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 第166章

作者:朽月十五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穿越重生

  “拿着吧,今年也给家里添点喜气?,”姜青禾面上的笑?意浓重,“其他?门神、年画的可得自己买了,这等会儿拿了钱,别舍不得。”

  女人们笑?开了花,嘴都合不拢,光是瞟着钱袋子,自己心里又有笔账,晓得这次能赚不少了。

  虽然姜青禾不会当面喊钱数,可大家眼睛多利啊,光是从上去领钱的人听了后失声大喊,到?兜着钱笑?得露牙花子过?来,就晓得肯定发?了一笔。

  也确实不少,至少姜青禾跟领到?钱的人都清楚,最多的有一两三钱,最少的都有七百个钱了。

  而一只猪崽只需要一百个钱,鸡鸭崽子不足五个钱,哪怕是七百个钱都能买上不少好东西?了。

  她们内心充盈着激动,只觉得腰杆子更硬了,要晓得自家男人做苦力活小一个月,也就三四百个钱,而她们却赚了这么老些。

  从办事房出去的时候,女人们左手拎着一袋钱,右手拽着一袋红彤彤的年礼,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可把候在门口的男人们一惊,有的上手去拿钱袋子,嚯了声,大声问,“抢钱庄去了?”

  “俺呸,啥抢钱庄去了,这都是俺日夜操毛的辛苦钱,”女人一把夺过?来,拿起红纸头在他?面前甩了甩,仰起头嘚瑟地说:“晓得这是啥不?年礼,你?听俺给你?数数,一副对联子,六张大红剪花,两张福字,诺,红绳团,还有包枣干。”

  “可叫你?把住了这门好活计,往后家里都靠不着俺喽,”男人背着手摇了摇头,心里想的却是这娘们是越来越能耐了。

  女人们欢天喜地出去炫耀时,姜青禾还留在屋子里,等着毛杏过?来拿她的银子。

  从今年五月染坊开始收槐花,她爬大槐树上摘了槐米卖的钱,割红花、采蓝草,到?后面在童学带孩子的工钱,织毛线的钱,一律全都在姜青禾这。

  毛杏来得很快,她几乎是跑过?来的,头巾掉了大半,两颊通红。

  她站在姜青禾前面时,还喘着粗气?。

  “这半年多来你?的辛苦钱,按我的账没记错的话,是三两五钱六,”姜青禾把那只有六十个麻钱,剩下是三两碎银的小袋子推向她。

  毛杏咽了咽口水,她心跳得很快,上下嘴唇不停开合,最后问,“真有这么多?”

  “有啊,你?那时卖槐米一趟卖了三十八个钱,后头又进山去采,卖了七十五个钱,割红花是六十六…”

  姜青禾随口就把那每一笔的账给报出来,在毛杏震惊的眼神下,她叹了口气?,“所以这笔钱真的有这么多。”

  她看向毛杏的眼睛,问道:“所以你?是要把这笔钱带回去,准备踹了你?男人?”

  毛杏真的很感激姜青禾,要不是她跟土长说,让土长替自己出头教训了自家男人,后面又上门让她去童学,说不定她真的会带着女儿寻短见。

  可这么多个月过?去,毛杏再也没有当初那么天真的想法,觉得踹了这个男人就能活得好,她现?在也能活得好。

  “不踹了,土长替俺踹过?了,”毛杏笑?着说,“俺家那货俺晓得,忒怂,只有喝点酒才能壮些胆,土长打骂了一顿后老实了,不会动手。反正?俺公婆指望着从俺手里漏出点钱来,眼下待俺也不错,妞妞能帮着看顾,俺在娘家那更有面了。”

  “他?打你?真就这么算了?”姜青禾跟她并肩走出去,询问时心下感慨,人和人的选择真的不同。

  不是谁都有虎妮那么莽,日子说不过?就能不过?,自己带着娃过?活,还能顾着年迈的老娘。

  毛杏悄悄地告诉姜青禾,“俺给他?报上了来年开荒挖土种树的活计,啥累就报啥。”

  她微笑?,“土长说到?时候银钱会给俺。”

  姜青禾看她,毛杏也回望,啥年轻不经事的小媳妇,压根不存在的。

  “好好过?吧,”姜青禾憋出一句,“别把人熬没了。”

  毛杏拿着钱笑?出了声,她最后告诉姜青禾的是,和离的难过?活,寡妇再嫁还有体面日子过?哩。

  姜青禾走出去看着远处的天,她想,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呐。

  她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回了家,开始忙碌起来。

  腊月忙年脚不停歇,二十三祭灶,姜青禾在四婆的指点下烙满了十二个碗口大的灶饼。

  四婆边帮她擀灶饼边说:“加点胡麻油,好糊住灶君的嘴,叫他?说不得你?家的坏话。”

  “蔓蔓,乖娃,来婆婆这,婆婆领你?给灶君爷爷叩个头,”四婆洗了手喊蔓蔓来,拉着小娃的手,要她在灶君牌位前磕头祭拜。

  蔓蔓乖巧地说:“我会好好拜的。”

  今年是姜青禾一家在新屋住的第一年,祭灶得隆重,四婆心里早早挂念着这事,想着要是家里没人,她自己得帮着两个孩子操办。

  这会儿人回来了,又担心苗苗在这事上是糊涂性子,没祭好灶得罪了灶君,那来年诸事不合犯忌讳,自家还没弄,先捧着新买的灶君牌位过?来了。

  点蜡焚香是四婆来的,她得说好话啊,嘴巴念念有词,大抵意思是,“保佑家宅平安”这种话。

  “明年可得自己好好祭灶了,徐祯,去婆家一块帮忙做饭,你?家媳妇俺是不指望了,让她歇会儿吧,一年到?头累够呛,你?出点力。”

  四婆拉着徐祯去干活,毕竟腊月二十三也是小年,四婆做东,让姜青禾跟宋大花一家都去吃点。

  姜青禾牵着蔓蔓的手,看着四婆蹒跚的背影,她仰头看天,有水花从眼角渗出来。

  她跟蔓蔓说:“你?也要对婆婆好知道吗?”

  “我跟婆婆天下第一好啊,”蔓蔓重重点头。

  这个小年夜,大伙在四婆家吃了一顿,四婆没忙活,蔓蔓和小草给她捶腿,二妞子和虎子则讲着童学的趣事,闹得四婆一直在笑?。

  大伙在烧得正?旺的炉火旁说话,一直说到?了深夜,熬的狗都睡了,他?们还在说。

  吃了小年饭,到?二十四要扫房子,把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给清扫一遍,得磨豆腐,又正?碰上了杀年猪。

  姜青禾忙得够呛,从老陈头那磨完豆腐回家来时,累得压根不想动弹。

  徐祯洗了洗自己沾满血腥的手,反反复复打了好几遍胰子,才过?来给她捏肩,“晚上吃啥?我们也吃杀猪菜?”

  “不,”姜青禾要吐了,她已经吃了好几家的杀猪菜,宋大花、虎妮肯定要吃的,苗阿婆的面子得给吧。

  二牛要请她,毛杏端了菜送她,赵观梅也要拉去吃一顿,她真的要吃吐了。

  蔓蔓也苦着脸,她也不想吃肉了。

  她可不是跟姜青禾一道去的,她也有自己的朋友啊。小芽家请她去吃,特意赶着牛来,要蔓蔓坐牛上,拉她去家里吃杀猪菜。

  头一次蔓蔓好兴奋,还带了姜青禾准备的节礼上门,然后二虎、虎子、三丫等都来喊她。

  她两天吃五顿肉菜后,她彻底失去了吃杀猪菜的兴趣。

  只有徐祯,别人不是请他?吃菜,是哄他?喝酒去的,他?去了三德叔家一次后,彻底不敢去了。

  所以杀了年猪该吃炖杀猪菜的时候,一家三口吃起了白粥配腌萝卜。

  但是杀掉的大肥猪,那可是姜青禾跟徐祯每天起早就煮猪食,上山打猪草,买了谷糠和麸子,一天天给喂起来的。

  两人当然有着别样的感情?,最后大半夜对着那一头猪肉,做出了一个决定,一半腌,一半熏,剩下的冻成块片着吃。

  腊月二十八,蒸花馒头吃,姜青禾给各家都送了一点,然后换来了更多的花馒头,三人苦着脸,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腊月三十这一日,几乎是湾里年味最浓重的,各家这会儿早起就开始炸东西?,做油馍馍,蒸了南瓜、豇豆和红豆,搅拌搅拌做成含子(馅),塞在馍馍里头。

  炖上了猪肉,把之?前换粮没换完的白米,在这会儿拿出来,蒸一锅叫自家人也尝下白米饭的味道。

  男人领着娃在门柱那里,沾了点浆糊贴对联,又贴福纸,再拉路过?的人唠会儿,说说今年过?年那滋味,简直跟跌进了福窝似的。

  这时车轱辘碾压过?砖块的声音传过?来,有人接话,“那你?见了俺,不更得喊俺的天爷哎,俺好大的福气?啊。”

  几个说话的男人一起望过?去,等瞧见了后,差点没跌倒,那牛后头是啥?

  “货郎?”

  “棚车嘛,娘嘞,咋这么老多东西?,三小子他?娘,他?娘,李二妮你?出来瞅一眼啊!”男人忙跑过?去叫人。

  他?婆娘在屋里嚷,“你?喊老娘做啥?”

  走出来一瞧,娘嘞,她差点没站稳。

  只见眼前牛拉着一辆棚车,那上头有盖板,下面挂满了林林杂杂的东西?,车壁上有红彤彤的剪纸,棚子上吊下来一包包的糖块,两边挂着两个红灯笼。

  那车上有两三层柜子,分了格子,眼尖的妇人看见了清酱、桂圆、针线、蜡烛、纸马等等。

  旁边还吊着大小不一的葫芦,肯定是新灌的醋,他?们都闻到?了醋味。

  小娃则只看见了那些炮仗和烟花,他?们高兴地蹦起来,“有地老鼠、钻天猴!”

  “何止,”王盛见没人注意他?,从满是东西?的棚车后头钻出来,冲大伙喊道:“俺这光是糖就好些嘞,像是这白酥酥的关东糖、这酥糖,吃着可甜了。”

  “昨儿个刚烤好的糖棋子、糖酥饼,还有这琼锅糖嘞。”

  艳羡完这群娃之?后,他?又往一群汉子那里站着的地方说:“烟丝俺也有哈,你?们抽的那水烟丝,还有好点的条烟,绿叶做的,味道抽着更带劲。”

  “酒俺更多,像是啥红苕做的酒、镇上酿的浑酒、马奶酒,还有种便宜的,南边来的黄酒。”

  听的汉子直咽口水,王盛又对着围来的女人们悄摸说:“那红盐,俺这里也有些,不卖,俺们可以换一点是吧。”

  等他?说完,大伙跟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他?们不可置信到?喊完后,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忍不住看天,揉眼睛,这都是啥好事啊?

  “俺们,俺们湾有货郎了?”

  “俺没害眼病的话,那应该是的。”

  “啊!啊!”

  大家彻底欢呼起来,欢呼声响彻整座春山湾,人群包围了这座牛拉的棚车,惊的老牛打了个响鼻,想伸腿踹人。

  王盛也没有想到?大伙这么热切,啥都愿意买点,连盐价那么贵,都愿意换点尝尝。

  到?了临近吃年夜饭的点,他?才终于空闲了会儿,拉着他?那不一般的棚车来找姜青禾显摆。

  姜青禾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向徐祯,“你?给他?做的?”

  徐祯正?忙着烧饭,他?看了眼说:“我给他?画了个图纸,他?自己找人做的。”

  “俺说好要当货郎的,”王盛叉着腰嘚瑟。

  姜青禾好奇,“那你?的杂货铺不开了?”

  “开啊,等开春造间?屋子,俺老头老娘守着嘛,方便大伙,俺还是更喜欢到?处走走,”王盛对自己的人生未来很清楚,他?知道自己长得不咋地,也不愿意祸害别人家的闺女,就乐意游荡在外头。

  王盛把年礼放下后,他?喊:“晚上带蔓蔓到?湾里空地来,俺给她带了烟火,一起来看啊。”

  在这个除夕夜,各家没急着吃年夜饭,而是去赏烟火,热闹会儿先。

  小娃们终于在今年有了传说中的毽子钱(压岁钱),他?们拿着那两个、三个钱的毽子钱,一窝蜂跑到?王盛的棚车前。

  然后伸手给钱,嚷着:“俺要关东糖。”

  “有火梨花吗?”

  蔓蔓也有毽子钱,她有特别多,今年的年夜饭是在姜青禾这吃的,苗阿婆和李郎中给她,一人给九个。

  四婆给她十八个,连带虎妮的,宋大花一瞧大伙给了九个,她也给九个。

  而蔓蔓领到?最多的,是来自她爹娘的,姜青禾给了她三十六个钱。

  所以在她即将长了一岁的前一天,她拥有了钱的支配权。

  也就是这几十个钱,她想怎么花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