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盛杯
满树红梅繁花似锦,它们簇拥在一起,正是季节,开得烂漫。微风吹过,花瓣轻颤,淡淡的清香传入洛晟的鼻尖。
洛晟蹲下身子,将紧抱的骨灰坛放在身侧,然后埋头,用十根手指一点点刨去梅树下的数寸泥土。
期间,有一两颗水珠砸落,在尘土上漫开,又尽渗于土壤。
罗孟啊,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洛晟回国时,罗孟是接他到王宫的其中一员。
后来相处久了,他和罗孟的关系也愈渐熟悉。
那时还年少,不似现在这般冷僻。有些心事他亦会向罗孟倾吐。
对未来的茫然、对宫里的猜忌、对形势的观察以及……对长芸的爱恋。
因此罗孟还笑他表面冷肃寡欲,实则暗藏情深。
但罗孟也仅是取笑了一阵,便向他分析起了如何追女孩。
洛晟想来也觉好笑,那时候的自己是不以为然地听完的,明明不轻信他说的话,却忍不住在脑海里一一记下了。
罗孟曾说,要了解对方的兴趣爱好,送礼物时要投其所好。
他知道阿元喜武,就趁那日送礼,赠她由世上最厉的陨铁铸造而成的七星赤霄剑。
罗孟也说,要保持沟通,莫要让对方忘了你。
所以他会忍不住把信寄到阿元的手中。忐忑着想等一个回信。
罗孟还说,要尊重对方的选择和界限。
所以他忍住了,没有去阿元的大婚现场闹,尊重她权衡利弊下做出的选择。
就像现在,他亦绝不允许自己以任何方式威迫阿元去喜欢他。
就这般聪明而重情义的罗孟,却是死在了敌军勒紧他脖子的铁丝上,死不瞑目,无法善终。
若不是要救他于囚牢之中,罗孟不会身陷敌营,与队伍走散。
若不是他以为罗孟死了,也不会留下受了重伤的罗孟,一个人沦落民间、颠沛流离,最终羊入虎口,辗转到了废太子控制下的斗兽场。
若不是罗孟还想着来找他,怎么会将自己旧部的身份暴露,随后被洛琨的人发现,当晚就夺去了他性命……
终于,洛晟在泥土上刨出了一个洞来,因过于用力,他手上的青色筋脉隐隐可见,关节处亦泛着红色。
洛晟黑眸悲怮,把置于身侧的陶瓷骨灰坛放进洞穴,再将周边的土一一拨来,覆在陶瓷坛的上方,将其掩埋。
罗孟啊,请你在天国好好休息。
若有来世,不用做我的侍卫。
我们只做朋友,那便是最好……
洛晟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便似下定决心般起身离开。
他迎着冷风向宫殿走去,披衣猎猎翻扬,他拢了拢衣襟,不作回头,亦没有丝毫的犹豫。
此时的洛晟,眉目间浓了几分对尘世的不屑,对世俗的狂野,他锐利深邃目光如利剑出鞘,带着足以抗衡世间一切他所厌恶之事的力量。
“董玄!”洛晟喊。
一道身影如鬼魅影,突然从墙边一角的阴影处探出身来,与他这般诡异而瘆人的动作所相反的,是那一张正气凛然的国字脸。
此人正是十二卫中的董玄,他是洛晟早年培养在身边的死士,所以人有来无影去无踪的特点。
洛晟:“三日之内,我要看见全国的斗兽场都被清除干净,再无一方杂乱。”
“是!”
……
清晨,第一缕光透过窗棂照进万宗宫殿,斑驳地洒在白曜石地面。
殿内的床榻被笼罩在朦胧的光影之中。轻纱幔帐上形成了一片片光影交错的图案。
宽大的沉香床榻上,穿着单薄黑色里衣的长芸正懒懒地背靠在青色软纨靠枕上,无比惬意的晒着清晨的暖光。
她深绿的裙子在小腿处松松堆起小褶,露出细腻纤白的脚踝。
而在她的榻边上,跪着一名身穿暗蓝官服的女医,正在给她脚踝处的伤口换药。
第125章 征服欲
被蛇咬的伤口之深能看见森森白骨,露出里面红嫩而有些破溃的肉芽,甚至而伤口的边皮早已起了水泡。
伤口越深越难处理,所以女医每一步都做得分外小心。
她从医十余年了,以前也处理过类似严重的伤,换药期间,她见过有人因疼痛而咬紧牙关撇开脸去、而有人单手掩唇浸出眼泪、甚至有人会暂时的晕厥过去。
但女医从来没遇到过像苍芸帝这般的。
在她将药效猛烈的药粉洒进森然的血洞时,苍芸帝竟只淡淡看了一眼,又无甚表情的将目光重新转回书上。
待女医换完药后,小心翼翼地给长芸包扎好伤口,在她即将拿起药盒离开榻边时,不动声色地暗暗看了一眼长芸手持的书本的内容。
她在想,这书到底有多大的魔力,才能让苍芸帝感受不到疼痛般,慵懒的眼尾处还隐隐染上笑意。
直到女医瞥见书上的绘图。竟是一对男女正以诡异的姿势在田间深情欢爱。
女医霎时如雷电劈闪而过,头皮震麻,而后又怕被苍芸帝发现般,深深埋下了头,朝她恭敬一礼,得到她的点头应允后,就提着药箱神色匆匆地走了。
女医的反应虽然很小,但长芸还是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对此她倒是显得一派坦然。
将露出床被的脚收回被子里,就继续不咸不淡地看着那本“活色生香”的连环画。
因为长芸昨日受冥火反噬得厉害,萧月楚丹嘱咐她不要再大动干戈去做什么事情,应该要留在宫中,好好养伤。
在两人的强烈要求下,长芸妥协了,给自己放一天的假。所以才有了今日睡到自然醒,坐床上看画本的闲情逸致。
长芸拿着《野春集》翻了又翻,觉得图上来来回回也就那些她早玩腻的三十六式,便觉得无趣,正想扔了。
直至她无意睨见话本的最后一页,画的是一种全新的姿势。
只见那被压于身下的强壮男人被肆意玩弄得不成样子,眼泪挂在他眼角处欲坠不坠。他结实的腹部沾染斑斑痕迹,却是爱而不得的痛苦模样。
长芸下意识忆起的,竟是昨夜马车内,见到的洛晟。
宽长的肩膀有些下垂,肩胛骨微微凸起。因常年习武而隆起的肱二头肌恰到好处,并不突兀。
劲瘦的腰肢和宽阔的肩膀形成鲜明对比,起伏流畅的线条,显露出一种独特的美感,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让人口干舌燥,升起别样的,想要将其征服的欲望。
“殿下………殿下!”
一道俏丽的声音穿透层层白雾,将长芸从幻念中拉回现实。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人。
“殿下,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刚刚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答。”楚丹站在床边,双手撑腰,无奈说道。
“何事?”长芸道,不知为何,声音染上几分沙哑。
“快到早膳时间了,萧月说殿下该起身啦。”楚丹哼唧一声,就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一边的木柜上。
萧月带着通行牌出宫一趟,出门前吩咐她要按时喊殿下起床。
多年来,在萧月的逼管下,若无其他情况,长芸的作息都是很规律的,不然也难以保持精力去对待每日的繁琐事情。
长芸轻皱眉头,揉揉太阳穴,低头看见那一春光无限的话本,更觉头疼。两指捻起,就把书随意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了。
这种东西只会看坏脑子。
若是对洛晟做这种事情,欲望发泄后,她总得负责吧,但既然她不想负责,又何必因为那点私欲,将他拖下另一个深潭?
长芸平直的扯扯嘴角,终是下床去了。
日常的洗漱过后,她坐上妆台前,道:“萧月帮我绾个男子的发饰吧。”
“殿下又想出门?”楚丹微睁圆眼,柳眉上挑,有几分生气。
依楚丹所见,只要长芸女扮男装,都是想伪装身份,去干些什么要紧事儿。
“放心,我只是想到王城街上逛逛,不做什么事。”长芸道。
看见楚丹拿着梳子就站在那儿,不愿动弹。长芸忽然想起了洛晟,他上次也似这般,拿梳子站在这里,紧紧看着她。
深邃的浩眸下,是三分无措,三分溺爱。
怎么又想到他了?
长芸伸手轻覆自己的额头。
也没发烧。
但这些思绪只停留了一瞬,她便敛了敛神,看向楚丹,道:“我在房里休息了一早上,已经感觉好多了。
宫里太静,乏味得要把我闷出内伤来。我只想出门热闹热闹,说不定心情好些,伤病也容易好了。”
楚丹听罢,只道这些都是借口,但也拗不过她,终是捧起她的长发开始梳理,算是勉强妥协。
长芸透过铜镜看着她樱红的下唇还是紧紧抿着,便安慰道:“我会带上洛晟,没有那么多不安全。”
长芸的意思是,洛晟是国君,自是最熟悉整个王城,有他作伴,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但楚丹却觉得洛晟陪她去的话可能更危险,光是这个月洛垭和洛琨的事就已经够棘手了。
“殿下,我也同你一起去。”楚丹只好说道。
长芸眉梢弯了下,知道她只是担心她,便也答应了。
…
用过不算早的早膳后,长芸在宫人的簇拥下,打算去找洛晟。
奇国与芸神国不同的地方,在于奇国有重大要商议的事才需要开早朝,而芸神国的早朝却是有规律的每周开四次。
所以长芸移步,直接去洛晟的寝殿找他。
万宗宫离他的寝殿只隔着三两座楼宇,应是很快到的,但长芸穿过白墙蓝顶的宫墙边,在一个宫殿门前,听到了一阵金属敲打的声音。
她感到疑惑,故掀起长袍就走上阶梯。
在守门的士兵见到是苍芸帝,齐齐抱拳一礼,态度尊敬的放行。
长芸通畅无阻的进去了,看见的,是宽敞无比的宫殿中,四面铁墙,如同被废置已久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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