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久如
第223章 戏困兽
他动作顿住,忽见青黑色的诡雾中走出一道无比鲜明的,身着艳红嫁衣的窈窕身影。双目含情脉脉的绝色女子盈盈向他靠近,缱绻无限地伸出一双玉兰花般嫩白的双手。
“段郎,我找得你好苦啊……你想要我家的宝物延寿,何不实话告诉我呢?我人都是你的,难道会舍不得为你取宝吗?为何你要欺骗我,为何你要伤害我?是嫌我阻了你的长生路吗?你看我,你看我啊!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嫁衣女子幽怨的低语渐渐化为癫狂的质问,当她的手抓向欧广泽时,其身上的嫁衣恍如化成了一道巨大的血浪向他扑来。
“滚开!”一时间又忘了这八成也是幻觉,欧广泽有些狼狈地避开女子的手,无情地将黑色长枪刺向对方的心口处。“我连你的姓名也未记住,你一介凡女有什么资格高攀本尊?滚!”
黑色长枪刺中嫁衣女子的瞬间,血浪便跟着消失了。随后,诡雾深处却传出了更多的声响,是不止一个人的嬉笑声!
“哈哈哈哈,这就是昔日威震修真界近千年的天才修士欧广泽吗?为了苟延残喘,甚至能放下身段与凡俗女子谈情说爱。”
“岂止啊,岂止,他还始乱终弃呢!”
“始乱终弃倒也罢了,他连曾与对方有过一段都不敢认。”
“哎呀,为了多活些岁月,他甚至背弃自己原本的道路改投魔修啊,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跪舔昔日看不起的魔修们,才骗到几部残缺的天魔功法。”
“啧啧啧,当年我们真是瞎了眼,竟错把这样的渣滓当崇拜的对象,可悲,可叹啊!”
……
这些讥笑声与之前质疑、唾骂的声音比起来并不算激烈,但听在自命不凡的欧广泽耳中,却比任何咒骂都更加刺耳。他如一头困兽般在诡雾中四处奔走张望,试图把胆敢嘲讽自己的家伙找出来碎尸万段。
而那些嘲笑他的人也真的逐渐向他聚拢。其中有万年前修士打扮的人,也有穿着万年中各朝各代服饰的人,甚至有不久前才被他夺舍绞杀的付松!
“靠吞噬凡人血肉补足自身的废物!”
“靠折磨无辜者强抽魂魄炼鬼养阴的废物!”
“靠偷师百家拼凑术法,却连一套自己的功法都编不出的废物!”
“废物!”
“废物!”
“废物!”
“啊!都给我闭嘴!尔等皆是我手下败将,掌中亡魂,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我想活有错吗?我就是要与天地同寿,我要熬过这末法时代,等到灵气复苏,我必亲手重建此方修真界,成就造化!”神情疯癫地一边与各种杂音争吵,欧广泽一边以黑色长枪、以术法拼命摧毁向自己围来的那无数身影。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他盲目地追杀这些幻象的时候,左半身魔化扭曲的程度正在加剧,并开始向右半身扩展范围。
等到他把最后一道身影绞碎,蓦然回神时,才发现诡雾已散,而自己辛苦维持的法相正因魔化的加剧变得如同即将风化崩毁的石像一般!
不!不!!不!!!
深知一旦彻底魔化就与死无异,欧广泽恨极怒极地凭着这短暂的神智清明,以飞蛾扑火之势扑向重新现身的容意,誓要将她也拖入绝望中。
然而却见容意一手轻弹镇魂青灯的青焰,无数幽绿火苗飘出,磷粉一般沾上他魔化的躯体,一触即燃!
“以实体,你碰不到我;若魔化,又会被我青灯之火焚尽。欧掌门,你不是说比我强吗?可你现在弱得我犯困啊……还有什么手段,请都使出来给我看看吧。”轻松腾挪到欧广泽长枪能扫到的范围外,容意客气地说着。
欧广泽恨得都要疯了。
第224章 制造破绽,一举收割
尽管偷偷摸摸修炼了魔道与邪道的功法,欧广泽心中却始终还妄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重新以正道高人的身份统率熬过末法时代的修真界。因此上万年的时间里,除了绞尽脑汁延寿之外,他一直都在尝试将邪魔两道的功法和自己原本的功法糅合到一起。
然而,他最终也只走到将自己原本的肉身封印起来,魂魄夺舍他人,再暗自传播信仰,借香火之力强化自身的这一步,就陷入了瓶颈。
想再进一步,除非他彻底舍弃自己原本的身份,完完全全将自己化为一个魔,而后进阶魔神。
但一旦进阶魔神,欧广泽自己都无法预测还能剩下多少属于自己的意识,是否会变为一个只知道杀戮、吞噬的怪物。活到那份上的话,对他而言就算寿元十万年、百万年,也与死无异了!
即便从嫁衣鬼处骗得了他们家传的有清心定神奇效的法器,实际使用时也发现,法器力量太弱,对他这等修为的人,能发挥的效用实在有限。因此,欧广泽迟迟无法下定决心迈出最后的那一步,直到他现在被容意当面嘲讽。
嫉妒与愤怒交织的心火烧断了欧广泽的理智,他一声咆哮之后,彻底放弃了与魔化半身争夺主导权。
容意冷眼看着欧广泽右半身的魔气像飞速增长的菌丝一般扩散到他正常的左半身上,轻轻一挥手,镇魂青灯的灯焰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难以计数的青色火焰以对峙中的两人的法相为中心,向外扩散到几乎要贴近现代修士们所在的位置,仿佛一个保护的屏障。
位于十几公里开外的现代修士们并不知道交手双方说了什么,甚至都看不清两人法相的具体动作。但看到这扩散到他们附近的青焰,众人都有了种山雨欲来的紧张预感,立刻又跳上交通工具继续往更远处撤。
这种级别的战斗,不是他们这些连引气境都没有的家伙可以围观的。
如果可以选,有些人甚至希望能有飞机把他们载离这片区域——谁知道接下来容意和那魔修打起来时会不会移动位置?十几二十公里的范围,对于他们那巨大的法相来说,和后花园散步也差不了多少。
在容意感应到属于现代修士们的气息逐渐脱离她的神识覆盖范围后没多久,欧广泽也彻底化为了一个面目狰狞,甚至不能被称为人类的魔神。
彻底的魔化让他的气息强大了许多,未及眨眼的功夫,他法相那尖利如镰刀的爪子已经狠狠划破空气袭向容意。
作为一个以本命法宝为主要战斗手段的邪修,肉搏并非容意的专长。而且欧广泽利爪划过的地方,空间都像被短暂割开了一般,露出数条月牙状的黑色虚空来。几次闪避后,这些不知通往何处的虚空与疯狂逼近的欧广泽对容意形成了合围之势。
看她渐渐支拙,身躯上长满紫黑色脓疱的魔神发出腔调怪异的笑声。
他似乎还说了什么,但他的语言系统好像也随着身体的魔化加深而受到了影响,说出来的话也不再是人类能理解的语言。
抡起右手紧握的黑色长枪,欧广泽以或刺,或挑,或扫的方式舞出一片枪影,将容意逼向扭曲虚空最密集的方位。
先前的交手已经让他意识到了,容意虽然是刚刚突破至阴神境界,但或许是因为其道心坚定且悟性极佳的缘故,修为并没有差他太多,甚至在功法上对他还有压制。对这种实力相当的对手,要想彻底杀死对方,从肉身到魂魄一点不留,是很困难的事。
好在,扭曲虚空之外,他还有后手……
被尖锐獠牙刺破的嘴唇咧开一个得意的笑容,欧广泽将自己万年以来残杀他人抽魂提炼的凶鬼之力全部附着在黑色长枪上,刺出速度快到避无可避的绝对一枪!
此时此刻,好像就连时间的流速都变缓了一般。
于是他清楚地看到了,面对他这几可夺命的一枪,容意非但不退,反而逆势逼近,拼着肩头被枪头刺穿的重伤贴近到伸手就能轻松碰到他的距离。
不对!
即便是已经魔化的混沌大脑也凭直觉发现了危险,欧广泽试图重新拉开两人距离,容意却一手抓牢他的长枪,一手并起剑指狠狠戳向他头部天冲的位置。其剑指泛着朦胧如雾的青光,似乎也已将一身功力都寄托在这一击之上。
欧广泽已是反应极快地弃枪准备后撤逃离,却仍是慢了一步。
他其实并没有感觉到疼痛,甚至天冲被容意的剑指刺破之时,他还感到了一丝镇压沸腾魔气的,让自己有些舒适的冰冷之意。但不及眨眼的时间过后,他脑子里似乎就有什么东西与破碎的天冲一起被容意刺破了。
一股威力无匹的青焰在他脑中燃起,焚尽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是什么的某种东西,紧跟着扩散到他的神识和肉身上。
他的法相开始燃烧,就像一支巨大而丑陋的蜡烛。
“魔,不生不灭,滴血可化分身万千,附着人身,经岁月造化便能东山再起。”容意吐字清晰地说着修真界关于魔修的记载,并一点点拔出刺穿自己肩胛的黑色长枪。“要想尽灭一个魔修的神魂,需要引他聚力于一点,趁其魔气鼎盛之时,毁掉魔核,灭杀神魂,尽摧肉身,点滴不留。”
说完记载中的内容,容意略偏了偏头,露出个带着些许好奇,仿佛天真孩童般的微笑:“欧掌门,你说我这次做的对吗?够不够彻底?”
直至此时,欧广泽才忆起他也曾学过的这些修真界常识,然而已经太迟了。他半人半魔的状态持续了太久,即使固执地觉得自己是人,实际上潜意识已接受了魔化,所以他甚至忘了要如何杀死一个魔修。
因为他不会对付他自己,而且他曾以为,世间再无能威胁到自己的修士。
明白过来刚才被容意刺破的是自己的魔核,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即将消亡,欧广泽困兽犹斗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嘶吼。
这吼声直穿云霄,紧接着,今天已经让现代修士们看麻了的劫云再次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欧广泽要“渡劫”,渡他拼命拖延了一万年的,阳神的九九雷劫。
第225章 这么嚣张,你难道也有功德?
其实事到如今,欧广泽已经毫无渡劫成功的可能性了,他神魂的力量正在不断衰弱,他的法相也已开始土崩瓦解,这些他自己都很清楚。
死亡。
让他恐惧的死亡,已经是一个注定的,无法改变的结局。
他做这徒劳的挣扎并非指望自己可以靠着最后的爆发混过天劫强行反杀容意,相反的,他是在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的情况下引爆雷劫,想借天雷之手杀掉这个毁了自己一生之计的宿敌!
以两人这么近的距离,即便容意根本还没到渡阳神之劫的时候,也会受到欧广泽天劫的影响导致劫期提前,这也是为什么过往修真界中有人渡劫之时,观望者都要待在安全距离之外,即使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敢靠近的原因。
毕竟谁也不想和敌人纠缠在一起,引发双重雷劫,而后一同陨落。
更何况,现在的欧广泽还是一个魔修,其要应对的九九雷劫会比其他修士的更强数倍!
将死之际的回光返照让他被魔念和痛苦占据了许久许久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他高声笑着指向容意,带着几分昔日的狂傲之气道:“前些日子你借着天道排斥魔修,引天雷毁我化身,今日我就还你真真正正的劫雷!当下时代灵气稀疏,你复苏的时间又短,想来也没什么可用于渡劫的法宝吧?”
第一道劫雷声势浩大地呈网状横扫而下,瞬间就劈开了欧广泽的法相。他却毫不在意此时的痛苦,充血双目只盯住容意,渴望着在她脸上看到自己此刻品尝到的绝望。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面对这浩荡的毁灭之力,容意仅如闲庭漫步般轻轻展开双臂。
一件如织金纱衣一般的法衣覆在她的身上。法衣泛起的朦胧金光在银龙般的劫雷面前微弱如同萤火,然而劫雷将要接触到这件法衣时,却像敬畏着什么似的,自己偏开了!
“这是——”欧广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玄黄功德宝衣,当年存在于修真界传说中,却无一人实际炼制出来的渡劫法宝。”怕他想不起来,容意亲切地解说。“我所拥有的功德金光足以炼制三件这样的法衣,你这般冲动行事,难道你也有功德?哦,我忘了,你应该没有,毕竟我这一身功德全是替天道收拾了你才拿到的。”
“不!!”
满怀信心,拼尽最后的残魂引发的浩劫竟无法伤死敌分毫,欧广泽此时不仅道心崩溃,就连仅剩的神智也彻底崩溃了。第二道劫雷还未劈完,他便已经魂飞魄散,苍茫天地间仅余下他一声悠长的叹息。
“恨啊……”
确定此人本体及所有化身、分神均已被彻底消灭,容意只垂眸一瞬当作对师门同修们的默哀,随后便端肃态度,以镇魂青灯为核心,在自己周围布下层层叠叠的阵法,为此即便要将镇魂青灯这些日子以来重新汇聚的邪气、阴气、煞气都耗空也在所不惜。
她刚才对欧广泽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她的确炼制了三件玄黄功德宝衣,但天雷之劫又岂是纯粹仰赖外物就能轻松渡过的?若是真这么简单,哪怕是当初走下坡路的修真界,也不至于三千多年的时间都无法用法宝堆出一个阳神真人来。
法宝只能帮助渡劫的修士抵御外来的攻击,但生在心中的心魔,却需要修士自己将其找出并绞杀。
好在,现如今没有人能干扰容意了。
她在镇魂青灯的护持下盘坐于地,心无旁骛地审视自己的元神。神魂的记忆中,有着自她记事时至今经历过的种种,有些甚至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却也在灵魂中刻下了痕迹。
幼儿时在和睦家庭中的幸福生活;
孩童时因瘟疫变为孤儿,奄奄一息之际被师父捡回玄冥宗的幸运;
师门中潜心修行,为些许成就或挫败时喜时悲的光阴;
外出游历时历经险阻终于找到自己的“道”时那豁然开朗,几欲泪流的情绪变化……
回顾过往种种,皆值得怀念,又皆可以放下。容意的神识坦然地看着这一切如流水般在自己眼前重现又消失,直到这条时光之河流动的速度减缓,停在了一个关键的节点。
师门被灭。
短短四字,说来轻易,却难以概括容意刚知晓消息的那日,那一刹那之间感受到的震惊和空虚。
她固然与师父之外的同门关系谈不上密切,但师门在,她就总有一个倦了累了可以回去的归处。而这归处,却在她全然不知情的时候被人毁去了。或许是想要保全她,师父甚至没有动用她留在门中的弟子令传讯。
“你当日渡劫时说,若能渡过天劫,自然有一拼之力;若是渡不过天劫,那更是无需担忧,直接魂飞魄散便完事——你心中当真是这么想的吗?师门血海深仇,你真能如此轻描淡写放下?你心底对于那些同修,就无半点愧疚和执念吗?”
神识中忽然出现了另一个“容意”,目光探究地看着她,接连问出诛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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