独自面对国师,她也想为儿子做点什么。
可国师却远比预料中的和蔼,并未因她不是先皇的元后而轻看她,而是真心实意的指点她。
她起身屈膝行礼:“您的话,我会牢记在心里。我不是个好母亲,但我想以后做个好母亲。安儿这些年受尽委屈也不愿伤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没有人能离间我们母子感情。”
“你能想通,是大佑的幸事。”
丽妃苦笑,她以前,确实是太过执拗了。
国师欲起身,苏溥忙上前搀扶。
“你在这里等着吧,万事顺其自然。”
丽妃忙应是,心下悄悄松了口气,独自一人面对国师,这是自先皇过世后,她最有勇气的一回。
另一边,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有些沉默。
时不虞停下脚步回头笑道:“我是不是有点嚣张?”
“嗯?”计安上前走到她身边,一时间没明白这话。
“大摇大摆的走到你前边,全大佑估计也就我了。”
计安沉默片刻:“你没说这话之前,我完全没觉得这有何不对,这本就是事实。是你一直在前边带着我,是我一直在后边跟着你。”
“这话我爱听。”时不虞笑了,但并未再走在他前面,和他并肩着往前走。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不疾不徐的并肩走着,享这浮生半刻闲。
从月亮门出来,面前豁然开朗。
湖面不算大,可在府邸里能有一个湖,就已经是难得。
湖边停着一艘船。
时不虞挥退欲上前来伺候的下人,朝计安笑道:“会划船吗?”
计安老实摇头:“不会。”
“我会。”时不虞率先上了船。
计安想也不想就跟上,船身晃荡,他也不慌,双脚岔开撑住,等船身稳住后才走过去坐到不虞对面。
时不虞握着双桨划动,船只缓缓往前走。
计安看她的动作一点不生疏,笑道:“学过?”
“当然,我可是立志要跨过大海的女人。”
计安笑容渐敛,沉默下来。
时不虞却像是没有察觉,划远了些后问:“去东边还是西边?”
计安往两边一看,东边有成片的芦苇,西边的水面上有个亭子,可以上去坐坐。
正欲说话,就听得不虞道:“桨在谁手里就由谁来定,我们去芦苇丛那边。”
这话,是说眼下,但也不止是说的眼下。
计安眼神沉沉的看着她,应好。
第539章 船上两人
双桨在时不虞手里像是有了生命,船只灵活的在芦苇丛中穿行。
蓝天白云倒映在湖面上,随风摇摆的芦苇妆点其中,让这一角的景致好似活了过来。
时不虞将双桨放在船上,看着这景致片刻,掬起一捧水洒过去,水面顿生涟漪,芦苇的身影变得细碎,但是更好看了。
“白胡子有国师府。”
计安闻弦知雅意,立刻道:“你也有,一定比国师大。”
时不虞笑了笑,托腮看向对面的人,眼里全是认真:“计安,我们的交易达成了,我没有食言。”
“嗯,达成了。”计安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以及那时还脸颊圆润的人:“那时我其实并不相信你真能做到。”
“什么时候开始相信的?”
计安想了想,摇头:“好像并没有一个特定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这么觉得了。”
“那还是说明我厉害。”
“当然是。”计安没让两人之间沉默下来,继续又道:“我让人在宫外收拾了一处宅子,明日那些在宫中受难的人会从那秘道出宫,去宅子里休养。每个人我都备了一份程仪,只要他们想离开了,随时可以走,不用向任何人交待。”
对那些人来说,这是最体面的方式了,时不虞伏在膝盖上点点头:“挺好。”
“那座宫殿,我打算拆了。”
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计安道:“自来是学坏容易学好难,我不想留那么个例子在那里,给后代留一个有样学样的地方。”
也有道理,不过……
“宫中建筑有些讲究,怕是有臣子会不同意。”
计安弯腰掬了把水在手心,笑得没什么温度:“若真有讲究,在计辰把那宫殿用来做伤天害理事情的时候就该有所示警才对。若这讲究连人作恶都能容得下,那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好有道理,时不虞愉快的接受了:“那你拆吧。”
至于空出来的地方要建什么,她懒得问,反正她不管。
不过有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你的伤怎么样?”
计安担心冷场,这个话题毕,另一个话题就到了嘴边。
可这短短几个字入耳,顿时将他所有那些刻意的准备冲得七零八落。
看着眉眼间仍有倦意的人,他心里有些酸涩,也有点委屈,可最后说出来的却也只有三个字:“好些了。”
两人两两相望,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风乍起,船只轻轻晃动,涟漪缓缓泛开,将那芦苇摇摆的影子晃得更细碎了些。
时不虞突然笑了:“昨天出宫,今天又出宫,那些臣子这会还不知道在怎么编排我。”
“他们不……”
“为免喷嚏打个不停,我进宫待几天吧。”时不虞打断他的话,笑眯眯的看着他。
计安愣住了,这是他想都不曾想过的美事!
生怕不虞只是一时冲动,他立刻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追不追。”时不虞抬头看着蓝天上形状各异的白云,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我也想见识见识皇宫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让天下女子那般心向往之。”
计安恨不得立刻划船上岸,带着不虞回宫。
可他不会划船。
皇宫的湖比这里小,但放条船也能划,回头他就去学!
想到不虞都愿意进宫了,计安提起今日来此最重要的事:“继位那日,你会来观礼吗?”
这是希望她去呢!
时不虞仍是笑着:“你的大日子,我肯定来。”
计安心下更喜:“那回了宫就让人为你量身定做衣裳!”
“打算给我做身什么衣裳?”
“一等王侯官服,你是女子,我会让人做些改动。”计安想也不想就回话,显然,并非突发奇想,是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打算。
王侯啊!
时不虞在心里琢磨了下,不是太确定的问:“和国师比谁大?”
相识两年多,计安就算没亲眼见过,也知道不虞私下和国师是如何相处的,那分明就是一个老顽童,一个小顽童,什么都得比比,剩一颗糖都得对半分。
听着这话就笑:“国师是超品,一等王侯也是超品。在皇祖父那里,国师是国士无双。在我这里,你同样是无双国士。”
“也就是说,我和国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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