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 第41章

作者:杲杲出日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郗照不?愿将部下束缚于军户这一身份之内,断了这些人寻觅其他前程的?可能性。

  “是,也不?是。”郗归在心中略微组织了下语言,开口答道,“我的?确想让淮北流民?中的?青壮年男子参军,也想让他们与刘坚等人一样,世?代做我们高?平郗氏的?将士,但却并不?想让他们成为寻常军户。”

  她举了西汉的?兵制作为反例,陈明设立军户的?必要性:“前汉兵农合一,男子成年之后?,均要服卫、戍、役,可谓寓兵于农。如此这般,名义?上是全民?皆兵,可在实际落实的?过程中,却累得百姓们常年奔波于天南海北之间,将士们也无法专注于操练之事,无法形成有效的?战力。与其如此,倒不?如寓农于兵,安排专门的?人来从事征战之事,免了他们的?力役和赋税。如此一来,将士们差可自给自足,不?会有太大的?财政负担,又可以专精于操习演练,提升军队的?整体素质。”

  郗声听了这话,不?得不?承认很有些道理,但还是有几?分犹豫:“可兵卒究竟被视作贱业,若要那些淮北流民?世?世?代代都从军,恐怕会引起他们的?反叛和不?满。”

  “您之所以担心他们不?满,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兵卒遭人白?眼,上升无望;其二,北府旧部可为良民?,他们却要充作军户。是这样吗?”郗归问道。

  郗声点了点头:“不?错。”

  郗归逐一答道:“兵卒遭人白?眼,我们便给他们荣誉。保家卫国之人,本就?不?应被人低看。从今而后?,北府军每年都会为每位将士发放荣誉钱粮。伯父,我希望州府也出一部分钱,用以慰问将士。”

  “可。”几?十?年来,郗家已在京口军民?身上花了不?计其数的?银钱,是以郗声并不?反对这个决定,在他眼里?,为将士们花钱是理所应当之事。

  郗归接着说道:“将士们如若立功,便可逐级获取军中勋赏。北府军会制定周密的?勋名制度,使立功的?将士们皆享尊荣。此外,军中再设立专管抚恤的?部门,若有将士战死,即刻抚恤慰问其家人,为其父母养老,育其子女成人。”

  郗声摇了摇头:“抚恤不?成问题,甚至你先?前说的?免去力役和赋税,也不?是不?能商量。可勋位一事,却不?是我们一个小小州府能够做主的?。徐州不?过江左一州,如何能在这种?大事上改弦更张?”

  “您若不?喜欢这个说法,我们也可以给他换个名称。”郗归不?甚在意地说道,“归根结底,您心里?也认同此事,也想要给将士们应得的?荣誉,不?是吗?”

  郗声没有说话,郗归接着讲道:“州郡不?是每年秋天都要召集壮丁一道操演吗?待到今秋都试之时,我们便让流民?中的?青壮男子,与徐州男儿一道操练演习,以实力评出胜负,再正式将适宜军旅的?青壮流民?混编入北府军。北府军中,除了京口丁壮外,多是晋陵男儿。等房屋盖好?后?,就?先?让晋陵将士的?家人和淮北流民?中的?从军之家搬进?去,租给他们新开的?田地,免其田租与力役,使之自给自足。此等生活,必然好?过在淮北受异族侵扰,也强过‘三年耕方有一年之蓄’的?务农生活。如此这般,便可让百姓于潜移默化?之中,习惯军里?的?特殊之处,以住进?军里?为荣。如此这般过个一年半载,大家便不?会反感?成为军户,日后?的?淮北流民?,也便皆可照此安置了。”

  从郗声书房离开后?,郗归回到院中,再次给谢瑾写信。

  南烛一边研墨,一边迟疑地问道:“半日之内,定了这样的?两件大事。女郎,您要不?要先?歇息一会,明日再给侍中写信?”

  郗归笑着放下了笔,转头看向南星:“南烛是怕我冲昏了头脑,做错了决定,所以才劝我再想想呢!”

  南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那女郎您要再想想吗?您这一出接着一出的?,我方才瞧着,郎主额上都沁出汗珠了。”

  “好?你个南星,连郎主都敢打趣了!”

  郗归假意作恼,南星却并不?害怕:“我才不?是打趣郎主呢,我明明是在打趣女郎您啊!”

  郗归笑着摇了摇头。

  大军出征,又定下了两件大事,此刻她心中放松极了,甚至有闲心与南星玩笑:“可见你们是愈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得重新找几?个乖巧听话的?婢女才是。”

  南星仰头笑道:“您只管找,找过来后?我给您调教。”

  郗归用团扇点了点南星,故作嫌弃:“让你调教,还不?知道要调教成什么古灵精怪的?样子呢!”

  南星听了这话,当即做了个古怪的?鬼脸,与郗归相视而笑。

  南烛在旁边看着,也抿唇微笑。

  她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一事:“说起婢女,我倒有个不?错的?人选想荐给女郎。”

  “哦?”郗归侧头看去,有些惊讶,“是什么人?竟能让你觉得不?错?”

  南烛素来沉稳,不?似南星天真活泼,就?连夸人之时,也往往有褒有贬,从未如此赞过哪个婢仆。

  南星听了这话,立刻抢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伴姊那个小丫头?女郎,我也觉得她不?错!”

  “伴姊?”郗归脑海之中,浮现出那个倔强的?、说要带着阿姊一道好?好?活下去的?女孩,不?由有些恍惚。

  “她怎么样了?还在西苑吗?”郗归问道。

  “还在西苑。”南烛应声答道,为郗归讲述伴姊这段时日里?的?表现,“女郎临走之前,特意交代西苑好?生照料伴姊。潘忠说伴姊如今长高?了些,气色也比从前要好?。她平日里?多是帮着齐叟制作灌钢,偶尔也会有些新奇的?主意。西苑那边倒也无人拦她,都让她只管去试,没想到还真让她试出了东西。如今那边各司其职,两三个铁匠结为一组,轮班工作。各组仅负责一道工序,相接制成灌钢,效率比从前提高?了不?少?。”

  郗归听她这么说,不?由有些诧异——这女孩竟自己想出了流水线作业?

  她想到伴姊倔强的?神色,不?由有些期待——她会不?会也是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是吗?”郗归不?动声色地说道,“南星,你去西苑一趟,带伴姊过来见我。”

  南星应喏离开,郗归继续问南烛:“伴姊不?过一个小姑娘,西苑那帮男人,竟肯听她的?安排?”

第75章 火药

  那些人打铁为生, 个个都有手艺傍身?,心中很是傲慢,怎么会甘心听?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女孩指挥?

  “先前女郎提出灌钢之法,西苑诸人皆不以为意, 唯有伴姊力?劝齐叟尝试, 那群铁匠纷纷嗤之以鼻。没想到伴姊后来竟果真?制出了?灌钢, 大大杀了?他们的威风。匠人们都是凭手艺说话,谁技高一筹, 他们便佩服谁。伴姊的手艺为他们挣来了?女郎的奖赏, 他们便该佩服伴姊。更何况, 伴姊背后,还有女郎撑腰。”

  “仅仅如此吗?”郗归并不相信这个说法。

  “女郎聪慧。”南烛含笑赞了一声,接着说道?, “我听?潘忠说, 伴姊年纪虽小, 却很是聪颖,言谈举止之间。竟仿佛是有意识地驱使着那些铁匠, 让他们以她为首、听她吩咐似的。她对灌钢的制法全无隐瞒, 但又对质量严格要求, 以等次分级差来确定奖赏。如此这般恩威并施之下,西苑那帮铁匠如今对她很是服气。”

  “倒也是有本?事。”郗归笑着叹了?一句,“这些都是潘忠跟你说的?潘忠竟也看得出来?”

  不是郗归瞧不起潘忠,而是他向来憨厚朴拙。

  与李虎相比,他并没有什么征战沙场的大抱负, 只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郗归身?边听?命行事, 素日里也不见有什么心眼?。

  “伴姊就?算再聪慧,也不过一个九岁的小孩, 难免有些心思外露。这样的小伎俩,潘忠还是看得透的。”南烛看向郗归,“她这样好的资质,留在西苑难免可惜,不如女郎亲自指点一二,也好多一个可用之人。”

  郗归心里咂摸着“心思外露”四字,心想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伴姊并非穿越而来?还是说是个天?真?单纯的小穿越者?

  这样想着,她再次开口问道?:“此次回?到京口之后,你见过伴姊吗?”

  南烛摇了?摇头:“女郎先前有过严令,禁止寻常人随意接近西苑那片地带,是以我并未见过伴姊。”

  郗归听?了?这话,挑眉看向南烛:“你还没有见到她如今的行止,便开口荐她?南烛,这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啊。”

  南烛抿唇轻笑:“我敢这么说,还不是因为女郎喜欢伴姊?您既看重她,我又何必急着去见?”

  “是吗?”郗归随手摆弄着手中的络子,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也觉得我看重她?”

  “女郎向来极其看重是非对错,若非极喜欢伴姊,但凭当日齐叟让孙女女扮男装、隐瞒性别?卖身?一事,您便会十分不喜、甚至彻底厌恶他们一家了?。”

  “不过是一家可怜人罢了?,何必与他们计较。”郗归随手将络子扔在几案上,看似浑不在意地说道?。

  南烛接着说道?:“那丫头性情倔强,又有干劲。别?的我不敢保证,但那股不输男子的精神头,您是一定?会喜欢的。更别?说,她还真?的做出了?灌钢来。”

  相比南烛的热切,郗归很是平静。

  南烛见她始终未置可否,终于抿了?抿唇,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打算:“女郎,我虽愚钝,却也知道?北固山那间小屋里,藏着女郎极为看重的东西。那东西想必很是重要,您才丝毫不肯假手于人。”

  郗归没有想到,南烛竟然提起了?那间用于做火药实验的屋子。

  地动后的第二天?,她便去了?建康,再未踏足那间小屋。

  此次回?京口,她原是打算等大军出征之后,寻个由头住到北固山去,然后再悄然实验,继续研制火药。

  南烛说得不错,她确实极为看重火药,甚至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反复询问自己,是否真?的有必要将火药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刚来京口的时候,郗归恨不得早在郗岑在世之时,便将火药制造出来,帮他早日实现北伐的夙愿。

  可时日越久,她便越是犹豫,害怕火药的出现,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灾难与动荡。

  可北秦虎视眈眈,北府军势必与之一战,郗归纵使再不忍心,也不得不承认,火药能?大大减少北府军的伤亡。

  她迫切地想要借助火药,保住更多将士的性命,却也担心它?会在未来夺去更多无辜的生命。

  “我必须尽快做出决定?。”郗归这样告诉自己。

  南烛不明?白郗归为什么忽然变得面色凝重,她以为女郎是不喜欢自己越俎代庖地推荐伴姊来完成?此事,所以才面色沉沉。

  她抿了?抿唇,为自己惹恼了?女郎而感到不自在。

  可思来想去,还是实在不忍心郗归继续冒险行事,所以仍旧开口劝道?:“女郎素日里上山,都让我们远远避开,潘忠他们也只是在远处守着。可我们还是能?听?到屋中的动静,好几次都害怕得想冲进去。女郎,您关心我们,我们也担心您哪。如若不然,潘忠那样的性情,怎么会绞尽脑汁地关注伴姊的一言一行呢?我们纵有忠心,却实在愚钝,伴姊能?做出女郎想要的灌钢,便一定?也能?制出别?的东西。奴求求女郎,让伴姊试试吧!”

  南烛罕见地声泪俱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女郎若有个万一,我等便是死也不能?瞑目。到那个时候,北府军该何去何从?郎君未尽的遗愿,又有谁能?帮他完成??”

  “你何必如此?”郗归递了?条帕子给南烛,却并未答应。

  “女郎!”南烛哀泣道?。

  郗归不忍地转过了?头:“那还只是个孩子。我之所以自己动手,是因为可以保证自己不激进行事。若是换了?旁人,我怕他们不清楚规程,随意发挥,反倒造成?危险。”

  “穷人家哪有孩子?若非女郎垂怜,她还不知道?要在哪里受苦,不知道?能?不能?活过地动!”南烛激动地劝道?,“女郎,短短数日,伴姊便制出了?灌钢。如此资质的人,这世上本?就?不多。更何况,伴姊原本?就?是签了?死契的人。谁都看得清楚,是您在齐叟一家走投无路之时救了?他们,是您在发现伴姊假意欺骗之后仍旧给了?她做婢女的选择,更是您让西苑好生照料伴姊,在她制出灌钢后给了?独一无二的奖赏。女郎,是您让她再不必过朝不保夕的生活,是您给了?她一展所长的机会,她应该为您赴汤蹈火、肝脑涂地,这是她应该做的。”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只要无关大是大非,谁都该先顾着自己的性命。”郗归背对着南烛,语气平静地说道?。

  她不像南烛,不会期待别?人单纯出于情感的驱动而臣服于她,她更相信利益与情感的共同作?用,也尊重他人的选择。

  她从不强求他人情感上的绝对忠心,或者说,她并不太在意。

  她要的是情感与利益牢牢结合,拧成?一条坚固的绳索,将他们与她紧紧联结在一起。

  南烛听?了?这话,并未感到气馁,而是反问道?:“您又不是伴姊,如何知道?她不愿为您献出一切呢?”

  南烛紧紧紧张地看着郗归的背影,等待着她的答复。

  她若有像伴姊那般几日之内制出灌钢的本?领,早就?冲过去替女郎效劳了?。

  她不怕死,只怕帮不到自己的女郎。

  郗归叹了?口气,回?身?看向南烛。

  南烛发现,她的目光竟然有些悲伤。

  郗归说:“我再想想,南烛,你让我想想。”

  就?在不久之前,谢瑾也曾对郗归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郗归不明?白,这样简单的决定?,他为什么总是要想来想去、反复思量。

  可此时此刻,郗归自己也陷入了?矛盾和犹疑之中。

  她知道?,暴力?的胜利是以武器的生产为基础的1,自己必须尽快做出火药。

  可谁也不知道?,如此杀伤力?巨大的武器,究竟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改变?

  她究竟应不应该促成?这样的改变?又能?不能?让一个孩子参与进来?

  南烛虽然不忍,却还是开口说道?:“女郎,您不该如此,您明?明?最不喜欢犹疑。”

  “是啊,我明?明?最不喜欢犹疑。”郗归在几边坐下,疲惫地靠在软枕上,“南烛,你看,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也会说一套做一套。”

  南烛正要说话,耳畔却传来了?刻意加重的脚步声。

  她抬眼?看去,微微敛了?神色,一面侧身?拭泪,一面低声通报道?:“女郎,南星带着伴姊过来了?。”

  两个多月不见,伴姊圆润了?不少,再不是从前那副枯瘦单薄的模样。

  她的眼?睛黑亮黑亮的,扑闪着睫毛看向郗归,整个人充满了?活力?和朝气。

  郗归收拾心情,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快过来坐,南烛,快拿些酥酪点心过来,给伴姊尝尝。”

  南烛知道?女郎是让自己避出去整理妆容,她殷切地看了?郗归一眼?,满怀心事地退了?出去。

  伴姊跪坐在郗归对面,仰头注视着她,神情很是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