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 第126章

作者:杲杲出日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郗归的?冷静之?中,带着真正的?愠怒。

  可与?此同时,她又清楚地知道,三十多岁的?司马恒,早已形成了一套属于她自己的?思维模式,她也只是一个可恨的?可怜人。

  于是郗归轻叹一声,看向南烛:“告诉顾信,一定要顾好徐州府学。学子们无论出身高低,都必须受到足够好、足够合适的?教?育。”

  她正色说道:“这是一个参差的?世界,而那些年?轻人,那些孩子,就是我们未来的?希望。”

  郗如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室沉寂。

  郗归笑着问道:“阿如回来啦?怎么这个时候回来?用过饭了吗?”

  郗如叹了口气,面色有些愁苦:“父亲打?了胜仗的?消息传来,母亲很是开心,可我却越看越觉得别?扭,索性收拾东西回来陪姑母,以免跟母亲相?看两厌。”

  郗归摸了摸郗如细软的?头发:“你父亲无恙,这原是一件好事,你母亲觉得高兴,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姑母,我觉得这很可悲。”郗归仰起头来,认真地看向郗归。

  “接连的?战争带来了那样多的?牺牲,刘坚将军死了,薛蓝姐姐也死了。他们为江左付出了生命,甚至因为防疫的?缘故,不能保留一个全尸。可母亲又在做什么呢?”

  “我即便没有回京口,也知道那里定然充满了骄傲与?悲伤。白幡将飘荡在徐州和三吴无数条街巷,而我们,我们这些被保护的?人,难道不该为他们哭泣,为他们哀悼?怎能仅仅沉浸于自己一家?一户的?喜悦之?中,全然不顾那些牺牲的?勇士呢?”

  “阿如,你能这样想,姑母很欣慰——”

  郗归欲言又止,她为郗如的?想法感到高兴,可却始终不愿在她面前说谢璨的?坏话。

  郗如可以不喜欢她的?母亲,可她作为长辈,却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进行诋毁。

  可郗如却并未善罢甘休,仿佛一定要问出个结果似的?。

  她说:“姑母,您上次问我是不是瞧不起她?我难道不该瞧不起她吗?她这一生,几?乎仅仅为了那所?谓的?爱情而活。可这爱情对于父亲而言,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郗如看得很清楚:“父亲心中有更加广阔的?天地,对他而言,无论是郗氏的?荣耀,还是江左的?安危、北府的?将士,都比妻儿、比他自己重要得多。”

  “母亲总说父亲对她好,可他只是尽到了他觉得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无论谁嫁给他,他都会对那个人好。”

  “姑母,让我觉得难受的?,不仅仅是母亲对于将士们的?漠视,更是她十多年?来放弃所?有而全力投入其?中的?这段爱情,根本就是一个不公的?存在。”

  “她甘愿将一切奉献给父亲,为此,甚至在许多其?他方面显得自私。可对于父亲而言,母亲只是她生活中极微小的?一部分,她不懂他的?家?国大义,不懂他的?满腔抱负,不懂他的?拼搏究竟是为了什么。”

  郗如冷笑着说道:“当然,他并不在意她懂不懂,因为他根本就瞧不起她!”

第184章 阴阳

  郗归因郗如的敏锐而吃惊了一霎, 这惊讶很快就变为欣慰,令她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了笑意。

  在郗如身上,她真正看到了教育的力量。

  纵然江左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可却依旧在灌溉之下, 长出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青葱玉树。

  这几年来, 郗如一直在改变。

  她日复一日地?, 从之前那个本能地?趋利避害、只想?讨好大人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有?主见、有?抱负的人。

  纵使仍有?偏激固执的时候, 可却能够清警地?觉察到?, 在这个时代的婚姻制度之下, 女性与男性各自的处境。

  她就像从前所说过的那样,在一点点拿开遮蔽自己双眼的那片叶子。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这个孩子甚至比郗归本人更加尖锐。

  郗归并?不会因这尖锐而心?生不快。

  相反地?, 她深知“矫枉必须过正, 不过正不能矫枉”的道理, 知晓对江左这样的时代而言,这“尖锐”是多么?地?难能可贵。

  她微笑着注视郗如, 心?中仿佛流过了一汩涓涓的暖流, 令她那因司马恒的肆意妄为而微凉的内心?, 重归熨帖与温和。

  “阿如,你说得很对。”郗归将郗如拉到?跟前,与她四目相对,“这世道就是如此地?不公。男子和女子同?生于世,可却自落草的那刻起, 就被区分出‘弄璋’与‘弄瓦’的不同?命运, 一者‘载寝之床’,一者‘载寝之地?’。往后的日子里, 更是要见证和承受这世间的无?数差异与参差。”

  “你的母亲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不知道也不相信还有?其?他?道路可走?。她的可怜、可恨与可悲,只是这世间无?数女子惨淡生活的一个小小映射。”

  “阿如,这世上的不公太多了。有?人清醒地?痛苦,有?人茫然地?沉沦。甚至不仅仅女人的荣辱寄托于一个男人,千百年来,就连那些男人的荣辱,也往往只能寄托于主上,寄托于君王。如若不然,三闾大夫又何必援香草美人为辞呢?”

  “许多年来,人们?给这一切不公赋予了一个名字,叫作阴阳。天地?、日月、寒暑、君臣、夫妇、男女,无?不被划分出了阴阳的区别。”

  “这是一个变动?不居的概念。一个男人,当?他?是丈夫时,便是夫妇之中的阳。可当?他?成为臣子,便又成了阴。就譬如凤凰一词中,雄者为凤,雌者为凰。可于龙凤的概念中,凤便只能屈居龙下。”

  “然而,在这个庞大的体系之中,女性总是处于‘阴’的位置。那些掌握话语权的人,一代一代地?把柔弱贞顺装饰为一种美德,让女子藉此在阴阳的体系中抬高身价。”

  “可这毕竟只是一种虚伪的抬高。他?们?渲染内宅的重要性,仿佛女子安于内宅、执掌中馈,是与男人为官做宰、出将入相同?样重要的事情。”

  “可是,谁都知道,这并?不对等。”

  “男人在官场上、在家庭之外所获得的一切,使他?们?天然地?取得了‘命令’的资本,而女人的‘劳苦’却永远都换不来‘功高’,她们?的付出往往被认为没有?价值。”

  “事实上,并?非她们?的劳动?没有?价值,而是这价值被转移到?了男人身上,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剥削。”

  “同?样地?,在更广阔的世界里,男人的功劳也有?可能被抹杀、被掠夺,正如此前很多年里,军旅中那些白白为世家子弟作嫁衣裳的流民一般。”

  “阿如,这些就是这是这个旧世界长久以来的规矩,其?中充斥着直白的剥削与伪饰的欺骗。”

  “我们?可以去改变它,我们?必须去改变它!我们?要让更多的人清醒过来,让那些清醒过来的人再?也不会无?路可走?!”

  “阿如,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开拓者。”

  “你的见识、你的同?情、你的努力都无?不重要。所有?这些,都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郗归语重心?长地?说道:“觉醒者,奋斗者,这本身就是希望。”

  郗如从未如此正式地?被郗归赋予一个类似于“开拓者”“奋斗者”的角色,她以为自己还远远不够,也在一直为接受考验而做着准备。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条路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艰难阻绝的、与淘汰有?关的考验,而只是以这样一个猝不及防的姿态,向她展现出了更多的样貌。

  但她同?时又有?些疑惑:“姑母,阶级与性别所造成的差异,能够等量齐观吗?它们?是相同?的吗?”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郗归回视郗如,“这两者当?然不同?。可是阿如,你要记住,作为奋斗者,在事业开始的阶段,我们?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范围包括所有?既往被界定为‘阴’的群体。”

  “无?论是女人、下民,还是被异族苦苦压迫的汉人,都是我们?需要争取的对象。我们?要想?方设法地?争取他?们?,在不影响的原则的同?时,团结他?们?,让他?们?自觉地?发生趋向我们?的改变。”

  “如果有?朝一日,对立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到?那个时候,我们?便需要做出真正的抉择。不过,防微杜渐的要义,便在于防,我希望我们?的伙伴和盟友。永远不会走?到?那样的地?步。”

  “姑母,我明白了。”郗如郑重其?辞地?说道,“我会从当?下做起,做好现在该做的一切——团结,奋斗,向着最终的目标进发。”

  她看向案上那本阵亡将士的名册:“我会像他?们?一样奋斗,会团结更多人,共同?争取更好的明天。”

  她以眼神征求郗归的同?意,而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本名册,看着看着,不由落下泪来。

  郗如深吸一口气?,伤感地?说道:“姑母,我知道将士们?的牺牲,是为了前所未有?的光荣事业,我知道薛蓝姐姐会因此而自豪,但我还是想?哭。”

  “尽情地?哭吧。”郗归轻轻将郗如揽入怀中,“哭泣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些为了国家和百姓付出生命的人,值得我们?任何人洒下热泪。”

  “只是阿如,哭泣过后,我们?仍要保持坚强的意志。牺牲是战争的常态,只要我们?立志北伐,牺牲就一定还会继续。我们?只有?持续地?推进这项伟大的事业,才能保证将士们?的鲜血没有?白流。”

  “唯有?胜利,是对英灵们?最好的告慰。”

  郗如重重点头,而后看向郗归:“姑母,北伐,要开始了吗?”

  郗如以为按照郗归的脾气?,一定会乘胜追击,将北秦人打得落花流水,不料却听郗归说道:“不,还没到?时候。”

  郗归放开郗如,目光转向舆图:“苻石集结几十万大军进攻江左,为此,甚至连都城长安附近的百姓,都被挨家挨户地?征召。”

  “可最后出发的军队还未离开三辅之地?,先行大军就已在江淮间连连落败。甚至就连作为皇帝的苻石,也身受重伤,仓促而逃。”

  “以至于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征伐,最终只成了苻石野心?之下的笑料。”

  “阿如,你要谨记,无?论是对江左还是北秦而言,内部的瓦解,都比外来的攻击更加可怕。”

  “北秦原本就是一个由诸多胡族组合起来的国家。过去数年之中,苻石固然以前所未有?的勇气?和魄力,建立了几乎覆盖北方全境的版图,可频繁的征战也为北秦埋下了深深的隐患,其?内部的诸多降将,根本未对苻石建立起纯粹的忠诚。”

  “臣服与忠诚完全是两码事。那些因战败而短暂向苻石低头的野心?家,终究也会因苻石实力的大减而露出试探的爪牙。”

  “这种情况下,一旦苻石露出明显的颓势,北秦就会瞬间危若累卵。”

  “而我们?,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北秦各族接连叛乱,苻石自顾不暇,北方混战一团的时机。”

  郗如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听说,羌人、羯人和鲜卑人,都已有?了自立的动?向。”

  “还不够。”郗归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些被北秦灭国的胡族,与苻石之间,横亘着深仇大恨。仇恨与利益会驱使着他?们?复仇,驱使着他?们?彼此相争。”

  “我们?没有?必要对上他?们?,只需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即可。”

  “他?们?一定会互相征伐吗?”郗如不确定地?问道。

  “一定会。”郗归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多少?人能够在真正的权力面前做到?面不改色,任何人都不能小看欲望的力量。更何况,苻石手里,还有?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

  “宝物?您是说——”郗如迟疑着问道。

  郗归缓缓开口,吐出了一个对于江左众人而言,熟悉而又陌生的词语:“传国玉玺。”

  “永嘉乱后,元帝虽立国于江左,可传国玉玺却落于刘石之手,以至于北人皆云司马家是白板天子。”

  “而在北方,传国玉玺背后所隐含的寓意,也使其?成为了诸胡争霸之时的焦点所在。”

  “土地?与人口是实打实的利益,而玉玺,则意味着正统。”

  “我已命人放出各色消息,如今的北方,已然流传着‘得传国玺者得天下’‘北府军愿以天雷神器换传国玺’等消息。”

  “此次南北大战,苻石元气?大伤,身体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北方诸胡已经纷纷自立,很快,他?们?就会向着长安集结,一道终结北秦苟延残喘的性命,瓜分其?留下的各色遗产。”

  “而我们?,只要瞅准一个最混乱的时刻,趁此机会出兵北伐,便不愁不能恢复河南之地?了。”

  郗如听了这话,眼神亮晶晶地?看向郗归。

  郗归被她难得的天真样貌逗笑:“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先选出一位主帅。”

第185章 追封

  当凛凛的北风吹过征战纷纷的北方大地, 在江淮一带造就飞扬的大雪时?,扬州、豫州等地,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分田入籍的工作。

  大战过后?,北府军乘胜追击, 在淮北打了几个胜仗, 直打得胡人不?敢轻易南侵, 而后便仿佛收了手似的,再不?继续北进。

  然而北方并未因此而重归安宁。

  冬天原本并非适合打仗的时节, 可刚刚自立的诸胡军队, 一个个忙着抢占地盘, 抑或是抢夺越冬的粮草,所以正打得不可开交。

  北府军虽有徐州和三吴的粮草做支撑,可却还是本着稳扎稳打的原则, 并未贸然北进, 而是在豫、扬二地凝聚民心?, 夯实根基。

  以免与符石一般,征伐不?成, 反倒自取灭亡。

  豫、扬二州的百姓或许曾听闻过徐州的善政, 或许并没有, 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在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时?,发出那种难以言喻的真切喜悦。

  战争是最为彻底的不?破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