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第28章

作者:栖喵 标签: 穿越重生

  赵衡缓缓回头,似伤心般道:“这大过年的,我欠这一顿骂不是?”

  张朔见他这惨样忍不住笑:“你就知足吧。老夫人不愿用这些损名节的事情来拴姻缘,否则你今天是要收不了场了。”

  赵衡何尝不明白,刚刚他冲进去的时候庞嘉雯只着了一件小衫,那还是匆忙间外祖母给她披上的。从此之外,她那精致的脸庞,圆润的肩头,粉粉的肌肤,细腻白皙,宛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通通都落进他的眼底。

  倘若是一般丫鬟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表弟的心上人,这……

  赵衡转头拉住张朔的袖子,似告饶般道:“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张朔点了点头,戏谑道:“当然。”

  “不过你那两位表妹都在里头呢,她们最恨像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了,说不定等庞嘉雯醒过来就会如实告知。庞嘉雯知道了,那你……”

  赵衡瞬间就慌了,浑身不适地在原地跺脚,还学女人抓头发,好似已经走到绝境了。

  张朔忍不住笑,这时袁嬷嬷过来请他,说是药酒都已经擦过了。

  张朔要走,赵衡不自觉地跟了两步。结果袁嬷嬷伸手拦住,面色冷肃道:“王爷还是留步吧,老夫人说了,这成国公府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赵衡:“……”

  想当年袁嬷嬷还会偷偷带他去后街买糖吃呢,可是现在……

  赵衡看着袁嬷嬷躬着的背脊,突然就自责起来。

  他今天是怎么了?出宫的时候还很高兴呢,还想着不回去都成。母妃一直念着外祖母,他在宫外尽孝是应该的,连父皇都挑不出错来。

  赵衡忍不住叹气,一个人站在寒风里反省,越想越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就算庞嘉雯真的负了白若瑾,那也不关他的事。好比他负了庞嘉雯的表姐妹,自然也不喜欢庞嘉雯出来多管闲事。

  但现在铁打的事实摆在眼前,他就是那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不小心惹急了看家猫的讨厌狗。

  ……

  庞嘉雯高烧来得太急,张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是昏迷状态了。他把了脉才知道,庞嘉雯之前中过药,用了极冷的水才把药性压制,可这样一来,所有寒气都往她体内钻。现在没有了热毒的压制,寒气肆意流窜,这才让她突然就烧了起来。

  要去煎药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用银针短暂压制,顺便取了药酒让丫鬟们帮她擦拭身体散热。

  他则在外面等着,等庞嘉雯身体的热气退散些,再来把脉开药。

  他进去的时候,李老夫人还铁青着脸,看起来气得不轻。

  庞嘉雯穿着薄衫躺在床上,走近了都能感觉到一阵带着酒香的热气。他把了脉,很快写下药方。

  要出门时,李老夫人训斥一众下人道:“让你们拦个人都拦不住,合该一人打二十大板才对。不过眼下正需要人伺候,我就不罚了,但若是让我听见什么风言风语,那我便将你们通通发卖出去,一个也别想逃。”

  话落,丫鬟婆子们诚惶诚恐地磕头表忠心,看起来害怕极了。

  李老夫人有近十年不曾这样生气了,但说起当年她雷厉风行的手段,不少人都是怵的。

  旁的不说,就说老成国公当年不过是受人蛊惑,想寻什么长生不老药,至今还被李老夫人以出家人脱离凡尘俗事为由,拘在松鹤道观不许回来呢。

  张朔回了青云阁,看到江怀重新煮了茶,正斜靠在大迎枕上看书。

  他想喝江怀那杯,被江怀用折扇按住手。江怀抬眼看他,不悦道:“去洗手。”

  张朔笑,但还是起身去洗手了。等他回来,江怀已经替他斟了一杯。

  “如何?“江怀问。

  张朔笑道:“真是好玩。”

  “什么?”江怀蹙着眉,不悦地瞪着他。

  张朔饮了茶道:“庞嘉雯啊。”

  “她也梦魇了,嘴里叫着你那好外甥。恶狠狠的,起先还哭,后面直说不恨了。”

  江怀抬起头,眼眸微动。

  张朔怕他不信,再道:“是真的。老夫人越哄她就哭得越厉害,但没什么声音,就是眼泪一直掉,把枕头都哭湿了。”

  江怀道:“赵衡呢,他过去没有?”

  张朔拍掌:“你现在比我还能算,他过去了。”

  江怀轻嗤:“谁有你会算?他来找若瑾,两个人因为庞嘉雯闹了几句就气冲冲走了。”

  张朔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说他今天吃炸药了,连袁嬷嬷都拦不住。不过这件事你别管了,老夫人自有主张。”

  江怀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狐疑道:“我管什么?”

  张朔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什么?”

  江怀:“……”

  张朔端着茶,看着远方的袅袅雾气。大过年的为什么会下雨呢,瞧瞧这天,哪里看得见有什么过年的欢庆?

  “我们是不是真的老了?看到这些小辈冒冒失失的,撞破了头也只想笑,好像半点同情心都没有了。”

  江怀看着张朔那张老气横秋的脸,忍不住骂道:“那是你,我要是真那么铁石心肠怎么会煮茶等你?”

  “说得也是。”张朔笑了起来,好像刚刚的话不过是随口说的。

  然而江怀却听进心里去了,恍惚时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

  他们或许真的是老了,听到年轻人这些情情爱爱的,竟然也会生出几分落寞之感,仿佛也曾辜负了一位好姑娘,一段好时光。

第43章 赢了

  定安堂里,赵衡垂首听训。

  李老夫人正襟危坐,冷冷地望着他。

  “外祖母,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了。”赵衡的声音带着点祈求。

  李老夫人置若罔闻,鄙夷道:“跑到我的府里来耍王爷威风?老祖宗要是知道他们拼死打下来的江山就是给你们这些人享用的,只怕当年早就弃甲归田隐居山林了,那还有你们如今的太平日子?”

  赵衡连忙点头应是,不敢回嘴。

  当年他得知父皇为李家平反,还沾沾自喜。结果母妃得知后狠狠教训了他。后来他长大了,念了书通晓大义才知。皇家不为李家平反,那才是皇家最大的悲哀,是要受尽天下人耻笑的。

  外祖母一个人经历那些腥风血雨到如今,她的胸襟和气魄岂是一般女子可以比的?

  母亲荣居贵妃之位,三次回家省亲外祖母都不见她,可见外祖母对皇族怨愤之深,对母亲嫁给父皇鄙夷之重。

  赵衡跪下来,认认真真地给李老夫人磕头,虔诚道:“外祖母说的是,衡儿也是真心知错了。等庞姑娘好些,我便亲自去向她请罪。”

  李老夫人看着跪下的赵衡,眉头都不皱一下,心安理得地受着。

  她对赵衡道:“你若还想认我这个外祖母,那从今日起滚回你自己的王府,等到元宵节后再出来。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嘉雯养病这些日子也不会想看见你。”

  “另外那些话我就不说了,但凡我在外面听到一句不好听的话,你与你母亲就此与我李氏无关,你们就安安心心做你们成国公府的亲戚好了。”

  赵衡面色惊变,只见他立马叩头后站起来就走,多一刻都不敢再留了。

  李老夫人看着他那背影冷冷一哼,不一会便疲倦地靠在椅子上。

  她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能不能见到庞彪得胜的大军归来,震瞎那些子小人的势利眼!

  ……

  董氏醒来以后就急匆匆回医馆了,当她去到医馆的时候,庞家的人都已经走了,只有她的儿子还孤零零躺在那里?

  叫起来走是不能的,董氏只好去租了一辆马车。

  大过年的,马车不好找,等回来时一直装昏的徐连饿得头昏眼花的,险些就支持不住了。

  母子俩在车里吃着已经冷掉的葱油饼,连口热茶都没有。董氏想着李老夫人出面为庞嘉雯撑腰,到时候罗老夫人再知道,那他们在永宁侯府还怎么过得下去?

  董氏想着,眼泪直掉。

  徐连听见她哽咽的声音,抬头时见她满脸泪痕,忍不住问道:“嘉雯她去告了?”

  董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

  徐连心里担心,拉着她的衣袖道:“娘,嘉雯没有那么狠心,只要我一直装昏,她不会说出来的。就算她真的说出来了,我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难不成官府还会来抓吗?”

  “再说这件事闹大了对她没什么好处,祖母不会让人把这件事闹大的。”

  董氏摇了摇头,小声哭泣道:“我不是担心你祖母。是李老夫人,她都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庞嘉雯让人去报信的,我赶到忠义侯府的时候李老夫人也来了,然后质问娘。你是没看见她那严厉的目光,恨不得要杀人,娘是担心你的前程……”

  李老夫人的儿子成国公,现任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要断一个读书人的前程很容易,更何况,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徐连愣了愣神,惊颤道:“嘉雯怎么会这么狠心?”

  董氏轻轻捶打了他一下,怨怒道:“你还说,如果不是你先招惹了她,何至于此?”

  徐连没有说话,他想起前年他们几个偷溜出府玩,结果被街上一条疯狗追着咬。他和大哥二妹都只想着逃命,庞嘉雯从路人手中抽走一把雨伞就站在原地,等那狗冲上来她立即狠狠打回去。

  那时他觉得周围的风都停了,路人们也都不存在。他眼中只有一个庞嘉雯,她那么干练果决地站在那里,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干扰到她,她眼中的光是他甚少看见的,但却是让人无限安心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心里便都是庞嘉雯临危不惧的影子,那样的姑娘,将门虎女,本就是不凡的。

  想要得到那样的姑娘,他现在这样怎么能行?

  徐连苦笑地摇了摇头,随后道:“娘,你别担心,我有办法了。”

  董氏收住了哭声,怕他又做傻事,连忙问:“你又有什么办法了?”

  徐连道:“坦白吧。这件事您就当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为儿子求情,旁的你就别管了。”

  董氏听得心惊肉跳的,追问道:“你不会是想向庞嘉雯负荆请罪吧?”

  徐连笑道:“我到是想,可我现在还没有那个资格。”

  “这件事是我办得太急躁了些,也是我低估嘉雯的应变能力了。不过这样我才能更加清楚,我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一般的手段就能得到的话,那她的归宿或许早早就定了。”

  “但是现在,我还想再争一争。”

  董氏傻傻地看着儿子,揉着哭红的眼眶道:“你别傻了,她现在被李老夫人护得像个宝贝一样,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徐连宽慰道:“娘,您也太小看我了。人傻一次就够了,怎么会接连犯傻呢?”

  “我若真是那样,死了也罢。”

  董氏急急去捂他的嘴,没好气道:“呸呸呸,别胡说。”

  徐连握住她的手,认真道:“娘,你相信我。”

  董氏听了,反过来拍了拍他的手道:“我不信。不过你若是能有办法过了这个坎,那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