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 第114章

作者:朽月十五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穿越重生

  蔓蔓简直像溜进了油缸里的小耗子,坐在树荫下,左手一小把樱桃,右手捧着一个小甜桃,脖子挂着面具,背上拴着一柄长枪,说长其实也不过半米。

  她腰间水壶旁还有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里头?全是炒熟的葵花籽,黄色小包里有一串串冒出头?的花朵,那是这里山里人采的野花,叫矶松的,卖的人说是数月不会变色。

  蔓蔓还去?看了戏,庙会上的戏可比草台戏要隆重多了,哪怕热天?也人山人海的,台上唱戏的声音都没有台下大。

  “还是俺们湾里的戏好听,”蔓蔓听了会儿,郑重其事评价,她现在说我时,会在我和俺时变换,但很喜欢说俺们,尤其夸湾里的时候更爱用?了。

  姜青禾跟徐祯还带着她去?拜了雷公,蔓蔓没跪,她小小声说:“菩萨婆婆,我没啥要拜的呀。”

  “这是雷公,不是菩萨,我们许愿的时候不说出来,放在心里说才会灵,”姜青禾小声告诉她。

  蔓蔓噢了声,她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睁,双手拜拜,在心里念,呼噜爷爷,你?保佑我爹娘,嗯,多多赚钱!

  湾里说雷是呼噜爷,蔓蔓就给又加上了个爷,她喜欢两个字两个字地喊。

  然后她睁着的那只?眼睛,瞟见?旁边有人跪下拜了拜,她也学着,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身上的东西叮铃哐啷,她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可把徐祯跟姜青禾唬了一跳,蔓蔓捂着整个头?,她说:“星星跑到我眼睛前边来了。”

  磕太?猛,头?晕了,可把姜青禾给笑得。

  出了雷公殿,晌午吃了碗肥肠面,这里的肥肠面又叫猪脏面,虽然没有羊杂碎有名,可大锅卤出来的猪杂很香,没那么油,汤里头?还搁了萝卜片,用?来煮的是细拉面。

  面滚后立马捞出,汤汁连带肥肠舀进锅里,没过细面,想要辣子和醋得跟摊主说声,这一碗面哪怕在夏天?吃,也不觉得油腻。

  最?后回?去?还买了一个西瓜,一袋酥蜜梨等等,酥蜜梨姜青禾拿到了铺子边,她请蔓蔓分给师姨,又带着蔓蔓去?各家店铺里,叫她挨个分给店家。

  蔓蔓其实有点不情愿的,但她还是去?了,然后她高高兴兴地跑出来,点心铺的姨姨给了她一大块枣糕,胭脂铺的姨姨给她嘴唇涂了红,叫她照照镜子,可把蔓蔓给美的,还有灯笼铺的爷爷接过了梨,反手找出个兔子花灯送给她。

  蔓蔓笑得双颊鼓鼓,姜青禾牵着她的手走回?铺子的路上,问她,“以后还想来铺子里不?”

  “还来!”

  小孩就是这样?,一旦得了点甜头?,高兴时就会把之前的不愉快给甩开。

  蔓蔓也知道了,“下次我找姨姨她们,没有人我才去?。”

  姜青禾笑着表扬她。

  等回?了春山湾,夜里在四婆家拆了这个大西瓜,一群人你?一块我一块地分食殆尽,笑着说自己最?近腰包鼓鼓。

  尤其是宋大花,虽然走村很累,她瘦了不少,人都快成黑炭了,可眼睛很亮,“今年?秋俺就能起座青砖房了。”

  她真没说笑,做东家一天?有百来个钱能赚,而且她也学着土长和虎妮那样?,把之前借给姜青禾的钱当做给她开铺子的,不拿回?来,收铺子里的半成利,她没好意思要多。

  所以她到了秋末闲下来,就能脱离这逼仄的草房。

  姜青禾掰了块西瓜说:“来碰一个,等着吃你?的嚷房席。”

  虎妮说:“俺也一样?。”

  蔓蔓立即也跟着道:“俺也一样?!”

  其他几个娃不明所以也跟了句,宋大花挨个敲了敲,“毛病!”

  可就属她笑得最?大声。

  吃完了西瓜又说了会儿,姜青禾几个回?到家里,上床睡前,她问蔓蔓,“今天?你?开心吗,还想哭不?”

  蔓蔓把头?钻进她怀里,点点头?,又摇摇头?,伸手抱着姜青禾脖子,贴着她脸说:“明天?送我去?姨姨那吧,我会乖乖的。”

  “我不会哭的,爹要干活,娘要赚钱,蔓蔓去?姨姨家,和妞妞一起玩。”

  她说得好认真,姜青禾却想哭。

  因为蔓蔓知道,爹娘很爱她呀。

  她才不是拖后腿的小孩呢。

第91章 草原的女儿

  隔日起早送蔓蔓去赵观梅那, 姜青禾腾出她的黄色小包,往里装樱桃和花檎果,交代道:“这有核,你给赵姨叫她给妹妹吃。”

  “蔓蔓, 水记得喝, 别去追赵姨家的鸡了, 晓得不,”徐祯灌好温水,不放心叮嘱,又拿了大块汗巾塞进蔓蔓衣裳里,另一块叠好装进包里。

  他絮絮叨叨, “出汗了要跟姨姨说,给你换块巾子 , 别光顾着玩, 厕所也?要记得上。”

  蔓蔓一点?不走心地直点?头?, 然后握着昨儿个买的红缨枪问, “我能带这个跟妹妹玩不?”

  “别戳着人, 小心着些?,”姜青禾没反驳, 蔓蔓便高兴地挺起胸脯, 紧握长?枪走在大道上。

  路过下田的、打?柴、挖土的婆姨叔公见了她这东西, 都停下夸了番, 让蔓蔓可得意了, 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的。

  到了周家门口,她跑进门喊:“妹妹, 你瞅姐给你带了啥好玩的来了?”

  赵观梅忙说?这枪真好,让两?小的玩, 自?己捧着几个绣了囍字的盖头?出来,先说?了这盖头?,还问道:“蔓蔓没事了不?瞅她今儿个还挺乐呵的。”

  前头?搁在她家炕上睡午觉,没睡多久醒来便直流眼泪。

  姜青禾接过盖头?,笑道:“小孩猫一阵,狗一阵的,前头?我俩忙,没顾得上她,眼下她心里舒坦了,没啥事的。”

  “姐你忙先吧,这我拿走了,记账上一道给啊。”

  赵观梅走了几步出去送她,等她走远了才回去。

  而姜青禾去开了铺子,整理账册,她还是用不惯算盘,得在纸上算,其实这一整个月,刨除杂七杂八的费用外,她净赚了五两?将近六两?。

  不过等晌午付了买粮食的钱后,估摸也?剩不了太多。

  送走最?后一位来试红盖头?的姑娘,整条街被热日笼罩,少有几个人往来。

  她瞅了门外立着的竿子,影子越来越短,今天师姨也?没来,她干脆先关门歇业,揣了几两?银子从后门出去。

  后门的对街是米面粮油店铺,她带好草帽,走到这条街最?边上的小铺子,这间铺子窄小又逼仄,屋里只有张长?桌,有个中年胖女人倒在躺椅上睡觉。

  她抬手敲了敲牌子,胖婶睁开眼,伸手打?了个哈欠,她两?手扒着长?桌站起来,犹带困意地说?:“麸子运来了,今年底下各村麦子长?势极好,算你走运,这样跌价了,一袋五六十?斤也?只要十?五个钱。”

  “那感情好,先给我来上七十?三袋,”姜青禾很豪气?地说?,这价格实在是比其他粮店里的要便宜五个钱。

  能找到胖姐还是姚三给牵的头?,她才晓得这处不起眼的铺子,整条街的粮食买卖都不如她手中盘的大,上至有车队往西南运粮食来卖,下至到各个村落去收粮。

  可她就喜欢窝在早前没发家时的小铺子里。

  “成啊,匀你个七十?几袋,还有昨儿个有车队从西南那回来了,”胖婶弹了弹刚吹水烟掉下来的烟屑,往外走接着说?,“他们运了不少苞谷面回来,还有豆饼,有兴致跟着来瞅一眼。”

  “西南那种苞谷的多,苞谷面得比这里要便宜些?吧,”姜青禾忙问,她对苞谷面当然有兴趣。

  胖婶斜睨了她一眼,收起烟杆子进袋里,低着头?拉绳子说?:“粗苞谷面,给牲畜吃便宜,一袋五斗俺只收三十?个钱,细苞谷面就得要五十?个钱,苞谷粒更便宜,二?十?个钱,这玩意里头?就是掺了坏籽的。”

  “倒是今年麦面便宜些?,二?茬面五斗四十?个钱,你瞅瞅,买哪些?划算,俺这不赊不欠的。另给你运到平西草场那,脚费五十?个钱。”

  这运粮行当的行情,姜青禾还是知道的,她说?:“粗苞谷面来十?袋,苞谷粒三十?袋,麦面要四十?袋,等我先瞧了粮咋样,晌午后能安排车给运过去不?”

  胖婶挑了挑眉,“甭说?晌午后,眼下就有车侯着给你运过去,大妹子,你放宽心,俺在这粮道买卖上走,一斤准抠得住,二?是这粮,不会好的掺霉的,叫你吃亏。你到时候尽管敞了袋口去瞅,姐跟你做长?久买卖的。”

  姜青禾也?笑,“我还不晓得姐你嘛,实诚人。”

  其实她压根摸不清胖姐的底细。

  等到了仓房里,麻袋一个个摆满了地面,没叠着怕高温天粮食坏掉。

  她从几个敞口的粮袋里抓了几把麸子,放在指腹捻了捻,粗了些?,倒算不上啥问题。倒是苞谷粒,这玩意便宜是便宜,可里头?烂掉的籽也?多。

  姜青禾指着这袋苞谷粒说?:“姐,坏籽实在是多了些?,我也?不要你给我减几个钱,至少再搭我半袋没坏籽的。”

  胖姐照旧和和气?气?的,先是走过来抓起那袋装了苞谷粒的袋子震了震,手伸到下面搅动,抓了把,那一小把烂籽就有十?来颗。

  她瞪边上收粮的一眼,又爽朗笑道:“这收粮的半点?心思不在,没事,这姐再白送你一袋。”

  其余的验粮过程中倒是没出岔子,连粮数都是姜青禾自?己逐一清点?过的,她数了三两?七交到胖姐手上。

  胖姐抬眼瞅她,“多给五十?做啥?”

  “姐,这是给你的,我想找你打?听个事,”姜青禾冲她笑,“你晓得这里有好点?的牛羊把式不?”

  前两?日她跟毛姨确认了下学钉板的日子,没去平西草原,但?碰上了巴图尔,他苦笑着说?这几日这几日大伙那加起来死了好几头?羊,白天好好的,夜里睡一觉起来就不动了。只好剥了皮,将羊肉给处理掉。

  她心里记挂着这事,湾里的羊把式已经瞧过了,只能转而到镇上询问询问,刚巧今天收粮,一道给问了。

  胖姐没拒绝,收下这笔钱,笑了声,“你倒是会问人,俺晓得有个地方?,里头?养牛羊的把式多得很,只看你有没有胆敢去了。”

  “哪儿?”

  “就衙门那一条街上,东边是皮作局,西边则是牲畜行,那里除了马行外,便是牛羊行了,那里的人走南闯北去各处草场,在牛羊上头?,没比他们更把式的了,”胖姐抖了抖这堆钱串子,把它随手抛给旁边的汉子,笑着问,“敢去不?”

  “咋不敢去,等姐你这里车装好,稍等我会儿,”姜青禾说?得坦然,她不像这里的人那样惧怕衙门或者是衙门底下的附属机构。

  胖姐看她来真的,倒是高看了她一眼,“真去啊,这离着还远些?,俺叫小刘送你一趟,早去早回。”

  主要也?是想知道她真去没去。

  姜青禾没拒绝,有车坐谁要大热天走路去,她坐着小刘拉的牛车,热得两?颊要烧起来时,才到了牲畜行的大门口。

  守门的汉子瞅她,问了句,“来缴羊毛的?”

  也?不怪他有此一问,牲畜行除了管马匹和牛羊以外,还要往下征收羊毛以及其他牲畜的毛,比如羊毛一年一头?得要交三两?多,公骆驼的驼毛是八两?,公牦牛要交一斤的毛等等。

  牲畜行对于羊的管控很宽松,但?是对牛、马极其严格,牛病死或摔死等等,都要上报,专人去查看,属实不治罪,如果故意杀害则判坐监牢三年,私自?宰杀的处罚更重,一头?判坐监牢四年,三头?以上为六年。

  往前真有不少人被牲畜行拉了关大牢里,所以即使镇上的人都对此避之不及,除非真的有很多牛羊,到了必要缴纳牛羊毛的时候,才会上门来。

  姜青禾则面对守门人的问话,她否认并说?道:“我想进去打?听点?事情,能去吗?”

  “去呗,”那汉子露出一口大牙,“多新鲜阿,有人上俺们牲畜行来问话。眼下大伙正上工呢,你进去扰了他们盘算东西,你去那檐下等着,俺给你叫副使过来,问牛羊还是马骆驼的?”

  “牛羊的,麻烦小哥你了。”

  “没得事。”

  姜青禾只在檐下站了会儿,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了过来,他远远地喊,“大妹子,你打?听啥事情啊?”

  “副使,我想问问,”姜青禾小走了几步迎上去,“这里有没有羊把式能去底下瞧瞧牛羊的?”

  “去哪里瞅羊?”副使大声问。

  “到平西草原那,春山湾边上,想问问羊把式能不能去瞅眼羊群,那蒙人部落的羊群这几日不知天热还是啥缘由,死了好来头?,”姜青禾没有卖惨,实话实说?。

  副使皱起眉头?,“你等明儿个再来吧,俺们这得先问了大使,羊把式今儿个也?不在,死羊全扔了没?”

  姜青禾摇头?,还有剩一两?只的,她当时请了湾里的羊把式去瞧过,没瞧出大概来,只说?是热病,今年即使放了羊到山脚边,可能还是给热着了。

  大伙都这么说?,但?姜青禾眼下越琢磨越不对劲,索性先来问问,能不能去瞅眼,要是热病的话那她也?真没太好的法子。

  “死羊能留留几只先,俺叫他们给拨个把式出来,估摸着是热病,”副使也?跟她交了底,“这时候是羊生热病最?盛的时候,不过你也?甭担心,叫羊把式明儿个去瞅瞅羊圈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