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第38章

作者:栖喵 标签: 穿越重生

  白若瑾拾起地上一盏天灯,问庞嘉雯道:“赌什么?”

  庞嘉雯环抱着手,信心满满道:“你想赌什么?”

  白若瑾道:“如果它真的不会掉下来,如果我真的金榜题名,那你陪我去洛阳参加牡丹宴可好?”

  庞嘉雯道:“闻说洛阳花似锦,牡丹更是倾城色。好啊,我答应你。”

  他们没有说如果掉下来会怎么样?好像早已笃定了那盏天灯不会掉下来。

  然后庞嘉雯替白若瑾举着,白若瑾亲自点了灯,在灯上写着:“金榜题名”。

  他接过天灯时,手指碰到了庞嘉雯的手,暖暖的,滑滑的,温润细腻。

  他很贪恋,但还是很快就挪开了。然后他放了灯,看着它在半空飘着,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远去的天灯逐渐变成一抹光,像天边的星星一样。他悄声再许:“金榜题名日,拥卿入怀时。”

  映月湖上的天灯逐渐都看不见了,她们也都准备各自回去歇着了。只是她们前脚才刚离开,后脚天空上就落了雨。

  别处也就罢了,点点滴滴像逗人玩似的。唯独映月湖上越下越大,宽阔的湖面更是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第二天早上,清理湖面的下人们捞起了几盏破损不堪的孔明灯。

  其中有一盏是写了字的,只可惜字面模糊,隐约可见一个“金”字,其余的却是再看不清了。

  ……

  庞嘉雯后来才知道,洛阳的牡丹宴乃是历代洛阳世家的相亲宴。

  借由赏牡丹之名,各世家公子小姐齐聚一处,簪花赋诗,寻觅良缘。

  而白若瑾的母亲当年正是因为去了牡丹宴,这才遇上他的父亲,两人最终因一朵“青龙卧墨池”的牡丹名花而结缘。

  这些都是李老夫人告诉她的。那时京城内乱,李老夫人带着孩子们在洛阳避祸,那时洛阳第一世家的大夫人柯氏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两人便有了往来。

  “直到现在,柯氏从大夫人熬到了老夫人,与我一般年近古稀,我们也从未红过脸,有过嫌隙。我们之间唯一不想提及的遗憾,那便是若瑾的母亲。”

  “当年若瑾的父亲病故在任上,你表姑不顾柯老夫人的阻拦,执意要带着若瑾去奔丧。柯老夫人也就是那个时候落了下心病,身体大不如前,一直活在自责和懊悔中。”

  庞嘉雯不懂,只是奔丧而已,怎么柯老夫人就自责到心病难愈的程度了?

  可当她仰着头,一脸疑惑地看向李老夫人时,李老夫人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并没有再说下去。

第58章 回去

  庞嘉雯回到海棠阁,让秦姑姑把她得的那些赏赐之物都搬出来,然后她挨着选。

  秦姑姑听她嘀咕,是选来送给江怀的。当即眼眸微动,陪她蹲着道:“郡主,二老爷虽未在朝中担任官职,但朝贡之物所见不少,您选这些他未必看得上。”

  庞嘉雯苦恼道:“其实我也不敢送这些,想着挑一两件能看得上眼的,然后去外面的铺子里寻更好的。”

  秦姑姑笑道:“听闻二老爷喜爱古玩字画,手中珍贵之物数不胜数。郡主若要寻珍贵之物,怕是在二老爷面前也是寻常,不如另辟蹊径。”

  庞嘉雯眼眸一亮,望着秦姑姑道:“姑姑有何高见?”

  秦姑姑道:“我在宫中时曾听闻国公爷酷爱抄录典籍,其中《山川录》更是数次借走,但我曾听贵妃娘娘说起过,家中最爱山水典籍的,当属幼弟。郡主在边疆长大,山川地域与中原大不相同,倘若能寻到边疆山水画或山水志等,或许会更得二老爷的青睐。”

  庞嘉雯一听就明白了,恍然大悟道:“我正想送什么才能表现我的诚意又能让二叔开心的,姑姑说得太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唤来如意,两个人匆匆要往永宁侯府去。

  秦姑姑和程姑姑自然跟着,但为了以防万一,两人还是默契地给李老夫人和周夫人分别报了信。

  周夫人去定安堂时,见李老夫人换了一身紫色福纹大褂,带着花顶金簪,正稳稳地坐着喝茶。

  周夫人抚了抚额头的鬓发,感觉发根都染了薄汗,便道:“母亲倒是不急,亏得我跑得气都喘不匀了。”

  李老夫人斜睨了她一眼,轻哼道:“她是回永宁侯府去收拾行李,又不是去龙潭虎穴。更何况还有褚氏和程氏跟着,倘若她们都不能将嘉雯平安带回来,那她们也不必回来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周夫人明显发现李老夫人是做了准备的,否则她就不会特意换衣服了。

  周夫人忍不住笑了笑道:“还是娘坐得住。那我先回去了,等晚些嘉雯不回来再派人去接她。”

  李老夫人点头,让周夫人喝了杯茶再走。

  ……

  永宁侯府如徐进说的那般在闹分家,不过庞嘉雯回去以后,他们倒是难得齐聚一堂,热情客气地要留庞嘉雯吃晚膳。

  罗老夫人更是搂着庞嘉雯哭,一个劲地说她是怎么罚徐连的,打得徐连到如今都还下不了床。

  庞嘉雯看着老了许多的罗老夫人,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罗老夫人或许是真的疼爱过她,就算掺杂着算计,但也有过慈爱之心。

  庞嘉雯不忍拒绝,同意了在永宁侯府用了晚膳再回去。

  消息传到成国公府的时候,李老夫人对洪嬷嬷道:“先留下吃晚饭,再细细说情。嘉雯要是心软了,住上一晚也是人之常情。”

  洪嬷嬷听了,笑着道:“您老人家若是想郡主了,现在遣个人去说一声,郡主一定早早就回来了。”

  李老夫人轻哼道:“谁想她了?”

  洪嬷嬷道:“您是不想,可架不住我们这些老婆子想。郡主在定安堂,这里一天都是热热闹闹的。郡主今日不在,您瞧瞧,除了老奴还有谁出声的?”

  李老夫人靠在罗汉床上,从窗户边看着丫鬟们各司其职,走路如迎风摆柳,身姿柔韧,本是极养眼的一幕。往常她也会同洪嬷嬷说,这些丫鬟们大了,也该给她们留意如意郎君了。可现在她一点兴趣都没有,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口干舌燥的。

  那丫头心思干干净净的,一旦钻入那些人的套套里,怕是被卖了都还在给别人数钱。

  倘若她再年轻二十岁,定会放手让她去闯,去吃苦头,然后她再好好教她如何算计回去。可现在她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这么个明媚的小丫头,就应该活得开开心心的,像只小鸟一样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而不是受人的眼色和欺负。

  想到这里,李老夫人站起来。

  她对洪嬷嬷道:“许久没有上街去了,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洪嬷嬷早知道她坐不住了,顺势道:“也好,大乘胡同那边的锦缎挺好的,不如去选几匹?”

  永宁侯府挨着大乘胡同,总共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李老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是选择让洪嬷嬷备车。

  周夫人接到消息的时候,李老夫人都出府门了。

  此时申时二刻,再过不久就该传晚膳了。她看着当值回来的江惟叹了口气,无奈道:“娘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一把年纪还这么任性,说走就走。

  江惟道:“这算什么?当年我们出京时遇到土匪,那土匪威胁娘,若不将大妹交出去就全灭了我们。说完还亮了亮大刀,好似要将我们都杀了。娘当时提着长剑挡在大妹的面前,趾高气扬地看着那群土匪道:“来啊,你们有本事过来我就留你们一具全尸。”

  “那群土匪见娘只是一介女流,当场提刀就砍了过来。”

  江惟口中的大妹便是如今的江贵妃。

  周夫人听得心惊胆战的,连忙问:“后来呢?”

  江惟收敛神色,冷肃道:“哼!后来娘就留了他们全尸。”

  周夫人:“……”

  江惟见周夫人那合不拢的嘴角,伸手替她合上,并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娘向来说到做到!”

  周夫人:“……”

  她突然想起,李老夫人好像对江帆说过:“不好好读书,小心你的皮!”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挽着江惟的手腕道:“春闱若是帆儿落榜,你说娘不会揍他一顿吧?”

  江惟听了,哈哈大笑道:“我说你想什么呢?娘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周夫人讪笑,但还是忍不住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渍。

  话说她嫁进江家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过老夫人雷霆大怒的模样。就是不知道哪天见了,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这般想着,周夫人突然想把庞嘉雯留在江家了。

  有庞嘉雯在,到时候她应该能喘口气吧?

第59章 缘由

  庞嘉雯从安和堂出来以后,就回雯香居收拾行李了。

  宫里赏下的那些王氏不敢动,全都装在箱子里的。至于她从西宁带回来那些不值钱的玩意,王氏一般也看不上。

  她让如意带着两个小丫鬟收拾,自己在院子外面喝茶,秦姑姑和程姑姑都陪着她在院外。

  老式的秋千架,庭院里种碗莲的小池塘,铺在泥土上的青砖地面,躲在墙缝里颤颤巍巍的绿芽儿……

  不过短短半月,她却已经仿佛很久没有回来了。

  小舅舅徐容过来找她,送了她一套十二色墨,上面分别刻了字,看款式是定制的。

  庞嘉雯有大半年没有看见小舅舅了,他瘦了很多,颧骨都凸出来了,显得那眼珠子深陷,看起来像是久病缠身的人。

  庞嘉雯踌躇着,没有接过去。

  徐容淡然一笑道:“嘉雯,我不是来为你二表哥求情的,收下吧。”

  庞嘉雯听了,这才接了过去。

  秦姑姑斟了茶来,带着程姑姑退到院门口,好似把风一般。

  庞嘉雯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小舅舅会说什么?

  小舅舅喝茶她就跟着喝茶,小舅舅放下茶杯她就放下茶杯,正襟危坐,看起来格外紧张。

  徐容见了忍不住笑,又想着她小小年纪住在外祖父家还被算计,心里不免又觉得可怜。

  只见他收敛神色,自责道:“你二表哥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事,说到底都要怪我。你来永宁侯府四年了,想必也看得出这府里到底是谁在做主。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奔波,旁人见我都会叫我一声徐二爷,我深知这都是仰仗你做官的大舅舅,所以也不敢托大。”

  “可这府里一年到头的嚼用,你大舅舅官场上的打点,你几位表兄表姐们的日常花销,一年少说要用三万两银子。你大舅舅的俸禄杯水车薪,你大舅母又是个吝啬的人,我一直以为自己在这府里也是能顶上半边天的。”

  徐容说着,忍不住自嘲了一下。

  庞嘉雯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便道:“分家以后,小舅舅挣的便都是自己的了。”

  徐容笑了一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他轻嗤道:“如果我早知道委屈求全的结果还是要分道扬镳,那这永宁侯府是荣是衰又与我何干呢?就因为我读不进书,身上没有功名,你外祖母就偏心了一辈子。”

  “你二表哥是看我压抑了一辈子,心里总想着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这才急功近利,做出这样让人不耻的事。所以你们人人都可以怪他,都可以谴责他,重罚他。唯独我连与他多说句话都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