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 第173章

作者:朽月十五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穿越重生

  在条子盖章要?写清楚引水原因,姜青禾特意强调让衙门写为了种树,还写下了一句话,风高土燥,引水灌木,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望树木成活,特批开渠。

  渠正只说:“好好种,别辜负了这?苗种。”

  而当姜青禾跟土长走出衙门时,土长还捧着条子还有点茫然,就批下来了?

  而姜青禾却已经开始展望,当水渠流经每一寸干涸的土地,让草芽蓬发,树木生长,绿色填补戈壁,黄沙渐渐退去,而那一天不?会太远。

第141章 属于草原的春天

  拿到挖渠条子后, 那天姜青禾跟土长坐最后的筏子回了湾里?,告知大伙这件事?。

  老一辈的感慨,“黄水江那大河比清水河可阔多了,从那挖条渠出来, 能养活几?片林子嘞。”

  “树苗子吃水多, 有渠保着才能活。”

  土长说:“挖渠是件大事?, 也是?苦差事?,各家出点人来,银钱按人头给,一天有?十个钱,年中和年尾各算一次, 肯定?不会叫人白做工。”

  其实十个钱也属实少了,挖渠是?实打实的苦力?活, 那抡起锄头刨地, 土硬到要用?力?往下砸, 会震的整条手臂发麻。

  不等大家嘀咕, 土长又说:“除了挖渠, 在黄水江那边俺们还打算立两架筒车,引水灌河边那片地。”

  “那边俺记的可不是?啥疙瘩地, 是?黄土地来着?, 也种树苗不成?”胖婶手里?磕着?南瓜子, 边吐壳边问。

  “这就是?为啥要找你们来, 那边翻了地晒过?后, 雇你们种草,”土长站得累了, 说完就坐下来,跟大伙面对面说话。

  李叔忙问道:“啥是?雇?种个草也有?钱拿?”

  土长告诉大伙, “怎么没钱拿,只是?得你种好?到能收了,这一亩地二十个钱才能给,不只是?那边的荒地,湾里?所有?的荒田今年都种草。”

  这话让底下人直犯嘀咕,要知道湾里?并不是?养牛羊的大户,他们有?的最少一两头,像是?四婆养了几?十头那还是?少的。

  所以他们并没有?那么需要草,并不像牧民那样动辄养上百头羊,要很?多的草料才能上膘。

  所以有?人就说:“那还用?问嘛,种草割下烧了做灰肥啊。”

  当然听到土长说卖了给牛羊牲畜吃时,他们压根没话能说,种呗,种草可比种粮食要简单太多了。

  开春之后,除了春耕,要忙活的事?情太多了,堆肥、捡粪、剜青、刨地等等,之前下了农田回来后还能休息,眼下却不成了。

  得趁着?天光正亮着?的时候,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娃,都得背着?篓子去戈壁滩捡石子。或者用?小铁铲刨生?在里?面的尖石,一点点挖出来扔进篓子里?,再拿去倒在不远处的石堆上。

  一部分人还得去黄水江那里?捞河砂,成堆成堆的砂石捞起,铺在席子上吸水晒干再收入仓房,等着?盛夏酷暑来临前把砂给铺上。

  他们忙,姜青禾也忙,理书的事?暂时顾不上去办了,她把地里?的活让徐祯带着?一头牛干,将蔓蔓送到童学去,当然童学也还没正式开学,只是?先看顾原来的这十几?个娃。

  自己跟土长拿着?步弓在湾里?的荒田里?到处走,边走边合算出亩数,而这些分出来的荒田在之后都得记在整个春山湾的名下,作为公田。

  五天走坏了她两双布鞋,真的是?从天刚亮走到天擦黑,连晌午饭都是?坐在地里?解决的,最后还剩点边角地的时候,姜青禾坐在拉毡子上,她敲着?自己肿胀的腿说:“湾里?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人口也少。”

  土长颇为赞同第一句,对于第二句她有?话讲:“其实人算不得太少,毕竟七十来户,加起来有?二三百人,比起其他村才百十口的总要多些。”

  “再有?点钱就好?了,”姜青禾累极了,她上半身靠在草上歇会儿,看着?天上大团大团的云说:“要是?有?钱就招边上村子里?人的来挖渠啥的,总要快些。”

  土长掏掏自己的兜,她叹口气,穷的叮当响啊,到处都需要用?钱,过?两天又要买草籽和苗种,连眼下让大家挖渠种草的都是?白?干活先。

  关于缺钱的痛苦是?永恒不变的,逃也逃不开。

  但是?没钱该搞的也都得搞起来,三月初三宜动土,挖渠动工开始。

  土长在黄水江边进行了简单的祭土地爷仪式,杀了只公鸡,再放了几?串炮仗,几?个汉子抡起手里?的锄头,在定?好?位置各刨了几?下就算完成。

  从今天这条名为兴安的水渠正式开渠。

  当然一条渠要活,并不是?靠批下来的条子,除了大伙奋力?挖渠外,最要紧的是?落点和渠的走向。

  取水口要找得好?,渠水进入渠道都是?从渠口开始,渠口要进水量大,而泥沙不多,避免渠道里?堆沙阻塞而水不流通。

  还得反复踩渠、测渠深,十丈为界,把住整条渠的走向。

  这是?十来位湾里?的老一辈花了好?些天才定?好?的位置,所以当除了要立闸口的地方,其余的土被一锄头一锄头凿开,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极其复杂。

  他们看着?将要以每天一寸寸的距离蜿蜒到春山湾旁的水渠,到通渠那时灌溉着?两旁的土地,长出草木,带来生?机。

  没有?人能在此时不感慨。

  姜青禾也是?如此,她更知道这是?个极其庞大的工程,毕竟兴安渠宽六米,而长度有?五里?,深则两米,还要贴石块才能保证底部水不渗出。所以这得需要几?十个人日?夜不停,年头转过?几?个,才能看到通渠的那一天。

  她那天吹着?来自黄水江的滚滚风潮,转身面对着?黄土地来的阵阵黄风,看到岸边立起的两架巨大筒车,它的架子深深扎进地里?,等到硬土地翻好?能上种,它将引来黄水

  江的河水,到纵横交错的沟渠里?,灌溉这两岸的草地。

  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时间。

  在开挖水渠的隔日?,姜青禾又跟土长跑了趟镇上衙门,这回是?去落实理书身份的。

  这个很?好?办,土长自己觉得妥当,写文书的小吏也不会不答应,只是?递文书时说:“那你们可得好?好?上心了,除了之前挂在户籍上的那些地以外,所有?荒地在立夏前会有?书吏进村待几?天合算。”

  “你们今年的地丁是?真的要收,推脱不得了,诺,这是?上头新的文书,你们拿去瞅瞅,不同的地征银是?不同的。”

  小吏推来一张厚纸,上头大概意思是?上田(包括水田)一亩半按一亩征银十个钱,中田则为两亩折合成一亩上田,下田四亩折合成一亩征银十个钱,今年新开荒田不征田税,来年起科。

  其实这个摊丁入亩征银还算合理,但是?摊到庄稼户头上都是?一笔不少于三百个钱的费用?,甚至更多,因为春山湾每户所种的田地没有?少于五十亩的,虽然并非全是?上田。

  趁着?土长还在细看那个征地丁的文书时,姜青禾则问小吏,“那番粮地呢?今年新开的荒地也能免田税不?”

  “番地啊,哪个部落的?”小吏翻找手里?的册子,转过?头问。

  “蒙人。”

  “那也不成的,番地本来赋税就轻,你看啊,”小吏拿过?书册,点点上面竖着?的一行字,“你自个儿瞅,蒙藏两族的番粮地,只纳粮不纳草,每亩地只收两斗的本粮,哪怕新开荒的也要收,收的再少一点。”

  他说:“你们这种给不出来的话,再要不就是?折色。”

  “折色?”姜青禾有?点不解。

  小吏告诉她,“就是?拿银钱来抵要收的粮食。”

  姜青禾问清楚了青稞折色后,她又问道:“那户籍落的地是?草场,还要征草束吗?”

  “征,这个草束跟开荒地就不是?一回事?你懂不,你开不开荒地,只要你户籍落了草场,就得按亩来征草束。”

  小吏关上书页,他看了眼姜青禾说道:“既然你问了,给你们也提个醒,前些年逃过?了就算了,现在粮草吃紧。”

  “又要打了吗?”土长放下手里?的文书,赶紧问道。

  “哪啊,眼下太平得很?,俺们可还指望再过?十几?二十年好?日?子嘞,这是?前头打了胜仗缴来的牛马羊,足足有?上万,可不就粮草吃紧,今年草束必征的啊,你们下头那平西草原在首征的这一批里?, ”小吏微笑。

  姜青禾觉得他笑的好?让人心烦,但同时又知道,今年的草价必涨,种草这条路稳赚不赔。

  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往年贴出的布告文书还能看吗?”

  “俺这肯定?不成,你出门往左拐,有?间书铺,上店家那买去。”

  土长出了衙门问姜青禾,“买布告做什么?”

  由?于土长虽然识字,但那布告上写的全类似文言文,语意极其压缩,她看不懂都是?听布告使念的,所以她的手里?压根没有?这些年的布告内容,只有?小部分她听过?的才记在脑子里?。

  “我想找找,头几?年有?没有?啥政策,比如我来的那年还说开荒地免田税一年,次年征半,第三年全纳的,”姜青禾说起这一茬来,她就是?抱着?希望看看。

  最后从那个书铺店家得到了积满灰尘的布告,他还很?得意,“这些都是?俺自己去抄的,好?些年没人要过?了,可赶着?碰上你了。”

  确实也就碰上她这个冤大头了,这些布告实在生?涩难懂,姜青禾看的晕晕乎乎,只能回去慢慢看。

  收起布告后,她和土长没去衙门,而是?去了牲畜行找羊把式。

  也算是?赶巧,羊把式没出门,正从牲畜棚出来,他看见姜青禾还愣了下,转头朝边上的屋子喊:“巴图尔,你那草场来人了。”

  巴图尔在屋里?应了一声,接着?风似的跑出来,用?他浑厚的声音喊:“谁来了,谁来了?图雅!!”

  他真的好?激动,那张胡子挂满两鬓的大脸上都能看出笑意来。

  见他俩有?话要聊,土长自己去找羊把式谈牧草的事?情去了。

  巴图尔拉拉自己身上沾满血迹的围布,他昂起头指给姜青禾看,“这一个冬额会了好?多,啥羊的口炎,还是?骨头扭到了额都会,额还能给羔羊断尾,刚还在给一头母羊接羔嘞。”

  “吃了不少苦头吧,”姜青禾说,她印象里?的巴图尔又高又壮,虽然胡子拉碴的,但不管是?拉着?勒勒车,还是?骑着?马,都能让人一眼瞧到他那精气神。

  可这秋冬的磨炼让他沉稳了不少,瘦而且脸颊凹陷,眉骨更加突出。

  巴图尔嘿嘿一笑,他并不想说自己学得有?多累,这学两把刷子的事?情哪有?喊累的理,哪怕是?给羊掏屎那也得做啊。

  “额这还有?会子就能回去了,大伙咋样?在冬窝子那边住得好?吗?”

  巴图尔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都好?啊,有?吃有?喝的,图雅还教大家说方言嘞,一个个现在都会说上几?句了,等这一批母羊下完羔后,大家就从冬窝子里?迁出来,要去开荒地了,”姜青禾如实说。

  巴图尔心里?安生?多了,然后带着?姜青禾在屋子里?随意逛了逛,正碰上土长和羊把式一起走出来。

  姜青禾问羊把式,“叔你知道南边那里?怎么样储藏干草,颜色还是?绿的?”

  羊把式想了想,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是?怎么让羊草割下来,草还是?绿的,他没见过?,要是?知道的话,他肯定?早早让牲畜行调制干草了。

  但鉴于他跟姜青禾也是?老交情了,而且她这人出手大方,对于羊把式这种眼里?只认钱的人来说,就跟这样的人合得来。

  所以他虽然不知道,但还是?给姜青禾出了个主意,“你去问问南北货行那的人,兴许有?知道的。”

  姜青禾后面又跟他闲聊了几?句,巴图尔出来送她,“等再晚些日?子就回去啊,等额的这两把刷子更稳点。”

  “好?,我会把你这话带到的。”

  姜青禾跟他挥手告别,又和土长去买了牧草的草籽,再去南北货行时人家关门了,最后回了湾里?。

  当傍晚土长叫来湾里?人,当众跟他们说明姜青禾当理书这件事?。

  原本以为大伙会有?格外强烈的反应,但是?他们特别平淡,有?的人还蹲着?,手里?捧着?饭碗继续吃,嘴里?塞着?饭含糊不清地说:“早知道了啊。”

  “这个理书她不当,难不成让俺来当,那真是?笑死个人哩,”剔着?牙的李伯开口,众人大笑出声。

  “这事?土长你就甭说了,俺们心里?门儿清,来点别的。”

  土长跟姜青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随后说起种草的事?情,这个事?情要格外看重。

  说完了各个草籽要注意的,土长等人散的差不多了问姜青禾,“上次说的向牧民收粪肥这件事?办的咋样了?”

  “等着?吧,”姜青禾笼统地回道。

  但其实她早就把这件事?托付给了霍尔查。

  所以早在几?天,草原上的禽鸟还安稳栖息在木架子上时,霍尔查带上几?个人赶着?勒勒车,沿着?他们熟知的方向,一路狂奔。

  初春的原野活过?来后,冬窝子里?的藏民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霍尔查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宁布看见他,几?乎是?跳起来的,小跑迎过?来,他隔着?老远就喊:“是?歇家让你们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