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 第110章

作者:杲杲出日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桓元打着全众江南的主意,在上明龟缩了那么久,休整了那么久,等的便是一个一跃而起的时机,不至于没有这一战之?力。

  一旦襄阳到手,荆州军便可整顿旗鼓,沿丹水而上,自武关?道直达长?安。

  而长?安,不仅是中朝的旧都,更是北秦的国都。

  一旦襄阳失陷,长?安危急,苻石不可能不自乱阵脚。

  如此一来,东线战事,便再无需担忧了。

  郗归手中拿着一块代表着荆州军的黄色磁石,于地图上反复推演,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台城之?内,刚刚结束一场激烈的对峙。

  皇后王池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心中寂然无力。

  她实在不想再像方才的琅琊王与从侄王安那般争执什么,更何况,她从不过问朝事,根本就无从辩解。

  可她不能不辩。

  庆阳公主进了趟宫,圣人便急召琅琊王、王含、王安三人进宫,等她受命而来时,殿中已是剑拔弩张。

  琅琊王一句接一句的怨毒之?言,直听得王安脸色煞白,圣人更是怒不可遏。

  若非不想在这国难当头之?际、被?天?下人耻笑兄弟阋墙的话?,他早就顺着心思将琅琊王下狱了。

  王池并不在意琅琊王的结局,此人身为皇亲,却勾连外贼,实在可耻可恨。

  可她不能不在意王安!

  圣人言之?凿凿,分明就是将这叛国的罪名?记到了太原王氏头上,甚至气得略过了大王、小王的差别?,让王含一脉与王安一道承担这个罪名?。

  对于这点,王池完全不能接受!

  她,她的孩子,她的家?族,绝不能够背负叛国的罪名?。

  谁也不能无端将这样的脏水泼到她的头上——哪怕是天?子也不能!

第164章 深意

  然而, 对于正处在盛怒状态下的天?子而言,王池苍白的解释,终究都只是徒劳。

  她带着宛如雾色般浓重的失望,缓缓退出了那座巍峨华丽的宫殿。

  台城最好的时节, 早已随着褚太后的薨逝而消失不见。

  宛如冬日里一株不合时宜的美丽芳草, 终究会凋零在愈发凛冽的寒风之中。

  自从褚英死后, 王池亲眼目睹了自己丈夫的变化,一日日看着他逐渐丧失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君的一切优秀品质。

  王池知道当今陛下于朝堂内外, 都面临着极大的压力。

  她理解他的痛苦, 并且尽力去做一个好皇后——既为?了自己, 为?了王氏,也?为?了她的夫君。

  可他却从未领情。

  他倚仗太原王氏,却也?忌惮外戚;他口口声声爱重皇后, 却立了越来越多的美姬宠妾。

  他曾与她同病相怜, 说他们?是两个做不了主?的可怜泥人。

  彼时王池虽心心念念想着家?族, 却也?难免为?此动容。

  然而帝王终究是帝王,再无能的天?子, 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拥有着怎样与众不同的权力, 会与生俱来地掌握用这?权力来伤人的残忍本能。

  对于他而言, 王池不是休戚与共的皇后,而是一个来自太原王氏的附带品。

  当他需要通过王平之来对抗谢瑾的时候,王池就是他高?高?在上的皇后;可当王平之病亡,王含既无法牵制谢瑾,也?不能担负起制衡琅琊王的责任时, 他便显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冷酷。

  王池从未渴望过得到帝王的爱情, 她只是想要一份休戚与共的尊重、一点同甘共苦的情谊罢了。

  这?是一个皇后本就应该拥有的权力,她从未贪心地索要过别的什么。

  可他竟不肯给?她。

  当王平之与褚英相继离开人世?, 置于王池与天?子之间的那?层温柔薄纱,也?被彻底抽走。

  王池不得不承认,她作为?一个皇后的本分,原来竟是“忍耐”二字。

  自诩名士风流的王含,对女儿却有着最苛刻的要求。

  他要她贞顺,要她幽娴,要她婉柔,丝毫不肯为?她声张权力。

  王池不赞同父亲的做法,可却根本无计可施。

  她终于明?白,所?谓世?家?女儿的后盾,不仅在于家?族繁盛与否,还在于家?主?是否愿意给?予庇护。

  倘若没有来自掌权人的偏爱,那?么,纵有多么高?贵的身份,女人也?只能暗自垂泪。

  王池明?白得太晚了。

  当她终于想清楚郗归为?何执意要于婚后再赴京口,为?何放着好好的侍中夫人不做,要劳心劳力地以女子之身建立一支军队时,她已经无法在这?束手束脚的宫廷之中,获取任何施展身手的空间。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一个王朝,能够容得下叛国的皇后。

  一旦通敌叛国的罪名,真的落到她的母族身上,那?么,等待王池的,想必只有被废黜的命运。

  除此之外,她还要面对来自北府军的熊熊怒火。

  一支军队的报复,也?许会比天?子更加可怕。

  对于扬州北境的放弃,只是郗归对于始作俑者的一个小小警告,王池不能不担心,北府军是否会为?了杀鸡儆猴,而让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王池叹了口气,她清楚地知道,灾祸将如夜色般无情地降临在自己与孩子身上。

  可这?“知道”并没有任何作用。

  当不幸来临,没有权力的人,只能无力地注视一切的发生,把所?有这?些归于命运的捉弄。

  可是,真的存在命运这?样的东西?吗?

  如果?上天?注定女人应该贞顺婉柔,那?么背叛这?一切约束的郗归,为?何没有得到惩罚?

  如果?命运注定要安排司马氏成为?江左世?世?代代的皇帝,那?为?什么十多年来的这?三个天?子,竟一个比一个软弱、一个比一个无能?

  没有人生来便该接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王池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圣人的暴怒看似可怕,可怒吼之下,潜藏的却是苍白的基底。

  数年的宫廷生活,即使没有赋予王池多少权力,却也?加深了她对这?权力旋涡的了解。

  王池完全清楚当今天?子的色厉内荏,清楚这?座巍峨宫廷的脆弱骨架,清楚这?一个个披坚执锐的甲士,其内心是多么地空洞无力,战力又是如何地不堪一击。

  她并不怕圣人,只是,凭她自己的本事,根本没有办法与之抗衡,更没有办法摆脱通敌叛国的罪名,承担来自北府军的怒火。

  她必须找到一个帮手,从而把自己干净地摘出?去。

  就在王池兀自沉思之际,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

  王池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到庆阳公主?缓缓朝自己走来。

  “见过皇后娘娘。”这?位近几年势头颇盛的大长公主?,在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后,眼波上下流转,打量了一番王池,看热闹似的说道,“陛下这?些年真是脾气见长,瞧瞧,都把我们?皇后娘娘气成什么样了!”

  “大长公主?慎言,帝后之事,岂是寻常人可以评说?”王池的侍女姚黄,因不忿自家?主?子被这?样奚落,很是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司马恒这?些年越发圆滑,并未因姚黄之言而立时动怒,只别有深意地看着王池,迟迟没有说话。

  王池垂眸扫了姚黄一眼,再次与司马恒对视,言语之间,用了另外一个称呼:“敢问姑母有何见教?”

  “谈不上指教,只是见你面色不好,所?以来开解一二。”司马恒笑?着拉起了王池的手,轻轻拍了几下。

  司马恒的指甲很长,上面涂着颜色极正又极艳的蔻丹,红得颇有些吓人。

  当那?指甲轻轻划过王池的手背时,她忍不住在心中瑟缩了下。

  这?反应似乎取悦了司马恒,她扬眉而笑?,挽着王池朝回廊走去。

  姚黄心中暗骂司马恒这?个始作俑者假好心,可碍于身份的差距,并不能多言什么,只好愤愤不平地跟了上去。

  这?座位于湖畔的回廊,雕琢得很是精美,但却并不宽敞。

  司马恒回身扫了一眼,侍从们?便都止了脚步,就连王池的仆从,也?被拦在了后面。

  这?举动实在不能不令王池深感冒犯,她将手挣脱开来,冷冰冰地问道:“公主?这?是何意?”

  司马恒却并未回答王池的问题。

  她于夜色下环顾四?周,遥望台城的每一个角落,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似是带着无尽的哀愁。

  “你看,这?台城是多么美啊。”

  “我自小在这?里长大,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可一道圣旨降下,我便远嫁荆州,从此与母后兄长隔了千里万里,再也?不能日日相见。”

  “他们?跟我说,这?就是作为?一个公主?的宿命。”

  “我既受了万民的供养,便合该为?了社稷,牺牲我这?一生的幸福,远嫁给?一个傲慢的武人。”

  司马恒回过头来,艳丽的面容逼近王池:“可是你说,凭什么我就非得接受这?样的宿命呢?上天?让我生在皇室,可却没有成为?一个皇子,而是仅仅作为?一个公主?,一个永远都无法自己拥有权力的公主?。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我的侄儿,他们?一个个都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享受万民的朝拜。可我呢?”

  司马恒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只能眼巴巴地,让别人分享给?我一点可怜的权力。可谁又记得,我也?姓司马呢?”

  王池平静的面容,并未因司马恒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语而泛起任何波澜。

  坦白说,她认为?司马恒已经得到得够多了。

  这?样一个背叛皇室投奔北府、为?了郗归而逼死恩人的人,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地方?

  若是在此郗归诉说命运的不公,她还能跟着附和几句,可司马恒凭什么如此?

  这?么多年,她何曾经受过真正的不幸?难道不是一直倚仗着公主?的身份,在为?自己牟利吗?

  司马恒并不知晓王池内心的不以为?意,或许她清楚,但却并不在乎。

  对她而言,今夜是一个自由而难得的夜晚,她将在此做出?关乎自己一生的重大选择。

  就在今天?下午,她像郗归吩咐的那?般,将那?个鲜卑细作的供词呈给?了圣上,可在这?之后,她并未离开台城,而是冷静地观察着每一个进入又离开这?座大殿的人。

  宋和说,郗归要借着这?件事,逼得琅琊王狗急跳墙,从而彻底打压琅琊王和王安一脉,顺带遏制王含这?支的势头,让太原王氏再也?无法翻身。

  可司马恒却觉得这?样太慢。

  这?两年的经历,让司马恒深切地尝到了权力的美妙滋味,也?渐渐滋生出?些许不愿屈居人下的隐秘渴望。

  建康城中,好不容易起了这?样的大风波,她怎能忍住,不藉此谋取权力呢?

  王池依旧没有说话,司马恒并不在意,她于夜色之下,遥遥指着北极星的方向,语气很是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