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于世间水火 第60章

作者:简梨 标签: 穿越重生

  辅国公叹息一声,还好,没有惊动大军,那事情太有谈的余地。但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辅国公望了望行宫的方向,不详的预感十分强烈。辅国公下马,回到屋中,把自己的印鉴拿出,交给最信任的心腹副将。

  “不可惊动大军!草原新附,人心不稳,若是我朝此时乱起,先帝三次北伐、十数年之功毁于一旦。即便我身死当场,尔也不能动用大军!”辅国公花白的头发微微颤动,江山安稳不过数十年,幼年时的战乱场景还在眼前,怎么能重蹈覆辙。

  “大帅!”副将哽咽,他不知怎么劝,劝大帅不去,还是劝大帅拥兵自重?都不合适。

  “莫作妇人态,守好军营,谁来都不许动。即便有人提了我的头颅来!”辅国公把话说死,别说有人骗、盗了他的印鉴来,就是提着脑袋来也不好使!

  副将直接哭出声来,大帅这是宁愿死,也不愿大军动荡,再生波折啊。

  副将哭着和辅国公道别,亲自牵马坠镫,扶辅国公上马。

  辅国公看了看自己队伍,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带领人数这样少的队伍了。

  辅国公右手执着的马鞭轻挥,五百人的精锐队伍迅速动作,整齐划一跟在他身后行进。

  行宫的宫墙上,火把通明,半边天仿佛都烧红了。

  珊瑚珠拿着单筒千里眼,远远看着行进过来的队伍。

  吉娜和高娃侍立在旁,不用千里眼,她们也能从那蜿蜒的火把队伍上,看出三方人马,都集结过来了。

  皇太孙势力最弱,但他到的最早;秦王紧随其后,麾下精兵个个能征善战;辅国公的人马最多,是两人的总和,若是辅国公能下个狠心,说不定能消弭这场风波。

  马蹄声隆隆,三支队伍瞬间就到了眼前。

  太孙与秦王的队伍相互打嘴仗,指责对方狼子野心,容不下血脉至亲。辅国公两边劝,却是按下这头起那头。辅国公渐渐明白事情不是言语能撼动的,虽在劝说,却不再走在两方中间,用自己人当肉盾,只远远骑马在一旁劝着。

  宫墙上的珊瑚珠居高临下,看着刚开始三位领头人还敢站得很近,想要理论出一个结果,慢慢各自散开,在心腹簇拥下,呈现三足鼎立之势。

  词说尽了,人也累了,皇太孙惊讶发现自己占据名分大义,居然说不过一个即将起兵谋反的乱臣贼子,又气又恼,眼看着辅国公是拉偏架靠不住的,皇太孙抬头望着不高的宫墙,上头珊瑚珠的衣摆都能看清纹样。

  “惠贵妃娘娘,你受皇祖父临终遗命,难道要看着这等逆子乱臣祸害朝纲吗?”皇太孙朗声问道。

  “惠贵妃,本王受父皇遗诏,一言一行,皆是遵照父皇旨意,尔等正该遵循大行皇帝遗诏!”秦王是真的相信,父亲为他留下了保命遗诏。

  辅国公不跟着两人喊,他没有争到热血上头,知道喊几句话是无用的。

  就在此时,一队人马从紧闭的行宫大门中疾驰而出,大门擦着最后一匹马的尾巴关上。

  “大将军有令,请皇太孙、秦王、辅国公入内一叙,只带三人亲卫,其余人等,在此等候。”来人是一名校尉打扮的女将,很眼熟,仿佛在战场上见过,是曾经的同袍。

  “殿下不可——”皇太孙的手下正要劝他不能以身犯险,突然被一棍子抽在背上,打落马下。

  “干什么!”“兀那!”“贱婆娘!”呼喝声此起彼伏。

  “蹭——”长刀出鞘的声音似又嗡鸣,那女将高声道:“大将军有令,先礼后兵,现在是棍棒,若还有添油加醋、架桥拨火的,姑奶奶手里的长刀可不长眼睛。”

  在三方主将的压制下,鼓噪起来的人群又慢慢安静下来,他们都不愿承担第一个动手的罪名。

  女将把视线投向辅国公,辅国公看着面前的人马,一人持棍,一人持刀,一人持盾,三人一小队,密切配合,显然是没有打算下死手的。辅国公也是沙场宿将,战场上不会听旁人说什么,只看旁人做什么。

  到目前为止,惠贵妃还没有生出野心,没有瓮中捉鳖的打算。辅国公想想自己给副将的交待,若是此行有兵不血刃解决东宫、秦王矛盾的可能,那么冒险一些,也是值得的。

  辅国公催马上前,拱手道:“愿奉大将军令。”他行的是军礼,先帝生前封珊瑚珠大将军职位,令她执掌中军,代皇帝行事。

  前有辅国公带头,后有手执寒光利刃的士兵在前,皇太孙和秦王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实力,都没有一击必中的打算,那么,擒贼先擒王——

  皇太孙心想,我虽武力稍有不足,但惠娘娘站在我这边,到时可借她的力。

  秦王则非常自信,本王勇力无双,若是东宫小儿出言不逊,直接拿下便是。惠贵妃与辅国公不过两边和稀泥,只要本王立得住,他们到时不足为虑。

  如此,两人也同意各带三名护卫,一同入城。

  宫门谨慎得只留出一人能过的宽度,几人在前,女将在后,护送着他们进了行宫,大门立刻关上,沉重的门栓、抵木立刻安上。这样防备的姿态,看得人心中紧张。

  珊瑚珠领着三方站在院子里,连屋子都不让人进,就更别说什么上茶之列的礼数了。

  “两位殿下都提着一口气,我也不请大家入内奉茶了,长话短说。”珊瑚珠第一个开口的对象是辅国公:“国公,大军不能乱。”

  辅国公苦笑,“娘娘说的是。”

  “国公看,我二人可能安抚二位殿下。”

  辅国公摇头:“老臣无能。”

  “依国公之见,此事如何办好?”

  “臣无能,请娘娘示下。”

  珊瑚珠终于在一问一答间,把主动权收回自己手里:“我留下,节制大军,不令生乱。辅国公派人送两位殿下回京,朝中衮衮诸公,自有公论。”

  没等辅国公开口,秦王先不干了:“凭什么?惠贵妃这是要害本王吗?”

  辅国公沉思片刻,终于吐口:“可!”

  “尔等……”

  “秦王殿下!”珊瑚珠打断他,若是回京,秦王胜算全无,自然不肯,但珊瑚珠道:“王爷所属大军,可在十日后启程回封地。”

  也就是说,秦王跟着皇太孙、辅国公一起回京,但自己的军队在保证不能伤害皇太孙的前提下,可保持有生力量,回封地策应。

  秦王黑着一张脸,军队才是力量,他就是从军中拼杀出来的,谁都不能把他和军队分开。

  “这已经是我能想出最好的办法,大行皇帝灵柩尚未入土,太孙和秦王殿下就要在他老人家灵前妄动刀兵吗?”

  辅国公在一旁帮腔,“老臣向天起誓,绝对安全护送二位殿下进京,如有违逆,天打五雷轰!”

  秦王听着珊瑚珠一口一个“太孙和秦王”,总是把东宫小儿放在前头,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倒向东宫了?

  但看看现在的形势,若是不答应,是不是连宫城都走不出了?

  审时度势,秦王应下,愿意随同进京。

  珊瑚珠遂放三人出了行宫,请他们各自准备。

  天亮准备出发的时候,去请秦王的人却扑了个空,“秦王率护卫轻骑简从回封地了!”

第90章 和亲中原的公主21

  听到回禀,皇太孙仓惶得望向珊瑚珠和辅国公,“怎么办?我还怎么回京?对,大军,大军,我有大军保护,没事的,没事的。”

  辅国公眉头微蹙,皇太孙如此资质,怎么与秦王一争高下?太子是仁善不是软弱,太孙却真是有些弱了,还是太年轻啊!

  珊瑚珠也竭力保持平静,“大军护卫先帝灵柩,不可轻动。太孙回京,恐需国公护送。”

  辅国公捋须,点头同意,立刻点齐人马,交待副将防备惠贵妃拥兵自重之后,带着皇太孙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等人走了,珊瑚珠才坐回椅子上,后背都汗湿了,她也没料到秦王居然跑了。北方初春的风仍旧冷硬,被这样的冷风一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公主,披上吧。”维娜不知何时捧了一件披风过来,还顺带换了热茶。“公主不要自责,没有人能料事如神、面面俱到,如今我们顺利留在梁城,已经是成功了。”

  “没有,我自责什么,秦王有反心,太孙懦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我自责什么!”

  维娜看着公主嘴硬,没非逞嘴上的威风,只心疼得看着公主。能有今天的局面,是公主运筹帷幄,派出诸多间者努力引导的结果。她们原本的计划是让皇太孙和秦王打起来,她们只需要护送胜者入京,就能顺利脱身;若是不能挑起两人相争,就把两人与各自势力隔开,光杆司令上京,争斗范围也能控制在皇家争权之中,不至于蔓延成兵灾。

  君不见,如今两方围困行宫,都只能点以“百”为单位的亲近人,谁都知道,大军不可轻动。

  有人是指挥不动,有人是不愿军队哗变,也有人是怕大军给此地百姓带来更深重的灾难。

  维娜抿紧嘴唇,建议道:“如今虽不能尽如人愿,但秦王出走、太孙回京,辅国公亦离开,梁城以公主为尊,一切无忧,公主歇歇吧。”

  “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啊。”珊瑚珠摇头,这些日子,没有上战场真刀真枪的拼杀,但比上战场还累,时刻紧绷着神经。

  “事情就在那里,跑不了。公主以往不是告诉我们,不能过度劳累,人也讲究个细水长流。”维娜把茶盏放进珊瑚珠手中,珊瑚珠揭开盖碗,才发现是乳品。喝一口,微微甜的羊奶香气在口中蔓延,还有茉莉花香。想在梁城吃一盏这样精致的羊乳,不知维娜废了多少心。

  “不用搞这些,我什么都能吃。你是我的大将,不要在这些生活琐事上下功夫,你已经是管理两千人的将军了。”珊瑚珠得了便宜还卖乖,说是这样说,还是珍惜地喝完了羊奶。

  维娜轻笑:“好,听公主的,至此一次,下不为例。公主昨晚熬了一宿,今晨又劳神,羊奶助眠,喝了赶紧去睡觉。”

  珊瑚珠想起自己最近紧绷的生活,也叹息一声:“行,那我先去睡,三个时辰之后叫醒我。把中军和右路军中愿意留在梁城和新筑草原三城的人员名单放我桌上,左路军防备心重,暂时不要惊动。军需单子、抚恤单子、行宫巡防一应事宜,文书都放书房。派去追秦王的人马若是回来,直接叫醒我,不要怕打扰。对了,还有……”

  “还有现在该去睡觉了。”维娜推着珊瑚珠进房间休息。

  皇太孙收拾好行装,特意来辞行,维娜微红着眼眶道:“娘娘昏睡过去了。”

  “什么?可有叫御医?”

  维娜摇头:“如今的大夫多在军中,之前为先帝看诊的御医、太医都要随太孙回京候命。”

  “不过一大夫,孤这就让人过来。”皇太孙有些着急,此次若不是惠贵妃力保,他性命堪忧。

  “不,殿下,我家娘娘不愿请大夫。陛下崩逝的消息瞒不住了,殿下和辅国公又要回京,若是娘娘此时露出软弱疲态来,可压不住这几十万大军。”

  皇太孙叹息,“惠娘娘太自苦了。”

  维娜含泪点头。

  皇太孙在心中感叹惠贵妃的聪慧、坚韧,以及对皇祖父的深情厚谊。既然如此急,皇太孙也不坚持求见,只拿出一份布帛,交给维娜:“惠娘娘醒了,你告诉她孤来过。”

  维娜恭敬接过,一个视线都不往布帛上看,只是躬身行礼:“殿下一路顺风。”

  皇太孙颔首致意,风一样刮过维娜,匆匆走了。

  待皇太孙的背影都看不见了,维娜直接解开系带,展开卷起的布帛,上面以东宫、嗣皇帝的身份,把梁城、草原新筑三城的军政大权委托给珊瑚珠,请她代为掌管。并为自己的命令找到了源头——“大行皇帝”,上面有太子私印和太孙的印章。

  太子把私印给太孙,知道他会用在这种地方吗?

  维娜沉稳的面容上浮现出欢喜神色,把布帛重新卷好放进怀中,招人来问:“胡吉祥回来没有?”

  “吉祥深受皇太孙看重,随之入京了。”

  维娜点头,“秦王、太孙身边人,有多少跟随、多少留下,理个名单出来,公主醒了要看的。”

  珊瑚珠沉沉睡了一觉,醒来看过一掌高的文书,请了铁将军和梁城知府过来,开始商议安置兵丁的事情。

  大军的总体建制不变,但那些伤残的、家乡没有亲人的、愿意留在梁城的,可以先甄别出来,以安置平民的方式安置。

  还有,此地与草原接壤,有很多两族混血,在两方都是受气的存在,珊瑚珠也准备让人发安民告示,接纳他们在梁城和草原新筑三城安家。

  珊瑚珠和铁将军、知府立刻争执起来,安置大军能扯皮的太多了。三人争论的声音传不到京城,京城太子的怒火也传不到边关。

  太子接到大行皇帝崩逝的消息,忍不住砸了手中茶碗。再接到太孙是如何行事的,更是连炕桌都掀翻了。

  秦王回到封地,立即打出东宫容不下血脉兄弟的旗号,在封地上起兵了;先帝三次北伐的成果落入一外族妇人之手了;皇太孙终于日夜兼程回京了。

  “啪——”一个耳光甩在皇太孙脸上,让他没站稳的身形直接软倒,倒下之后又调整成跪姿。

  皇太孙满脸胡茬,委屈得眼中含泪:“阿父,儿做错什么了?”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宫中体罚名目多如牛毛,但很少有直接掌嘴打脸的,更何况这是太孙啊,脸面何其重要。皇太孙都不明白,自己这么辛苦,回家怎么迎接自己的是父亲的怒火。

  “看看你干的好事,父皇灵柩没带回来,秦王你放跑了,真是该带的没带,不该放的放了,你脑子让狗啃了?”太子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又抬腿去踹,把皇太孙踹倒在地,自己也被带得一个踉跄。

  隐在后面的太子妃忍不住走出来劝解,“殿下,何必和他一个小孩子生气。父皇崩逝这样的大事,就是朝中重臣还要吵几天才能定下策略呢,更何况他一个没及冠的小孩子。此次随行,不过为增长见闻,哪知会遇到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