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溯时
她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后腰疼得不得了，简直是欲哭无泪。
等到终于到了她娘家，那真是快去了半条命！
……
孟金玉的娘家在祥玉村村尾。
姜焕明站在门外，嫌弃地背着手，像个来不得这贫苦地方的富贵女婿，连伸手敲敲门都不愿意。
“叩叩叩——”孟金玉喘顺了气，抬起手敲门。
柚柚仰起小脸，观察这地方。
她去姥姥家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去的时候，舅舅总不在家，姥姥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谁啊？”伴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屋门被“唰”一声打开了。
屋里黑漆漆的，还透着一股子霉味，李老太佝偻着身子，逆着光吃力地看他们。
这一看，她愣住了。
“娘。”孟金玉喊了一声。
“你们咋来了？”李老太回过神，对姜焕明说道，“赶紧进来坐。”
小团子做了个深呼吸，搓着手手进屋。
屋子里静悄悄的。
黄泥墙、破草帘子，姥姥家的状况一直不太好，是村里出了名的穷困。
姜焕明没出声，直接进了屋。
他一直看不上这个家。
孟金玉的娘家不是省油的灯，当年俩人都说好了时间要去扯证，那边却却突然托媒婆来加了彩礼。
这些年，姜焕明和他们家没有来往，要不是为了买自行车的钱，他才不会来这地方。
但是，这钱真能拿回来？
怕是孟金玉拿去贴娘家，一去不返了。
姜焕明找了张木凳子坐下，紧跟着，小团子也“哐哐当当”拖了小凳子，乖乖坐在他身边。
“你们过来是有事吧？”姥姥坐在姜焕明面前，笑容讨好，双手却紧紧交握着，一脸局促。
姜焕明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孟金玉忙说：“娘，我们进去聊。”
等到后妈拉着姥姥进了里屋，柚柚赶紧伸长了耳朵听。
屋子里传来的声响很小，窸窸窣窣的，明显是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她想过去看一眼，却对上姜焕明的眼神。
小团子默默地叹一口气，也不知道爸爸在能耐什么呢。
这时，里屋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似起了争执。
柚柚眨眨明亮的眸子。
作为生养妈妈的人，姥姥应该一眼就能发现后妈是个冒牌货吧？
柚柚好期待姥姥能戳穿她的真面目呀。
第13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孟金玉出来了。
“我去生产大队门口的肉铺打点肉，晚上给焕明和孩子做肉丸子汤。”李老太也走出来，摸摸柚柚的脑袋，“一家人留下来吃饭。”
柚柚抬起小脑袋，看着姥姥苍老的面孔。
她和姥姥一直不太熟悉。
但是，她俩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吧？
都是为了保护柚柚亲妈呀！
“不用了，我们回去吃，不给你们添麻烦了，省着点粮食吧。”孟金玉说着，就站起来。
李老太像是早就想到了，没再挽留，送一家子出门。
村子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熟悉的人，大家纷纷看向他们。
李老太勉强地扯扯嘴角，冲着大家伙儿点点头。
柚柚觉得，姥姥看起来很不开心。
她抿了抿小嘴巴，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很快，小团子就落在后头了。
“姥姥——”柚柚用小气音喊，“姥姥！”
李老太转头看向柚柚：“咋了？”
孩子的小手轻轻招了招，把姥姥唤到自己的身边来。
眼看着姜焕明和孟金玉的身影渐行渐远，柚柚小声道：“姥姥，这不是我妈妈，我妈妈被换掉了，不是同一个人了。”她踮起脚尖，吃力地凑到姥姥耳边去，“姥姥也发现了吧？”
可谁知，李老太连想都没想：“说傻话，回家去，好好听你妈的话。”
柚柚一脸疑惑。
她歪着脑袋，看了姥姥好一会儿。
说不上姥姥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但是照柚柚以往的经验，如果对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一定会露出诧异的表情。
就像哥哥姐姐，他们不会把柚柚的话当一回事，只当她犯傻。
可姥姥不一样，她的表情有点奇怪。
会不会——
姥姥也发现了，但是和柚柚一样，拿后妈没办法？
“娘，你回去吧，别送了。”孟金玉转头喊了一声，小跑着过来，把柚柚拉走。
柚柚被拽着往前走，她一步三回头，望着自己这唯一的希望。
可是姥姥没搭理她，只是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小团子一脸不解，但更让她不解的事，却在后头。
因为，再次撞上姜焕明的眼神时，她发现——爸爸看起来好快乐，眉宇之间的愤怒和不悦仿佛骤然被风吹拂了似的！
“我说了吧，这钱就是在我娘家，现在你信了。”孟金玉挽上姜焕明的臂弯，红着脸说道，“现在还有时间，咱们去供销社买自行车，行吗？”
柚柚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看向姥姥已经转身离去的背影。
姥姥很老了，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每走一步，双腿都在打颤。
进了屋之后，姥姥左右看了两眼，将屋门紧紧掩上。
柚柚僵在原地，等到爸爸和后妈喊了好几声，才重新迈开小短腿赶路。
她的小脑袋瓜想不通好多事，只能紧紧地盯着后妈的脸，看了好久。
她看见后妈笑容愉悦，也看见在愉悦笑容的背后，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
柚柚被爸爸和后妈送回家了。
听说，他们要去镇上供销社买自行车。
小团子坐在门槛边，望着远方，脑子里有太多的小问号。
过了片刻，姜成和姜果回来了。
农忙快过去了，短短一段时间，哥哥晒得黝黑黝黑的。
而姐姐则每天穿着小裙子，像一只美丽的小蝴蝶一样，飞到这儿，又飞到那儿。
“哥，咱们是不是可以不回学校念书了？”姜果语调上扬，步伐也轻快。
姜成挠了挠后脑勺：“爸不是说不能再提这事吗？”
“可是妈会同意的，我们跟妈说说好话，让她告诉爸，行不？”姜果的声音甜甜的，笑容也甜甜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姜成刚要说话，抬起眼，看见坐在门边的小妹妹。
这要是平时，柚柚肯定不愿意听他们说这些，还会苦口婆心地站在他们面前，板着小脸说念书的好处。
可是今天，小团子没出声，脑袋倚在门框上，直直地望着远处。
她像是——遇到天大的难关了。
姜成走上前问：“柚柚怎么了？”他用手背探了探妹妹的额头，“不舒服吗？”
柚柚想了好久，认真地问：“哥哥，一百五十块钱，很多吗？”
“当然啦，那是很多很多的钱！”姜果走过来，“你想想，大白兔多好吃啊，一百五十块钱，也许可以买好几袋、几十袋、几百袋大白兔呢！”
“姥姥会给妈这么多钱吗？”柚柚又问。
这么多钱，怎么姥姥能像变戏法似的，给后妈变出来？
姜果乐了，勾勾柚柚的小鼻尖：“那是打秋风，你小小年纪的，还懂这些呢！”
姜成蹲在柚柚身边，好奇地问：“柚柚问这个做什么？”
柚柚歪着脑袋：“那妈会去姥姥家，打秋风吗？”
“当然不会啦！小笨蛋！”姜果说，“姥姥可抠可抠了，有钱都留给舅舅花，才不会让咱妈打秋风。”
柚柚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