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溯时
平时哥哥姐姐和爸爸都不在家，柚柚都会去里屋看着妈妈做针线活。
“上你哥姐屋里睡去。”孟金玉淡淡地说。
柚柚眨眨眼，发现后妈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擦了香香。
那是蛤蜊油的味道，爸早就买了，不过以前她亲妈不舍得擦，搁枕头底下闻味儿。
小团子回过神，她才不要和后妈一起睡觉呢！
“唰”一下，柚柚转身就走，背影洒洒脱脱的。
姜家三房有四个孩子，大哥和二姐是龙凤胎，今年十二岁，弟弟则比柚柚小两岁。
兄弟姐妹几个感情很好，每次哥哥姐姐要出发去学校时，柚柚总是依依不舍，还在心里头悄悄发誓——她也要快快长大，跟上哥哥姐姐念书的步伐！
“妹妹，看我给你带了啥回来。”清脆的声音响起，大哥姜成神秘兮兮地打开军绿色的书包，使劲往里掏个不停。
是红薯干！
柚柚馋得嘴角一扬，高兴地伸手去拿红薯干。
可这时，她的小心脏漏跳了半拍，脑海中浮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那是她之前梦中的画面，这一刻，梦中的内容才变得清晰。
大哥最稳重，像个小男子汉，瘦弱的肩膀早早扛起照顾弟弟妹妹们的责任。
在原剧情中，他听说柚柚在镇上走丢，当晚就偷偷从村子里溜出来去找她。
可那天下大雨，天黑路滑，山路崎岖，他从山上跌下去，摔断一条腿。
后妈表面上对他无微不至，伟大得不得了，被村里人夸得跟天上有地下无似的。
只可惜，之后的大哥一直沉浸在失去右腿以及没有保护好妹妹的自卑与自责中，再也没有快乐过。
“快吃啊，你不吃，我就吃了啊。”姜成哼哼一声，故意伸手去抢妹妹的红薯干。
柚柚抿着小嘴巴，紧紧盯着大哥的右腿看了好久，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还你还你，又开不起玩笑了！”见妹妹要哭了，姜成连忙把红薯干往她掌心塞。
“柚柚，你看二姐这头花，好看不？”二姐姜果的声音打断了柚柚的思绪。
柚柚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把眼泪眨回去。
有关于姜果的原剧情也在脑海中闪过。
原剧情中，二姐是最快被后妈收服的。
她不喜欢念书，后妈就由着她不念，她情窦初开，后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刻意往歪了引导。
十五岁那一年，二姐出落得亭亭玉立，爱上一个男知青。
柚柚相信，如果妈妈在，一定不会同意二姐小小年纪就处对象，可后妈却不在意，甚至还鼓励她。
事实证明，二姐真的被伤害了，知青回城的通知一下来，拍拍屁股说走就走，村子里的风言风语没停过，二姐的泪水也没停过。
后来，后妈火速给二姐张罗了一门亲事，把她嫁到邻村，给一个老鳏夫当媳妇，帮他照顾俩孩子。
那俩孩子，甚至没比二姐小多少。
“柚柚都看傻啦，好看吧？”姜果臭屁地扬了扬下巴，笑着将头发上的头花摘下来，“那就借柚柚戴一戴，要还的哦。”
“咔嗒”一声，小头花被卡在柚柚软软的发丝上。
小团子傻傻地看着笑容明媚的姐姐，心底酸酸的。
“啊——”奶里奶气的小气音传来，那是窝在炕边的姜善。
姜善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三岁了，却还不会说话，胆子还小，常有人在暗地里说他傻。
但柚柚知道，弟弟是自己的小跟屁虫，才不是小傻子。
柚柚冲着善善招招手，瘦巴巴的小豆丁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向哥哥姐姐们扑过来。
姜柚柚自己都还是个小不点，抱起弟弟时，俩人就像是供销社柜台上的两个瓷娃娃，逗得姜成和姜果忍不住直乐。
姜善说不来话，但看着哥哥姐姐们的笑脸，也咧开嘴，眸子弯弯的，像天边的星星一样明亮。
“善善——善善今天跟爸妈睡。”屋外传来声响，是后妈的声音。
孟金玉推门进屋，将姜善抱走。
姜善想跟哥哥姐姐在一起，小手小脚扑腾着，表情怯生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柚柚的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小手一叉腰，刚要和后妈抢弟弟，可忽然之间，整个人却僵住了。
因为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弟弟在原剧情中的人生脉络。
这太可怕了。
第3章
柚柚吃力得将脑海中零星的片段拼凑成完整的剧情。
原剧情中，一开始的姜善是姐姐的跟屁虫，上哪儿都跟着。
只是这一切，在后妈来了之后，就改变了。
后妈来了之后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养不熟柚柚，于是就把心思放在其他孩子们身上，对于姜善，更是格外用心。
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慢慢地，姜善对柚柚疏远了。
原剧情中的姜善，是在柚柚被后妈弄丢之后学会说话的。
他还是安静乖巧，但什么都向着后妈，变成后妈的小跟班。
与此同时，大家发现他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天赋。
姜善一路长大，他很爱念书，是家里读书最棒的孩子，年年都考班级第一名。
只是后来，后妈的亲生女儿出生了。
那一年，是家中最难的一年，大哥和二姐都出了事，而奶奶也正好病倒。
后妈既要照顾这个家，又要照顾女儿，分身乏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服姜善暂时放弃学业。
懂事的姜善选择辍学，在家里照顾小妹。
一晃就是三年，之后，小弟又出生了。
姜善为弟弟妹妹们把屎把尿，看着他们考上大学，又看着他们在父亲创办的公司上轨道之后继承家业……
而最让姜善难过的是，弟弟妹妹出生之后，他心中最疼爱自己的妈妈，就再也没有在意考虑过他的感受。
姜善长大了。
他逐渐黑化，变成反派，成了衬托后妈儿女真善美的存在，几乎快不认识自己。
非常可怕，又令人难过。
在故事的最后，姜善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甚至在只剩最后一口气时，仍旧无法放下心中的执念。
妈妈到底怎么了？
原剧情中的姜善永远不会知道，妈妈只是后妈，而他以为的母爱，不过是利用、是骗局罢了。
而那个有关于姜家三房过上顺风顺水好日子的原剧情，实际上，享福的只有后妈和她的亲生子女。
至于姜家原先的几个孩子，全都是牺牲品。
毕竟还小，柚柚用了很长时间，才将原剧情捋得一知半解。
小团子站在炕上，看着使劲反抗的弟弟，却没能阻拦后妈抱着他走的脚步。
“妈给善善讲故事，抱着善善睡，好不好？”孟金玉温柔的声音逐渐远去，“以后善善都跟妈一起，妈上哪儿都带着你。”
小团子慢慢地回过神。
不能让她如愿！
柚柚板着一张奶呼呼的小脸，一屁股坐在炕上，小脚丫往地面探，想要蹦下去，把自己的弟弟抢回来。
然而，“啪嗒”一声，整个屋子都黑了。
煤油灯被灭了！
“嗖”一声，小团子秒怂，把小脚丫收回来，身子缩成一颗胖球球，躲到哥哥姐姐身边。
呜呜——
柚柚好怕黑。
……
姜焕明半躺在炕上，手中拿着一本书。
他的目光落在书本上，心却飘得老远。
今天的孟金玉，很不一样。
一时抱他，一时又躲开，勾得他的心痒痒的。
这会儿，他想要跟她亲近，但不知她跑哪儿去了。
姜焕明烦躁地合上书，放到枕头边上。
轻轻的推门声，姜焕明一怔，抬起眼。
孟金玉笑着把善善抱回屋。
煤油灯的光亮昏黄昏黄的，落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眼神更加柔和。
怀中的孩子不乐意，小手一直指着屋外，可她还是垂下眼，耐心地安抚着。
“怎么把娃抱进来了？”姜焕明不解地问。
“小不点睡相不好，脚丫子乱踢，害得哥哥姐姐们都睡不好。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让他们好好休息吧。”孟金玉把姜善抱上炕，搁在她和姜焕明之间。
姜焕明低声道：“你就是太宠他们了，我小时候，都是大哥二哥拉扯着我长大的。”
“没事，都是为了孩子。”孟金玉侧躺下来，轻轻环着善善，在孩子耳边说故事。
煤油灯灭了，姜焕明听着耳边传来的柔软声音，愈发觉得心头像是堵着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