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喵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魏王真的打进京城来了,天下必将大乱,到时候我们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我父亲若在,绝不会弃城而逃,父亲不在,我也不能丢他的脸,就算守不住,拼死也要一搏。”
李老夫人听了,眼睛湿湿的,整个人却欣慰起来,语重心长道:“哪里就能这么严重了?魏王乃先帝嫡子,当年距离皇位不过一步之遥都没有强行逼宫,更何况如今远在南疆,一举一动都引人窥视?”
“魏王再不济也是大燕的王爷,你父亲如今还在边关打仗呢,内乱一起,你父亲哪里还能专心御敌,到时候若有闪失,魏王便是大燕的罪人。先帝偏心魏王,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嫡子,更因为魏王对大燕忠心耿耿,除非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否则魏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造反。”
庞嘉雯听后,眼眸一亮,随后坚定道:“我知道了,那我去跟严总管说了。”
李老夫人看她蹦蹦跳跳的,心情也好了,在她身后道:“钱不够就跟我说。”
庞嘉雯回头,嫣然一笑,甜甜道:“我知道了。”
李老夫人突然就开怀起来,这人跟人相处久了,便会受人所影响。
不同的是,有些人心思复杂,同她相处的人便会疑神疑鬼的。而有些人心思坦荡,同她相处的人便觉得心情愉悦。乍一看,连春光都跟着明媚起来。
第74章 加封
严总管看中那栋小院要价三千五百两银子,年前只怕最少也要卖四千一二百两银子,谁知道翻过年,一下子就降价五六百两银子了。
庞嘉雯问严总管身上的银子够不够,严总管就道:“自从郡主搬去了成国公府住,我便写信给侯爷请罪。侯爷回信时让人捎回来一万两银票,让修善侯府或将大玉胡同的宅子扩一扩。”
“这些年侯府虽在皇家的手里,却也是每年让人修善,因此咱们到也没花什么钱。这会扩建大玉胡同的宅子,剩下的也多,到时候郡主做主,瞧着看添些像样的家具才好。”
庞嘉雯大吃一惊,她一直知道严总管是父亲的心腹,却不知道父亲竟然连一万两银子都敢捎给严总管。更何况严总管写信去是请罪,父亲此举分明是全然信任严总管,让他不要多想。
自打她入京,进了永宁侯府便和严总管生分了,现在想来,倒是她自己蠢了。父亲分明把最好的守护给了她,是她自己不要的。
想到这里,庞嘉雯赧然道:“严叔看着办吧,我一个小姑娘家也没有什么见识,怕是被人诳了也不知道。”
严总管道:“郡主快别这么说,夫人不在京城,我拿着银子也无处下手。您若是怕选了不好的,咱们直接拿了老爷的名帖,请京城最有名的师傅现打也行。”
庞嘉雯想了想,斟酌道:“严叔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我刚刚从李老夫人那边过来,她老人家的意思是,咱们这个时候买宅子是好事。我寻思着,这户人家既然是做生意的,那除了宅子一定还有铺子。严叔手中银钱宽裕,我这里加上皇上赏的也还有几千两银子,不如合起来多买一些。”
“等这阵风吹过去,咱们用不上的,转手加价卖出去,严叔以为如何?”
严总管意外道:“郡主不担心魏王那边打过来吗?”
庞嘉雯反问道:“严叔担心吗?”
严总管道:“不担心。”
庞嘉雯笑道:“那就要辛苦严叔多跑几条街了。”
……
忠义侯府的人又买宅子又买铺子的,动静不小,皇上自然也知道了。
余公公绘声绘色地道:“那急卖的商人见侯府的人出手阔绰,还问是做什么生意的?侯府的人就说,银子是皇上赏给他们家小姐做嫁妆的。那商人还暗暗狐疑是不是皇商,可自己又不熟悉。后来去官府变更契书才知道是忠义侯府的丹阳郡主要买,当场就后悔了,强撑着办完契书,出来就垮了脸,直说自己蠢,忠义侯府在这个时候都要添置产业,他们跑什么跑,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顺平帝听后哈哈大笑,太平盛世商人重利,到哪儿都想挣钱。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收摊子先跑的也是他们。他高兴的不是庞家捡了便宜,而是庞家敢在这个时候添置产业。
“别说那些商人了,就连贵妃也糊涂了。朕听说楚王惹得李老夫人大怒,罚他在府中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府。”
余公公应声,起身命小太监前去传旨。
崇明殿外,阳光明媚,衬得金色的琉璃瓦熠熠发光,好似把宫里压抑多日的乌云都冲散了。
等传旨的小太监走了,余公公不可遏制地轻叹一声。
倘若江贵妃没有让楚王去成国公府,倘若楚王没有被李老夫人骂出来,还有丹阳郡主没有明着置办产业……
那么,谁也不知道皇宫里这股冰冷压抑的气息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缓口气的余公公正要回殿内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震动皇宫的“报!”
“报,八百里加急,边关捷报!”
余公公见报信的信使驰骋而来,一瞬间手脚不听使唤,刚转个身就栽倒了。可他顾不得,直接连滚带爬地朝殿内大喊:“皇上,边关捷报来了。”
“什么?”顺平帝满是惊喜地走了出来。
余公公连忙爬起来道:“八百加急,边关捷报来了。”
话落,报信的信使已经稳稳地跪在崇明殿外,双手奉上文书,激昂道:“恭贺皇上,忠义侯庞彪于数日前攻下肃州,目前正巩固肃州防卫,准备不日攻上沙洲。”
“肃州打下来了?”
信使恭敬道:“回皇上,是的。”
“快,准备祭祀。不不……要先昭告天下!”顺平帝语无伦次,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肃州当年就属于大燕,而后因为边防将军没守住,所以才被鞑靼的铁蹄践踏。现如今在他的手里收回,他如何能不激动?
余公公连忙带着一众宫人恭贺,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来得可太是时候了。
不肖多时,忠义侯庞彪收复肃州的消息不胫而走。满京城的文武百官也因为急报而加紧往各处传达,待皇榜一出,京城又是一片欢呼。
庞嘉雯被周夫人从罗汉床上抓起来,来不及细说就让秦姑姑和程姑姑给她穿上郡主大衫,然后上妆,戴上郡主翟冠。
这才刚刚穿戴好,李老夫人就着一品夫人的大衫和翟冠过来,深青色的霞披看起来肃穆极了,偏巧天色已经暗了,庞嘉雯看得心口狂跳,连忙问道:“姑祖母,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李老夫人看向周夫人,问道:“你还没有跟她说?”
周夫人扶额,面带疲倦却欢喜地笑着道:“这消息太突然了,儿媳忙得头昏,没顾得上。”
李老夫人拉过庞嘉雯的手,她那眼眶红红的,好似刚刚才哭过。她对庞嘉雯道:“你父亲是个有出息的,申时八百里加急传来他打下肃州的消息,现如今皇上已经张贴皇榜昭告天下,我们也该去忠义侯府开府祭祀。”
“肃州打下来了?”庞嘉雯有点懵。记忆里,父亲是打下肃州了,不过那是三年后。
后因鞑靼死咬不放,父亲就没能回京。
庞嘉雯伸手扶了扶翟冠,总感觉很不真实。
李老夫人紧紧握住她的另外一只手,从容道:“我们走吧,等会说不定宫里的圣旨也要下来了。”
庞嘉雯跟着她老人家走,她们是坐大轿回去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欢呼声。
她听见有人说:“看啊,那里面坐着的就是忠义侯的女儿丹阳郡主,就是她父亲把肃州打下来的。”
“前面那顶大轿里坐着的是成国公府李老夫人,忠义侯就是出自李氏一族,是骠骑大将军亲自教出来的嫡传弟子,丹阳郡主现在就是养在李老夫人的膝下。”
“英公和李老将军在天有灵,现在也该瞑目了,李家军英勇无敌,李老将军英魂永垂不朽。”
庞嘉雯听着听着就哭了,这一世父亲如此英勇,应该与李老夫人态度有关,是李老夫人出面替骠骑大将军认下他,认下他是出自李氏一族,所以父亲才如此迫不及待想要立功,想要让众人清楚李氏一族在军中的影响力,一定是这样的。
等到了忠义侯府,严总管早就候着了,满府都亮着大红灯笼。
李老夫人带着她入祠堂祭拜,没过多久宫里的赏赐就来了。传旨的余公公透露,皇上已经下旨加封她父亲为从二品镇国大将军,执掌边关十万兵马的调动。
比起忠义侯的虚衔,镇国大将军才真的是对父亲军功上的认可。
庞嘉雯喜极而泣,接过圣旨以后就供奉起来。
余公公看见李老夫人重新站在曾经的英公府邸,心里也是惆怅万分,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在拿喜钱的时候跟着红了眼睛,回宫时默默哭了一路。
当李老夫人着一品夫人大妆,亲自与庞嘉雯一起开府祭祀时,这证明曾经李家与如今的庞家成为一体,这会是皇上最乐意看见的局面。
果不其然,当余公公呈报上去的时候,顺平帝沉默良久。
然后在这本该与皇后同聚欢庆的夜晚,他选择去了江贵妃的宫里,还给楚王解禁,让他亲自去忠义侯府道贺。
有了楚王带头,几乎满京城的官员都在蠢蠢欲动,就连几位王爷都坐不住了。
彼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南疆,张朔到了。
他是来给魏王世子看诊的,但同时也给江怀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庞彪的攻势太强了,鞑靼这次痛失祁连山脉,心里恨极了庞彪。他们弃城前在肃州留一批伪装成商人的杀手,这些人会汉话,已经通关前往京城。”
“京城?皇宫守备森严,他们不可能进得去。他们要去杀庞嘉雯?”江怀沉凝道,眉头拧成一团。
张朔点头:“正是。庞彪打下肃州,满京城最耀眼的人便是庞嘉雯了,那些人说不定还会想办法栽赃嫁祸,引起庞彪对朝廷的仇视,我觉得你还是回京一趟比较好。”
江怀脸沉得厉害,冷声问道:“赵徖的伤你看出什么来了?”
张朔蹙眉,淡淡道:“那不是伤,是毒。”
“一种以银针刺入,逐渐蔓延的毒,毒性跟当年承和太子所中的“断肠”一样。”
话落,江怀捏紧拳头,眼色森然道:“果然。”
第75章 归来
庞嘉雯在忠义侯府忙了两天,一是收礼,二是记账。
腾出来的十来间库房已经满了,朝廷官员的礼都不大,她勉强可以还。就是京城各路世家和几位王爷送的礼太大,随便一出手就是无价之宝,这礼没办法还。
但又因恭贺之礼,连皇上都下了赏赐,拒之门外也不好。庞嘉雯斟酌,先奉上小礼,等父亲回来再回大礼。
罗老夫人第二日就直奔忠义侯府,本想替庞嘉雯盘算盘算,谁知道去了才知道李老夫人在那坐镇呢,轮不到她说话。但她也没有气馁,当天就住下了。
后来见庞嘉雯实在忙不过来,许多绕着弯攀亲的她也不懂,便提议让王氏过来帮忙。谁知李老夫人当场就否决了,然后把周夫人叫来。
周夫人来了以后,一应回礼都是从江家的库房里出,记在李老夫人的账上,如此罗老夫人便彻底说不上话了。
庞嘉雯起先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便不许,还把那些送礼的仆妇都扣起来,惹得李老夫人哭笑不得道:“那不还礼了?”
庞嘉雯坚定道:“不还了。他们谁不知道庞家就我一个小姑娘在京城,我若能还出天大的礼他们还怀疑呢,不如不还,等我父亲回来自会奉上厚礼。”
李老夫人道:“我送的那些都是你父亲往年孝敬我的,不是我的私库。”
庞嘉雯道:“我父亲送给您的,那就是您的,入不入私库是您的事,但您拿来给庞家做面子就是不成,我爹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李老夫人嗔怒道:“他敢!”
说完一把将庞嘉雯搂进怀里,然后朝周夫人看过去道:“你还不快去?”
周夫人会意,匆匆带着人去将各府的回礼送了。
庞嘉雯在李老夫人的怀里挣扎,嘴里喊着:“不许。”
李老夫人就哎呦哎呦地喊,一会喊胸口疼,说是庞嘉雯撞的,一会喊肚子疼,说是庞嘉雯拱的。
庞嘉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红着眼,委屈地看着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心肝都颤了,搂着一口一个宝地叫,然后语重心长地跟她说:“礼是要还的,可你说的也对,你父亲不在京城,庞家还不出什么像样的礼单。但你父亲不在,我在呢。我既代表李氏认下你父亲,便不会让外人有机会耻笑他。”
庞嘉雯听后感动得直掉眼泪,李老夫人哄了好一会才哄好。但庞嘉雯还是偷偷将送出去的礼单抄了一遍,想着日后让父亲亲自来还上。如此,她心里才好受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