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盛杯
苏玉堇的情绪波动很大,沈二听到他问的问题后,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
虽然不想这么和主子说,但这是事实,瞒不过去的,所以他说:“大皇子被苍芸帝手刃了。云王被苍芸帝派人送回了云国,现在在云宫安全的待着,但仍处于被监视当中。参与那次反叛的士兵死伤无数。”
王兄……死了?
苏玉堇呼吸骤然急促,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变得空洞洞起来。
待这一消息在他的脑海愈渐清晰,他的心中充满着极度的悲伤与绝望。
他低下头去,双手紧紧握着床单,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一呼一吸都显得沉重,好似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来。
沈二见状,暗叫不好:“来人,来人!快叫御医!!!”
……
“怎么回事?人醒来后又受到什么刺激昏迷过去了?”宗政长芸穿过长廊,气愤的道。
上一秒,她还在毓灵宫,听到侍卫通报玉妃醒了。
下一秒,她走出宫外,又被告知玉妃受到刺激再次昏倒了。
变戏法也不带这样的。
身边的侍卫跟着长芸大步向前走,为难地说:“是云大皇子的死讯。玉妃醒来后问他云国的家人怎么样了,沈二如实相告,玉妃悲伤不已,才昏迷过去的。”
长芸顿时哑然。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她忽地放慢了脚步,走到翊坤宫门前,居然有些不敢进去了。
还记得那一次父皇的葬礼,漫天大雪下,她拥着苏玉堇,与他述说自己失去亲人的悲伤。
没想到一转眼,她竟成了杀死他亲哥哥的凶手。
两日前,她刚接到云国元老姜丞给她写的一封信,通篇用笔情如潮涌,纵笔挥毫,气势磅礴。
要不是信里骂她杀害陪她一同打下陆国的苏玉遥,她真觉得那是一篇能裱起来流传千古的艺术作品。
但姜丞写的信中不仅有斥责,还有要求。他要求长芸立即与云二皇子和离,将云王的嫡二子归还云国。
长芸把信完完整整看了一遍后,本来是很不屑的——你前面骂我骂得这么凶,后面又要我把你们的皇子归还,你当我是傻子吗?
现在倒觉得自己杀了苏玉堇亲哥,又把他囚在这“敌国”皇宫,的确是有些过分。
长芸突然心情有些沉郁。
这时,沈二从殿中走来,朝长芸躬身一礼:“殿下,玉妃醒了,说想要见你。”
长芸跨过门槛,走进室内。
苏玉堇看见了她,想要下床行礼。
长芸连忙道:“不用多礼,养伤为紧。”
虽然说一个月过去了,苏玉堇身上的毒已被清得差不多,伤口也渐渐愈合,但御医说他目前还不宜大幅度动作,以免伤口二次撕裂。
长芸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单薄的身子,放低声音说:
“是我杀了你的哥哥,于我的立场而言,这是正确的,于你的立场而言,确是不能容忍的。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考虑着补偿你。”
苏玉堇看着第一次在他面前服软的长芸,心中的悲伤忽地轻了些。
他轻声说:“殿下,我不怪你。是皇兄欲图杀你在先,对芸神国军兵刃相向。
破坏盟约,也有父王的意思。殿下肯放过我父王,已是仁至义尽。
成王败寇的道理臣懂,若不是皇兄权力熏心,也不会变成刀下亡徒。”
长芸不知道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好似在反过来安慰她。
他…是在说服他自己么……
长芸莫名感到心痛,她在床沿边坐下,握着他的手:“苏玉堇,不要说了,你想回家吗?
离开这里,回到云宫,去和你的臣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那里有你的父王母后老师还有你所熟悉的一切。”
苏玉堇呼吸一窒,手心处因长芸紧握而升起的温度瞬间冷却了:“殿下,你说什么……”
长芸似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认真地说:“云国元老姜丞来信,说云王希望你回去继承王位,前提是我与你和离。
我杀了你兄长,我们的婚姻是违背伦理的,是不被世俗认可的。为了你的前程,我愿意与你和离。
你也有自己的家与国,你是云国的骄傲,你可以像众人所期望的那般登上云国的王位,那是独属于你的荣耀。”
所以……她就这样把他推出去了吗?
苏玉堇睁大眼睛,眼角盈满晶莹的泪珠,一道道滑落下来,形成泪痕。
兜兜转转,这一刻,他才明白,长芸并未真正爱过他。
他终是错了。
他渴望得到她的在乎与爱怜,故一心向着她,想要自己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令她满意。
却忘了,人心凉薄,是永远捂不热的。
第76章 即位之礼
不知道这是离开她,离开芸神皇宫的第几日了,可能就在不久之前,但他却感觉像是过了一年那般漫长。
他不记得从芸神皇宫到云宫的距离有多远,一路上的马车是怎样颠簸怎么劳顿,不记得回国后子民的欢呼与鲜花,回宫后父王母后脸上带的笑容。
他以为等过阵子就好了,离开伤他至深的人,或许时间能治愈一切伤疤。
但是昨夜,他又梦回了那日大婚,梦见她骑着马儿接他回东宫,紧握着他的手走过一路花路,她为他掀下红盖头,捧起他的脸,偏头深深的亲吻他……
当梦醒了,一切都回到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又早已在他心口打下烙印。
苏玉堇,被抛弃的人是你,自作多情的人也是你,抛弃你的人是她,冷血无情的人也是她。
为何你已经失去了,还要受到伤害呢?
苏玉堇这般问自己,亦想挣脱萦绕在他周身的悲伤,待他拼命收回纷扰的思绪,想要回到眼前的当下。
却发现自己手执毫墨,早已在桌上宣纸,写满了她的名讳。
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苏玉堇连忙将宣纸塞进抽屉,又擦干眼泪。
“请进。”苏玉堇说着,声音有些嘶哑。
房间门被打开,走来一个鬓发插宝簪,月貌似芙蓉,身穿彩锦绣,呈皓腕轻纱,莫约四十岁却依旧容颜焕发的女子,她便是云国皇后赵温余。
赵温余端着果盘走进来,说:“玉堇,吃些水果罢。”
“…好的,母后。”苏玉堇怕眼睛红肿还未消退,故只接过果盘,不去看母亲。
赵温余看着室内昏暗,便让身边侍女多点些烛火。
“明日就是你的即位之礼,今晚要早些休息。”赵温余看着沉默地吃水果的苏玉堇,婉声道。
若说云国与芸神国制度的最大不同,就是云国有元老制,姜丞即是云国的元老。继云王破坏盟约在先又反军失败,朝中大臣多对其心寒,故向姜丞倾斜。
作为苏玉堇的老师,姜丞趁着自己势大,向云王上书重谏,接苏玉堇回国,立他为太子,同时让位于他。
太史官恰在此时,亦奏称,天上有除旧布新之象,代表即将有新皇帝出现。
群臣附和,云王应顺应天意,传位于皇后的二儿子苏玉堇以振兴云国。
云王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故在一夜思虑过后答应了姜丞的提议,让位于苏玉堇。
而如今苏玉堇已回云宫,即位之礼也近在咫尺了。
只是……
赵温余看着面容憔悴的小儿子,不免心中叹息。
自小受姜丞教导的玉堇一向性子淡然、克己复礼,长大后有喜欢的女子本是好事,可惜喜欢错了人。
就像当年的她,不顾偌大的家族反对,毅然决然地嫁给了当年还是六皇子的苏铖。直到结婚后才发现,他曾经说喜欢她、想娶她的甜言蜜语,处处对她好、哄她开心的无微不至,都只是为了得到她背后的家族势力。
等苏铖真正称了王,稳固了势力,便对她置之不理、百般冷漠。后宫早已乱作一团,他竟为了自己的新宠姬,与她争吵,丑话说尽,全然不顾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顾她身为一宫之主的尊严。
所以啊,她想了许久才明白,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放下执念,放过自己。不要为了得不到的东西而感到受伤,要关注当下自己所拥有的生活,好好珍惜爱自己的人。
那苍芸帝已把写下的和离书送到了云王手中,繁琐的和离流程就差“公布”这一步骤了。
和离了也好……不要让儿子走上和她一样的弯路。
…
第二日的即位之礼终是到了。
苏玉堇站在长长的铜镜前,看着沈二为他穿上一层又一层的繁琐衣裳,最终披上锦绣绸缎,这一幕亦是似曾相识的。
只不过是那日在行宫穿上的炽红嫁衣,变成了今日在云宫穿上的玄深衮服。
衮服华丽,尊雍耀眼,繁复珠玉做装饰。领子下垂挂玛瑙与紫玉相配的缀饰,腰间别着精致复杂的立体金饰。衮衣上,每一针线,每块色泽,都无不透露着云国对新王的重视。
“主子,今日的即位礼是你的人生大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沈二看着苏玉堇漠然的脸庞,忍不住说。
苏玉堇知道沈二在担心他,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拍他的手,道:“走吧。”
殿外早已备好了只有重大仪式才会使用的彩绘铜饰木轺车。马车的全身由檀木和青铜所制,蒙覆车轼的鞃是白狐的毛皮,车前牵着四头乌骓马,这是云国马车的最高规格。
苏玉堇踏上车凳,走进马车,马车便开始缓缓向前驶去。
在马车的左右两边,是神情严肃的云宫精锐部队,他们负责跟着马车,一路护送。
彩绘铜饰木轺车从皇宫开到王都正广场,依云国国令,马车经过的地方,万千子民都要从家中出来,整齐跪着,相迎新王。
见新王,双眸如浮冰碎雪,眉目清浅,肤光如玉,穿着华贵繁复的长袍,如同雾里看花,深不可测。
众人只叹皇家之威严,感慨新王之容颜。
却不知那尊贵的座上之人,无半分即将登基的喜悦之情。
马车终是到了王都的正广场。
地形开阔的正广场因众多市民的围观而变得拥挤。
在百官瞩目中,苏玉堇下了马车,拖着长长的衣摆,一步步走至广场中央。他知道长芸也在场,却始终目光直视,从不敢看她。
上一篇:惹金枝
下一篇:穿成早死的炮灰原配,我怒嫁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