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大白
她不需要旁人给她支柱,她的一生是在这个侯府里,可这侯府是她的,而不是她是侯府的。
她享受着她当家做主的每一日。
秦氏看着陆令筠那么坚定的眼神,终于在那错愕过后,感受到了不同于她理解的力量和信念。
她久久的看着面前目光永远坚定的陆令筠,倏得再次笑了起来。
她这一次笑得很安心。
因为她到这一刻才知道,陆令筠身上那股令人心安的力量,是真的源于她内心的强大。
她真的不需要她来担心。
想通这里之后,秦氏似乎松了一条执念。
他们宁阳侯府和陆令筠,全都不需要她再挂念了。
这条执念松掉之后,秦氏眼里的光一下子淡了一大半,只剩那微弱的烛火般的光芒,闪动着,随时要灭。
“祖母。”
“祖母。”
孩子们叫着她。
秦氏只觉得吵闹,她冲他们摆摆手,虚弱道,“你们都下去,我没事。”
“祖母。”
程簌英又唤了一声。
陆令筠转头看向他们,“你们都下去吧。”
陆令筠打发他们走。
三个孩子全都满目担忧,但在陆令筠的话里,他们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屋子。
他们都走掉之后,陆令筠伏在秦氏的床头,轻声问着,“娘,你可还有心愿未了?”
气若游丝的秦氏抬着越发疲惫的眼皮,她已经没有力气看陆令筠了,只仰躺着看着头顶的雕花床架子,“儿,我的儿。”
“儿啊,你在哪里。”
陆令筠听到她这话,将她的手轻轻放下,盖好被子。
她叫丫鬟盯着秦氏,她转身出去。
秦氏最后唤着儿不再是她这个儿。
她唤的是程云朔。
“准备马车,去一趟广济寺。”她对霜红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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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到了广济寺。
“你们住持在哪儿?”陆令筠一进广济寺的门,便开口问。
“这位施主,我们悟心住持云游未归,阿弥陀佛。”
五年前,圆清大师就圆寂了。
他圆寂前将程云朔选为广济寺的新住持。
程云朔在佛法界名声还不小,都知道他是得道高僧。
陆令筠听到这儿,“你们有没有办法帮我联系他一下,我有要事要告诉他。”
“阿弥陀佛,女施主,我们住持此次云游归期未定,目的地未定,我们实在难以联系他。”小沙弥道。
“这样不行啊!你们住持的亲娘要病逝了,你们要想办法通知他!”霜红听到这儿,着急道。
她这话,只叫面前的小沙弥皱了皱眉,“这位施主,出家人六根清净,我们住持已经斩断尘缘了。”
“斩断尘缘就是亲娘去世也不回来吗!”霜红又气又恼。
十年前程云朔抛妻弃子,舍弃一切出家就叫他们不满。
如今他亲娘也要走了,他还不回来看一眼,这简直是不当人子!
“阿弥陀佛,女施主,你们的心我们理解,但是我们真的没办法联络到住持。”
“不行!你们一定要想办法!”一向好脾气的霜红都急了眼。
陆令筠听完之后,只道,“算了,我们再想办法。”
陆令筠从广济寺离开,霜红在路上垂头丧气,“夫人,老夫人都要不行了,这可怎么办!”
“我还有一个办法。”陆令筠蹙着眉,“速速放信鸽去联络杜若。”
第470章 程云朔不回来
杜若这些年四处云游,结识了很多朋友。
她更是时常与陆令筠联系,把她的见闻和传奇讲给她听。
为此她专门训练了一对信鸽,一只留给陆令筠,以便收到她回信可以用,若是陆令筠有事找她,也可以用上。
今儿便是派上了用处。
陆令筠回去匆匆给杜若写了信,放了信鸽给她传消息。
她不确定杜若知不知道程云朔现在在哪,而且大概率程云朔在很远的地方,他知道了也未必赶得过来。
可如今,也没别的办法。
有个消息也好。
她傍晚把信鸽放了出去。
当天夜里,秦氏那儿又告了急。
秦氏的丫鬟说她身子凉得紧,盛夏的日子她屋子里点起了炭盆也暖不热她的身子。
程秉安他们仨连同着簌英的丈夫徐世子,柳羡羡,以及后院的秋姨娘玲姨娘全都守在秦氏屋里头。
秦氏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半睁着眼,干枯枯的撑着,沉甸甸的眼皮下全是疲惫。
可她那双累得不行的眼就是合不下去。
陆令筠知道。
她在等。
等着见那个叫她操了一辈子心的人最后一眼。
凌晨破晓的时候。
信鸽回来。
“夫人!杜娘子回信了!”霜红激动的抓着回信跑到陆令筠面前。
陆令筠看到信鸽心头一喜,她赶忙解开信鸽腿上绑着的回信。
卷纸打开,上头写着。
“我找人打探到他行踪,他现在在开封,黄河决堤,他在那片为灾民念经,已托人告知他薛国夫人病情,他说等灾情结束会返京,为薛国夫人上柱香。”
陆令筠看完这张纸,耳边传来春杏急切肃穆的声音。
“夫人!老夫人她,逝了!”
春杏这句话落下之后,屋子里便传来痛哭之声。
“祖母!”
“老夫人!”
陆令筠走到屋里头,程簌英哭得哑了声,她夫君徐正谦扶着她的肩膀,柳羡羡靠在程秉浩肩头,捂着脸啜泣,秋菱和玲珑两人抱头哭着,程秉安则是跪在秦氏病床前,伸着手替她阖上眼。
可她的眼睛他怎么都合不上,他看到了陆令筠来,默不作声的退到一边。
陆令筠走过这些悲戚的人,看着床上彻底失去血色温度的秦氏,伏在她榻边,很轻很轻声音的跟她说。
“娘,我告诉他了,他知道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叫我替他向您说一声。”
“娘,孩儿回来了。”
她说完,伸出手去合秦氏的眼。
程秉安合了三次没合上的眼闭了下去。
“祖母!”
“呜呜呜!”
“呜呜呜——”
满屋子哭作一团。
天亮的时候,宁阳侯府办起了丧事。
阖府挂上白布条,白灯笼。
秦氏被梳洗敛妆过后移陵到大堂,陆令筠派人下去通知各路亲友,再去请九十九个和尚,九十九个道姑,在侯府连做七日的水陆道场,此外,还要守灵,迎接着各路亲友过来吊唁,事宜繁杂,不一而足。
所有事情都是由陆令筠亲自操办指挥着,她只觉得那些日子忙得叫她没得思考。
等到秦氏的丧事彻底办完,与老侯爷合葬后,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宁阳侯府依旧沉浸在一片悲戚之中。
而在这个时候,陆令筠忙着后头一堆杂七杂八的杂事,终于是累病着,她趁这个时候,索性就将府里的事交给程秉安来管,她好生歇几日。
还没叫她歇个囫囵时,这天秋菱来她院里。
“夫人!”
“你怎么来了。”陆令筠瞧见秋菱和玲珑过来,撑起懒懒的身子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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