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是朝朝暮暮 第31章

　　圣旨宣完，明皇又询问了几个家里有老一辈儿的身体可好，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眼神不经意间看到了席间的沈云舒，目露思索。

　　“清然，如今也有十三了？”

　　沈云舒对明皇突如其来的问话略有些疑惑，但是也用寻常跟皇上说话的语气大大方方的回答。

　　“回皇上，过了年臣女马上便十四了。”

　　明皇点点头，“嗯，朕记得你是正月初八的生辰，那是要十四了。”

　　明皇席间众人不知明皇要搞什么，都默默关注着，连悄悄说话的都停了下来。

　　就算镇北王与皇帝的关系再好，明皇居然会连他女儿的生辰都记得，也是有些离谱，恐怕后宫不太得宠的公主的生辰明皇都未必记得吧？

　　明皇仿佛没有注意到席间众人的表情，微微眯眼，语气略有些醉意，看起来像是刚才与众人连喝的那几杯酒略有些上头。

　　“还记得那年正月，镇北王府派人来宫中报喜，说镇北王妃诞下一名嫡女。那日天朗气清，一连三五日的阴云都散了去，钦天监说是吉兆，阿振高兴的很。

　　可惜，今日阿振不在，若是他在，此时应该与朕饮酒畅谈了。他的酒量，在座可是无人能敌！”

　　众人反应了过来，皇上这一出原来是因为如今正在边境打仗的镇北王沈振。

　　“镇北王确实辛苦！”席间不少反应快的跟着明皇的话附和。

　　一些心思浅的，要么觉得明皇当真与沈振兄弟情深，连元日宫宴都想着他。要么便是觉得，这估计是因为沈振连过年都在边境打仗，皇上过意不去对他的家眷多一些关注罢了。

　　只有少部分人，注意到了皇帝语气中的惦念，对前线的战况隐约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居然连沈振出征都不能让皇帝宽慰，看来南阳此次蹦跶的比之前都厉害啊！

　　有几个反应快些的不由得动了心思，看起来此次前线有些危险，但沈振向来战无不胜，若是他在边境应该没什么问题，自己家里从军的小辈是否可以借着这一次送到边境去，借机攒些军功？

　　沈云舒没时间想皇上到底喝了多少假酒，为什么突然在这种宫宴上点名与自己一个小辈儿说话，只能先替自己父王卖个好。

　　“回皇上，父王一生致力于保卫烿朝国泰民安，此次边境战乱，父王在前线带兵击退南阳敌军，就是为了我们能够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好好过一个新年。所以，如今诸位能够相聚一堂，其乐融融，皇上平安康健，心情舒畅，大概便是父王新年之愿了。”

　　大概是沈云舒说话时的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官方，显得特别真诚，明皇高兴的笑了起来。

　　“哈哈，好，清然不愧是朕看着长大的，比起你那没事儿就喜欢气朕的爹会说话多了！你自小与乐安一起长大，朕看着你就跟看着乐安一样，朕的儿子们，也都是你的哥哥，等你及笄之后，朕定为你择一你喜欢的佳婿，定不叫旁人欺负了你！”

　　明皇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是众人细细一思量，发现这是绝了所有皇子对清然郡主的想法啊！

　　果然席间与二皇子一样，对沈云舒抱有不同想法的皇子面色都变得不太自然。

　　沈云舒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明皇的意思，赶紧接道：“那皇上可说好了？清然及笄之后可自己选择自己欢喜之人，可不许反悔！”

　　她可害怕皇上想一出是一出，再给她整出个什么赐婚圣旨出来。

　　虽然明皇不知会他爹就给她赐婚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就算有一点儿可能沈云舒也要给它堵上。

　　明皇被沈云舒捡了个漏洞，神色略有些犹豫，毕竟有些人家他是不希望沈家与之结亲的。

　　可是天子一言九鼎，不能随便更改。

　　明皇看着沈云舒的表情，试探着开口：“清然可是有心仪之人了？”

第60章 上元节（一）

　　“清然没有心仪之人，暂时也不想嫁人，想在及笄之后在父母身边再多留几年，如今皇上既说了让清然日后可以择一自己喜欢的人，那么日后及笄清然便可凭借这个理由将前来上门求亲之人拒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沈云舒这番话正中明皇下怀，闻言笑道：“你如今还尚未及笄，便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及笄之后如何拒上门求亲之人了，若是没有求亲之人，你也不怕朕到时候笑话你？”

　　“自古一家有女百家求，我是皇上亲封的郡主，皇上刚还说待我如乐安，怎的我也不至于连一个求亲的都没有。若真是没有，那皇上岂不是很没面子？”

　　沈云舒还算了解明皇，只要事情是顺着皇帝心意说的，言语间开些玩笑明皇都不会介意。

　　果然明皇哈哈一笑，“嗯，你若是没有人求亲倒成了朕没面子了，虽然朕知道你是在胡搅蛮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既然如此，朕就许你日后可以择一喜欢的夫婿，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布衣草民，只要你喜欢，连阿振朕都帮你压着他。不过你还年轻，看人未必准确，你那夫婿，需得带来给朕过目才可。”

　　“皇上莫要担心了，清然知晓分寸的。”

　　沈云舒自然知晓分寸，她是沈家唯一的嫡女，有些世家她是不能结亲的，比如同样手握虎符的崔家、韩家、褚家以及诸位藩王。

　　不同于庶女可以跟任何人家通婚，结两姓之好，他们这些势力极大的人家，若是家中嫡子嫡女连上姻亲，代表着两家绝对的同盟，这样十分容易引起皇帝的猜忌。

　　所以沈云舒十分清醒的不会去肖想那些不可能的，她只想尽量晚些，多拖几年，实在不行就找一个寒门书生之类的。

　　最好还是那种没有双亲、孤身一人，日子艰难、身体不好，过几年久病难撑，然后她早年丧夫，一人逍遥自在。

　　沈云舒仔细想了想，便觉得这主意当真不错。

　　明皇与沈云舒的话题结束，太子带头对皇上说了几句新年祝语，余下的皇子公主这些小辈儿们才敢开口跟皇上插科打诨几句。

　　明皇那边父慈子孝，台下其他众人也互相饮酒恭贺，轻声道喜。

　　席间还有歌舞表演助兴，一片欢声笑语，直至戌时一刻方才散去。

　　正月之后，缉事厂、京兆尹和刑部一起，在烿都城内各处巡逻，城内宵禁已解，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农民商户，全都不分昼夜的在街上游玩，当真是‘月色灯光满帝城，香车宝辇溢通衢’。

　　沈云舒也与乐安、文沛菡、纪欣怡约好了在正月望日四人一起外出看灯，同行还跟着太子、沈家兄弟、文家长房嫡长子文承远、纪家长房嫡长子纪辰阳、纪家长房庶子纪弘义，众人约好在珍馐阁雅间内等候。

　　“跟云舒她们约好了珍馐阁见的，快些走吧皇兄，就这么几个人不必摆架子，去晚了就要少玩儿一会儿！”

　　乐安拉着已经穿着常服的太子在大街上快步行走，就怕去的太晚了耽误她出宫玩儿的时间。

　　整个正月里每到夜晚都是到处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的，比较繁华的几条街上根本就没办法乘坐马车，只能用走的。

　　乐安一边拉着太子往珍馐阁的方向走，一边看着街边两旁各式各样的灯笼，想着一会儿要买哪个才好。

　　太子正要说些什么，乐安突然被一个金鲤鱼造型的花灯吸引，松开太子的手向那边跑去。

　　那做花灯的师傅手艺不错，做出来的金鲤鱼花灯看着娇憨可爱，张着大嘴好像在吐泡泡，鱼尾的部分还是可以来回摆的，就像是鱼在水里游动一样。

　　虽然不够云舒送她的金鲤鱼簪子精致华贵，但是胜在灵动可爱，乐安十分喜欢。

　　“这金鲤鱼花灯怎么卖？”

　　那卖花灯的看起来是个已过不惑之年的老人，老人家一身灰布麻衣，面容慈祥的看着面前衣着华贵的乐安，笑呵呵开口。

　　“我观姑娘年纪还小，可是第一次独自出门游玩？这上元节的最传统的习俗啊，自然就是打灯谜了！是每一盏花灯之上都会有一个谜面，猜对了方才可以买走这盏花灯。”

　　“打灯谜？这个我知道！”

　　乐安兴致勃勃的看着灯笼上挂着的字条，这打灯谜她倒是玩儿过，往年她还小，父皇母后不准她独自在上元节出宫玩儿，为了安全，她都是带着侍卫在承天门外专门给皇家准备的‘小灯会’玩耍的。

　　但是说是‘小灯会’，在乐安眼里就是糊弄他们这些皇子公主的假灯会，根本不是真正的与民同乐，‘小灯会’上的‘百姓’都是一些皇宫里的奴才们假扮的，长大了之后看穿了便觉得甚是无聊。

　　今年她央求了好久，父皇才准她在宫宴之后可以正正经经的出宫游玩。

　　“这个金鲤鱼花灯本…呃，我要了！”

　　乐安刚想回身找太子帮忙猜灯谜，却转脸就看到一个她不想看到的人。

　　“李如音，你怎么出来了？”

　　七公主一脸得意傲娇的仰着下巴，“怎么？你以为只有你会撒泼耍赖吗？”

　　她从远处看见这个金鲤鱼灯笼，就想到了沈云舒送乐安的那个金鲤鱼簪子，乐安每逢喜庆一点儿的日子就拿出来显摆，她看了就生气。

　　这个金鲤鱼花灯在一众花灯里一看就很特别，像是乐安会喜欢的样子，她就想着把这个金鲤鱼花灯买下来，拿到乐安面前气气她，没想到乐安已经先看到了。

　　李如音哼了一声，看向卖花灯的老人家：“老板，我给你出十倍的价格，这个花灯卖给我！”

　　老人家摇摇头，“姑娘，这金鲤鱼花灯要猜对灯谜才能带走，先到先得，谁先猜对，便是谁的。”

　　李如音看着老人油盐不进的样子，气鼓鼓的瞪着他。

　　“云舒，快来！”

　　乐安回头，正好看见沈云舒也在往这边走，立马高兴的挥手。

第61章 上元节（二）

　　“哼，一会儿云舒过来，她一定会猜出来的！”

　　沈云舒无奈，她也是因为看到这个花灯想着乐安会喜欢才过来的，没想到看见了两位小公主在争抢花灯，想着乐安从来没有吃过亏，本不欲过去，没想到被乐安看见了。

　　现在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二皇子和太子一直站在一旁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不过去了。

　　“云舒，你快来，这个灯谜猜出来花灯就是我们的了！”乐安高兴的晃了晃自己的小手。

　　“哼，李如意你从小到大就会靠别人，算什么本事！”

　　乐安不理会李如音这不痛不痒的话，“谁让我招人喜欢呢！云舒是我朋友，她喜欢我，愿意帮我，你管得着？”

　　因着是在外面，沈云舒对李如音点头致意，并没有行礼问好。

　　毕竟就算她不行礼也没什么，李如音是庶公主，在没有封号之前是没有品级的，而她是从一品有封号与封地的郡主，也就是尊重她是皇家公主，才与她行礼。

　　“风里去又来，峰前雁行斜 。”

　　沈云舒对古代猜灯谜的规律略有了解，看了一眼那灯谜，默默念了两遍。

　　“风”的里面去掉剩‘几’，‘又’再进去便成‘凤’；‘峰前’是山，‘雁行’是形，为‘人’字，‘人’字斜一斜便成单人旁，‘峰前雁行斜’便成‘仙’字。

　　所以，谜底是‘凤仙’。老伯可对？”

　　老人家笑呵呵的拿起杆子将金鲤鱼灯笼取下，递给沈云舒。

　　“这位姑娘答对了，这灯笼老朽只做了这一个，今日姑娘是第一个答对老朽灯谜的，老朽见姑娘有眼缘儿，这灯笼便送与姑娘了。”

　　他在烿都城里卖了十几年的花灯，因着手艺好，每年都能见到一些世家贵族来他这里买花灯。

　　面前这三位姑娘衣着富贵、香娇玉嫩，身旁有侍女小厮伺候，远处还有几个气质不凡的世家公子跟随，一看就知道家世不俗。

　　且她们互相之间虽然未行贵族礼仪，仅以姓名相称，但是这是烿都城，在这里李姓与沈姓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姓的。

　　“可是我也看上那个灯了，凭什么不卖给我？做生意不就是为了挣钱么，价高者得知不知道？有钱都不会赚吗！”

　　七公主李如音眼见得不到花灯，觉得有些被下了面子，便开始无理取闹。

　　“李如音你少在这里撒泼，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盘儿，而且就算价高者得你凭什么就觉得你能抢过我？我看起来比你缺钱吗？”

　　乐安跟她互怼多年，可不怕她。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可不要丢了我们李家的脸，到时候被人认出来你在这里撒泼，你以后都不用出门了。”

　　李如音气鼓鼓的看着乐安，“是我先看上的！”

　　“你看上的多了，难不成还都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