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喵
庞嘉雯却仿佛看不见,她继续道:“我姓庞,是庞家的女儿,冲锋陷阵的是我父兄。莫说我现在还未嫁人,即便我已经嫁人了,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我的亲人们征战沙场而我却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吗?”
“是庞家养育了我,是我的父母养育了我,是我的两位哥哥照顾着我。”
“而现在,在我父亲已经首肯我可以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你觉得自己有什么立场来劝诫我,希望我不要再回战场?”
白若瑾说不上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被刨开,冷冷的寒风刮进身体里,他感觉自己冷透了。
原来从前她说的那些拒绝的话都不算伤人,真正伤人的是她现在的态度。她在心里将他狠狠推开,在两人之间划下深深沟壑,仿佛他就像是个陌生人,连关心她的权利都没有了。
白若瑾苦笑着,伤心极了。
他看向她,眼里闪着泪光,却不肯让眼泪落下,只是一个劲地强忍着,难过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庞嘉雯讥诮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只要记住,我不会想在战场上看见你,我护着你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死在我的面前,我不想你是因我而死的。”
“至于其他的,你没有资格说。”
就在白若瑾僵住的同时,不远处也有两道身影突然僵住,他们迟疑着,没再继续往前走。
白若瑾看着庞嘉雯那张绝情的脸,那双冷戾又漠然的眼睛,仿佛他们从未相识过。
曾经的庞嘉雯就像他手里一缕握不住的风,突然间就不知所踪了。
白若瑾感觉自己说了什么,可他那唇瓣好半天都没有动,更是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过了好久好久,他恍惚地勾了勾嘴角,整个人宛如失了魂魄。
庞嘉雯皱着眉,继续不留余力地打击道:“我上战场还想挣军功,将来像我爹爹和我两位哥哥那样光耀门楣。你这么弱就别来挡我的道了,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你就当行行好,回京城去吧。”
“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不是一路人。”
白若瑾一直看着她,撑大眼睛,任凭泪水倾覆也不肯眨眼,就这样固执又伤心地看着她。
他想让她改口,哪怕只有一句,但只要她不要说得这么绝情,他就一定会原谅她,然后他们重归于好。
可他把眼睛都看酸了,眼眶里的眼泪蓄满后猝不及防地掉落,他那样绝望和伤心地看着她,她还是不为所动。
终于,白若瑾败了。
他败在了她的绝情,败在了她那双冷漠又讥讽的眼睛里,败在了她那无动于衷的面孔上。
白若瑾深深吸了口凉气,慢慢地转过身,步伐僵硬地走了。
他低垂着头,像个佝偻的老者,一步步地离开了庞嘉雯的身边。
庞嘉雯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深邃极了,仿佛像这片苍茫的草原,富有万物却又空旷幽远。
走吧。
走得远远的才好。
她不可能做回从前的庞嘉雯,何必又要拖着他,让他也跌入这阴森恐怖的杀孽当中?
不知不觉,庞嘉雯哭了。
悄无声息,泪流满面。
第200章 不行
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庞嘉雯的面前。
庞嘉雯抬头,发现是江怀给她的。
他和张朔不知何时已经来了,此时正注视着她,目光幽静极了。
江怀和张朔都坐了下来,三人看着远处血淋淋的战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擦干眼泪的庞嘉雯问道:“师父,师叔,你们怎么不骂我?”
江怀不言。
张朔轻嗤道:“我们敢吗?刚刚若瑾不过说你两句,你便将他骂走了。”
庞嘉雯不解释,只是道:“我是一定不会走的。”
张朔点头:“看出来了。”
江怀道:“累吗?”
“什么?”
庞嘉雯听见,但师父的声音好温柔,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在战场上的时候,师父很生气,看她的目光锐利森冷,一副恨不得杀了她解气的模样。
怎么这会子突然这么温柔了,还问她累吗?
庞嘉雯提心吊胆的,竖起耳朵,越发不敢怠慢了。
可江怀看着远处,目光幽幽道:“我问你,上战场累吗?”
庞嘉雯不敢糊弄,连忙实话实说道:“累啊,好累。”
“其实一般的鞑靼都是靠蛮力和偷袭,很好对付的。可他们太多了,我渐渐便有些力不从心。后来拓跋丰来挑衅,也全靠父亲先与他对战,让我歇息片刻。”
“这才是第一仗呢,我也并非一天到晚都在杀敌,就这样我都觉得累,可父亲和哥哥他们有时候一打就是几天几夜,还没有援兵,我简直不敢想。”
江怀转头看向她,目光灼灼道:“就算觉得累,也知道危机四伏,更清楚有可能战死沙场,可你还是想要继续上战场,在战场上陪着你的父亲和两位出生入死,是这样吗?”
庞嘉雯点头,笃定道:“是的。”
“不后悔?”
“不后悔!”
江怀站起来,径直走了。
庞嘉雯看着他那干净利落的背影,整个人懵懵的。
她看向张朔,小声问道:“我师父他这是……?”
“同意了吧!”张朔说,也站了起来。
“什么?”庞嘉雯不敢置信,也不敢追问。
她还坐在原地,像是不准备走了。
张朔走了好几步回头,望着她道:“你还要等谁?”
庞嘉雯苦笑道:“刚刚坐下的时候没有感觉,这会子好像使不上力了。”
张朔愕然,很快折返来扶她。
走在前面的江怀回头,蹙了蹙眉。庞嘉雯左边的肩膀受伤了,应该是伤到了筋骨。
拓跋丰哪有那么好杀的?
他紧抿着唇,当即又走回去。
张朔已经替庞嘉雯摸了骨,疼得她面色煞白,险些将唇瓣都咬破了。
这样好的机会,明着奚落还能替外甥寻回些体面。但破天荒的,那些话到嘴边便都说不出来了。
江怀想到她在战场上时那么担心白若瑾,离开战场时却可以讥讽奚落白若瑾,将他推得远远的。
一个人那么在乎另外一个人的生死,又怎么会不在乎那个人对她的感情?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她不想拖累白若瑾,不想白若瑾因为她而上战场。
白若瑾那么聪明,一时被她伤到了,这会想不明白,回去想想也会明白。
只是这两个人这样肆意妄为下去,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
把庞嘉雯送回大营后,江怀就走了。
张朔留下给庞嘉雯开方煎药针灸,忙活到了晚上才回大将军府。
他回去没有找到江怀,最后去了别苑。
江怀果然在别苑里,不仅在,还准备了面具和长枪。
张朔看见以后,当即冷笑道:“我就知道。”
江怀斜睨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什么?”
张朔没好气地冷哼道:“嘉雯奚落若瑾的时候你不出声,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现在想一想,你是同意了嘉雯上战场,再明里暗里回去帮她,护着她不出意外也就说得通了。”
江怀道:“你也听见那丫头说什么了。她是庞彪的女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庞彪和她两位哥哥负伤出征。她剑术不错,一般人近不了她的身。可她学武的时间短,根本没有多少内力,倘若我不去护着,你能保证她平安无事?”
张朔讥讽道:“我不能保证。但我保证你敢去,庞彪就一定会认出来。”
江怀浑不在意道:“认出来就认出来,我还怕他去告密不成?”
张朔怒而拍桌,没好气地吼道:“庞彪虽然跟李家的渊源颇深,但他毕竟是顺平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身边更不知藏了多少顺平帝的眼线。你这个时候还想上战场护着嘉雯,你是疯了吗?”
“我要是你,我就直接打晕嘉雯带走。”
江怀讥诮道:“若瑾都没有资格做的事情,你觉得我们有资格?”
张朔大声道:“有啊,怎么没有?我们是嘉雯的师父和师叔。你去问庞彪,如果我们能带嘉雯走,你看他愿不愿意?”
江怀沉凝着,不出声。
张朔气冲冲地道:“你不去问,我去问。”
说着,拂袖离去。
谁料刚出院门便见江怀已经骑在马上了,他当即回头看了一眼内院,又转过头来看着江怀,嘴角狂抽!
江怀没好气道:“你还走不走了?”
张朔捏了捏拳,上前愤懑道:“我要跟你共乘一骑。”
话落,江怀打马走了。
张朔:“……”
……
江怀和张朔都以为庞彪会答应的,他们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打晕庞嘉雯才不会伤害到她。
亦或者给她吃点蒙汗药就行,但他们肯定是不方便照顾的,还得把如意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