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盛杯
崎亲王扪心自问,虽然自己曾有一段时间被季琛开出的条件所动摇,与他多来往了些,但最后隐隐察觉出季琛心怀其他预谋后,他不敢冒风险淌这一遭浑水,便不再主动与其联系了。
若太女要借此事故意刁难,认定传言就是他所制造的,以太女的性子,可能全府上下都要遭殃。
结果长芸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反倒颇为令人惊讶地问:“我亦想相信皇叔,但如何证明谣言不是皇叔你散播的呢?要不,请皇叔帮我澄清这事儿,如何?”
太女露出笑面虎般的笑容,给他的机会即是——让他帮她澄清事实。
崎亲王这才知道了太女此行的目的,是借他之手替她洗白。
但这杀兄之事,几乎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发生的,怎能澄清!
“不过我所指的,只是弑父的罪名。”太女这才说道。
崎亲王内心os: 这姑奶奶说话能别说一半不说一半吗,比她父皇还难应付。
长芸邪意凛然的双眸细细一挑,说道:“父皇是被大皇子和季琛所杀,这事你我都知道,我要的是皇叔拿出证据,用人证物证将真相告知天下子民。”
她眉宇凝然,继续道:“皇叔若能做到,皇叔与季琛等人前期的勾结,我一笔勾销。皇叔若不能做到,我会替父皇收回皇叔的封地与俸禄。”
崎亲王与季琛有过来往,定知道一些季琛的计划,再将那蛛丝马迹的线索往大皇子的身上引,就不难证明父皇是被他们所杀害的。
亲王没想到自己能被这个几乎从小看到大的侄女反将一道。
无奈他沉思过后,在威逼利诱中,终是应下了,他承诺:“臣会立即调查此事,不日后拿出证据,将真相公之于众。”
太女嘴角噙过微笑,亲络熟娴地说:“那就有劳皇叔了。”
在长芸所不知道的一个小角落,有几个人在相互推搡着,在她起身准备离开之时,对面的一扇檀香屏风“砰”的一声塌了。
一个女孩紧紧攀住屏风的侧柱,随着屏风的失重,摔倒在了地上。
女孩莫约十五岁,穿着鹅黄裙裾,面带红潮,跌倒之后,她抬头看了眼周围的人,又立即埋下头去,露出既生气又害躁的的神情。
听说这日皇太女进府来访,她与家中几个伙伴想躲在屏风后,看看现实中太女的模样。
只因她听说,皇太女生得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看见她的人都会害怕得不由自主的发抖。
没想到她在这边躲着,还在仔细偷看,有一姑娘突然不小心踩到她裙摆,害她准备溜的时候身子一歪撞屏风去了。
于是便有了屏风倒塌,她摔倒在屏风上的一幕。
崎亲王在一旁看见,顿感无颜,他两指捏了捏太阳穴,只觉得自己的神经线在突突作响。
长芸见罢,走上前来,亲自扶她,知道这女孩正处在尴尬的状态,便也不问她躲在屏风后面做什么。
皇太女英姿风发,哪似传闻那般五膀六臂、粗鄙不堪!
女孩的脸虽然还是烫得通红,但一双既圆又大的秋水眼瞳仍痴痴望着长芸。
长芸扶女孩起来后,见她仿佛挪不开神般,不觉有些好笑。
崎亲王严声清咳了一声。
女孩才反应过来,朝长芸做了一个标准的行礼,甜甜地喊:“褚妍见过太女殿下。”
站在旁边的管家小小吃惊了一下,褚妍从小生活在蜜罐里被骄纵惯了,在府内一向蛮横不守规矩,连给家主叫声老爷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最简单的行礼怎么教都学不会,这次太女一来,她却一下子表现的如此得体懂礼节了。
原来是褚玲郡守。
长芸笑了,半蹲身子,摸摸她脑袋,说:“有没有哪里受伤?”
褚玲摇摇头笑着说没有,又道:“太女姐姐,为何不论是茶馆说书的,还是话本上画的,都说你的容貌很是不堪。但我今日瞧见,只觉太女姐姐长得甚为好看,宛如神女下凡呢?”
长芸听到前面,本来笑容有些僵,心想哪个天杀的敢把他们的太岁爷丑化,等听到后面,她就被这女孩夸得心情都好了几分。
长芸笑着说:“因为他们并没有真的见过太女。为了话本或说书有亮点,他们就会故意美化一些人的同时故意丑化另外一些人。”。
“哦,原来是这样。”褚玲恍然大悟。
崎亲王状似自然地把褚玲拉到自己的身后,便道:“时间不早了,殿下也该回宫休息了。”
长芸淡淡颔首,便转开目光离开了。
等长芸回至马车前,忽然看到一名蓝袍少年倚靠在亲王府墙边,嘴里不羁的叼着一株草,在远远的望着她。
长芸正想着要不要前去打声招呼,少年便收起了散漫的动作,向她走来。
“太女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宗政祁凛问道。
不知是不是长芸的错觉,感到宗政祁凛望向她的一双眼睛与往常多了些不一样。
长芸示意萧月楚丹在此等候,便与他行走至一旁的宽敞街道。
路边,摊贩们摆着各式各样的货物,匠人在表演着自己的高超工艺,孩童们在大街上嬉戏玩耍。
周边的氛围都是欢乐而自在的,但到了长芸和宗政祁凛这边,画风倒是变了点味儿。
宗政祁凛年少早熟的模样,负手在背,看着前方的路,忽然问道:“殿下可知,你们出征前往陆国的军队中,有一个叫元沄的家伙。”
第63章 光阴似箭,物是人非
宗政祁凛年少早熟的模样,负手在背,看着前方的路,忽然问道:“殿下可知,你们出征前往陆国的军队中,有一个叫元沄的家伙。”
长芸掏钱给路边乞讨的孩子的手一顿,立即又恢复如常的把碎银稳稳放在他的脏碗里。
长芸直起腰,向前走了两步,刚想开口,便听到身边的宗政祁凛低叹了一声。
“我真傻。”
“我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回来的军队里有没有她。听到说没有,我还自己去你们队里讨要了所有出征士兵的花名册。”
他就在那儿和下人一起翻啊翻啊翻,翻了一夜,也没有找到一个叫“元沄”的人。
虽然宗政祁凛没有接着说,但长芸却猜到后面的事了。
长芸心生一丝愧意,她说:“抱歉啊,那时候因为你父亲与季琛多有来往,我便想瞒着你。”
宗政祁凛停下脚步,认真看着她,复又问了一次:“所以你不是京城某家商贩的公子元沄,而是当朝太女宗政长芸,是么?”
半年不见,小凛王身高拔长,竟然已经比长芸高出了半个头。
长芸知道,前者与后者的意味相差甚大,但她还是扯过嘴角,笑了笑说:“元沄是我的小名,去书院读书实为我父皇的主意。”
宗政祁凛把她当朋友,她却突然告诉他,她是他那素来冷脸的太女堂姐,任是换谁也不能接受吧。
长芸还想着小凛王一定会生她的气,以后两人的关系也可能会淡下去许多。
谁知道他突然说道:“那你还会回书院吗?”
长芸想了想,说:“若没有明确的事由,应该不会了。”
宗政祁凛忽然不说话了,他睫毛低垂,心想:
也是,她现在是太女,即将登基上位,不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潇洒闲逸的书生元沄了。
“日后我们还能一起玩吗?”宗政祁凛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问,但或许脱口而出的话才是他最想说的,最真实的。
他希望即使在以后,他们至少还是那对书院相识的朋友,而不是朝堂之上冷冰冰的君臣关系。
长芸无奈地笑笑,说:“当然,我认你这个朋友”
何止是朋友,他们的身上还连着些血缘关系。
简单一句话,宗政祁凛几日以来阴霾一般的心情仿佛忽地明朗起来了。
他突然伸过手来,揽过她肩头,偏头对她笑容灿烂,说道:“既然如此,为恭喜你凯旋而归,我带你去游玩吧,你想去明月街挑商品,还是去茗韵楼看歌舞,又或者去祈灵台看烟花也是很不错的~”
长芸突然被他拽着走,惊叹这小子转脸比她翻奏折的速度还快,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看着小凛王一下子奔到别人的酒铺子边,尝了口酒就眉眼舒展,酒葫芦拿在手上举着对她招了招,一双眼睛亮亮的,仿佛在说这家的酒好喝。
长芸在一边看着,勾了勾嘴角,朝他点头。
心想年少真好,可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这小子若能不受磨难,永远像这般活泼开朗,倒也是一份幸福。
…
日子在慢慢流逝。彼时,宫中的祭祀活动大部分已经落下帷幕。
一个月左右,先帝的陵墓已修建得差不多了。
在帝陵修建完成后,就开始“启祭”。
芸神国的皇陵距离京城有一百里远,为了运送先帝的遗体安全到底,送葬队伍多是庞大的军队,支浩浩荡荡地向皇陵走去。
在抵达皇陵之后,送葬中所使用的车马都不会再带回皇城,只会随着先帝的遗体一同下葬。
先帝的葬品中有价值连城的字画、千金难买的瓷器、镶满彩钻的宝剑还有象征着无限荣光的戍鼎。
父皇生前爱喝酒,所以宗政长芸收集了天下各种各样的好酒陪父皇下葬。
长芸看着父皇的棺材被宫人抬下土壤深处,红玉板指被紧紧握了又握。
先帝被封棺后,巫师拿出一桑木制作神主,用来做引出先帝灵魂的媒介,以一种祭奠亡灵的方式而言,当桑木迎回时,称为“虞祭”,等虞祭结束以后,皇帝的灵魂将会附于太庙中。
皇帝葬礼,九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来参加,长芸在地面跪下,朝着父皇被埋葬的方向深深做了一礼,其他官员也全都跪下,匍匐行礼。
场内便传来一阵阵痛哭流涕的声音,长芸已无力分辨哪些是真哭哪些是假哭的了。
只觉薛贵妃跪在她身旁看向墓碑,紧紧攥着她的手,好似母妃的心已痛到割血,却没能再流一滴眼泪了。
葬礼过后,官员们都陆陆续续走了,楚穆最后安慰了长芸一声节哀顺变,亦缓缓离开了。
长芸在漫天大雪下站了很久很久,纷飞的雪花覆上她的身子,乌黑的长发被细雪淋作成白头。她却哪儿也不想去,只静静地凝视着皇陵中新立的那几座墓碑。
她的身影在雪中显得如此孤独和坚韧,苏玉堇拿着披衣走来,不禁为她感到神伤。
苏玉堇将貂皮披风给她披上,放低声音,轻轻道:“殿下,不要冻着。”
长芸看着前方,心中总有一郁结难以解开,最后她道:“玉堇,你知道吗,多少年前,我也曾与自己的兄弟姐妹一块,在宫中玩捉迷藏,在太和宫下象棋。
那时候我们还年幼,心思单纯,宫里遍布都是我们玩闹的欢声笑语。我是皇兄皇姐的好妹妹,亦是皇弟皇妹的好姐姐。
从不曾想,岁月不饶人。一转眼,兵刃相对,兄弟残杀,只为着这无尽的权力与欲望。
宗政宇为谋皇位,勾结母族外党,大兴围宫,血屠忠良,连自己的兄弟姐妹亦不放过。
二皇兄宗政珉在宫变那日,为保护自己的母亲,后背被敌人狠狠刮了十余刀,最后殿内的守军全军覆没,他抱着他母亲,血刃穿过他的脊梁骨,被敌人一刀两命。
三皇姐宗政与笙与贴身侍卫找到宫内暗道,险险躲了起来,在快被敌人发现之时,给太女暗卫推出了暗号,才一路被护着逃出宫去,幸得一命。
五皇弟宗政衡,因自己的母妃只是个婕妤,母族势弱,与皇储之位无望,便成天在宗政宇身后作跟班,抱大腿。但不料,宗政宇最后反将一道,利用完他后就把他杀了,尸首被早早埋下。
六皇弟宗政濯,在快被敌军包围殿宇之时,他知道自己腿脚不便,为了不拖累他人,他让宫人先行逃宫,自己却转身拖着轮椅,往河边去,渐渐的,河水漫过头顶,最后溺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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