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靥
傍晚的时候，天色阴沉，有大朵的深色乌云飘荡在暮色峡谷的上空。
在马车顶棚上晒了一整个下午的蘑菇干，被半身人收拢进了车厢内。
雨点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沼泽中出现了无数开合的巨口，那些平时潜藏在水底深处的底栖魔鱼漂浮到水面上，大张着嘴巴透气。
在晚餐的时候，那些对各种沼泽水产料理感兴趣的客人们，成功品味了充满了泥腥味和水腥味的菜肴。
“没那么难吃，也没那么好吃。”尽管这么说，野蛮人仍是胃口很好地吃掉了好几盆杂鱼泡饼。
在体验馆疯玩了半天的客人们，重新吃上了正常的食物，反而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们很快因为类似的窘事熟悉起来，将托盘放到了一块，共享着同一张餐桌。
＊
吸血鬼端端正正地坐在靠背椅上，看着尤莉莉操控着哨塔。
“所以当有新的客人来时，我要判断一下它合不合适，合适的话就找机会丢给对方一把钥匙？”
尤莉莉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好噢！我已经完全学会了！”她有模有样地操控着哨塔的观测视野，寻找哪里有新的客人，然后快速地将自己绕晕了。
晕乎乎的吸血鬼非常主动地宽慰尤莉莉：“等多适应一下就好啦！这么简单的小活，我完全能够胜任！”
第205章 一团噩梦
从哨塔中出来，看到满大街乱窜的、身上长满了各种奇怪寄生物的客人们时，尤莉莉觉得，其实完全可以将这群活力无限的客人们，丢进繁茂林地开荒？
难耐地压下了这个念头，尤莉莉针对这个变化进行了一场简单的占卜。
她很快得知体验馆中单独售卖的小蛋糕，是这些变化的源头。
一块还不到巴掌大小，售价却高达60便士。
尤莉莉：这都能购买好几瓶劣质药水了！
她扣扣搜搜地看了看自己的今日收入。
“呜哇！快来看我头顶的大伞盖！像不像是这个真正的蕈人？”法比安窜到了尤莉莉面前，欢快地摇动着尾巴。
尤莉莉伸手拍了拍它的头顶。
狗头人笑嘻嘻地嚷嚷着痒。
希雅对这些晃动的嫩芽、蘑菇，毛茸茸的蛛腿接受良好。
她熟练地递交了一份发展计划，内容详尽，计划清晰，就好像早有预谋。
“在入夜后，体验馆尝试着对外销售一些小蛋糕。”她脸上满是冷酷又自信的笑意，“它的材料成本很低，需要同时注入黑暗和生命两种倾向的魔力，因此只能由我还有其他暗精灵才能制作。是一款垄断的独门商品。”
尤莉莉感到好奇：“注入魔力的多少不影响效果嘛？”
“只要两种魔力恰好在平衡状态，就只会影响到寄生状态的持续时长。”
这些蛋糕看起来就像是美味的奶油慕斯方块，抹面的奶油上，点缀着新鲜的叶片、花瓣、蘑菇，看起来精致可爱。
“人类和类人生物，似乎对其他种族拥有的兽耳和尾巴也非常感兴趣。不过与兽态相关的变化，没有植物形态那么容易掌控，掺入了魔兽肉的蛋糕，获得的效果是随机的。”
“您想要试一试吗？”她向着尤莉莉发出了试吃的邀请。
说话间，一位客人头顶的嫩芽枯萎了，她摸了摸头顶，发出了不知道是惊喜还是遗憾的叹息。
还有一位客人腹部之下长出了十八条毛茸茸的蛛腿，它吓得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躲进了树木的阴影之中。
【您获得了一团扭曲的噩梦】
当尤莉莉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手心冒出来的小粉花时，跳出了一个她等待已久的新弹窗。
是放置在奎卡城的捕梦网发挥了作用。
这团不知道来自谁的梦境，充斥着灰暗的色彩，遍布着支离破碎的跳跃场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粗重喘息，泛着红光的密密麻麻的眼睛，跳动着的暗红色肉块和厚重的阴影。仅仅是注入了一部分灵性进行观看，就让尤莉莉有一种被精神污染的感觉。
她结束了观看，晃了晃脑袋，从梦境中抽离出来。
噩梦的颜色变淡了。
或许还能再观看一次？这次她不想再追随着跳跃的场景，更想追寻着那些混乱的意向，探查更为细节的东西。尤莉莉再次注入了灵性，在这片破碎扭曲的噩梦中，发现了一些喁喁低喃的“人”。
它们的低语声组成了这个噩梦的灰暗底色，它们虔诚地跪在血肉组成的教堂前，朝着伟大存在献出自身。
细长的触须飘落下来，将这些不知道在做什么邪异仪式的家伙们联系在了一起。在这些“人”中，有一位惊恐地挣扎着，却完全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摆脱这种联系，他抽搐着，脸上的兜帽落下，猩红的妖火照亮了他的脸。
——是熟人啊，尤莉莉想。
当她再次退出梦境后，这团变成灰白色的噩梦，完全失去了灵性。她用指尖戳了戳，“哗啦”一声，整块梦境化为了幻影，消散在了空气中。
尤莉莉从信标中出来，进入一如既往热闹喧嚣的暮色酒馆时，在吧台前见到了这个梦境的主人。
“一杯噩梦。”
他浑身裹在黑色的长袍中，仍滑稽地戴着礼帽。这幅装扮可不像是来酒馆享乐放松的，即使是喝得醉醺醺的家伙，也忍不住投去好奇的一瞥。不过很快，这些家伙们就移开目光，趴伏在桌上，跟着吟游诗人的歌声摇头晃脑。
尤莉莉挑了挑眉，站在原地，看着他端着那杯冒着灰色气泡的鸡尾酒，走了过来。
“又见面了。”她决定先发制人。
“我是专门来找您的。”主管这样说道。
尤莉莉：可是我还没有做好直面阴影的准备？
她拉开座位坐了下来，点了一杯橙子气泡水和烤布蕾，若无其事地搅拌着晃动的灿金色液体，等待主管说出他主动前来的理由。
主管跟着坐了下来，他压低声音，“明晚会发生一件足以改变奎卡城历史的大事。”
拼桌的盗贼被吊足了胃口，他伸长脖子，竖起耳朵，想要听到更多。
没想到在说完这句话后，旁边亮起了隔音结界，这两人当着他的面激烈讨论，他却听不到一点。
盗贼：……嘿！
＊
尤莉莉：所以说为什么你们这个教派这么喜欢下水道？
几日不见，下水道中积攒的混合液体又多了一些，漫过了她的小腿。还算宽阔的甬道内部，一如既往地充斥着各种腐败的食物残渣和动物尸体，尤莉莉熟练地降低了嗅觉，主管面不改色地在前方带路，好像早已习惯这些扑面而来的恶臭味。
在熟悉的淡黄色油污前停了下来。
主管弯腰，伸手去触碰灰色的封堵。
好熟悉的一幕，除了和她一起组队的人不同？身侧的空气荡漾出了轻微的波纹，阿尔文从扭曲的空间通道中走了出来，巢母之眼蹦到了尤莉莉身上，望着主管流口水。
“喔——充满绝望和痛苦的灵魂。”它眨巴眨巴眼睛，浑身的眼珠子透出渴望。
这下人来齐了，原班人马，甚至还有的多。
尤莉莉这样想的时候，巢母之眼已经跳到了主管头顶，主管的脑子里传来了一个非常谄媚的声音：“你的灵魂好香，能让我啃一口嘛？就一小口。”
“不可以。”主管同样用心灵之声回应着巢母之眼，他褐色的眼珠有一瞬变成了竖瞳，指尖穿过灰色封堵，他消失在了下水道中。
巢母之眼惊慌失措地重新链接上了尤莉莉，发出惊叫。
“好多、好多好多食物。”它语无伦次。
空旷的、用魔力维持着虚幻场景的半位面，在此刻趋向于真实。穿着黑袍的信徒无暇顾及多出来的三人，正忙碌地驱赶着两眼无神、手脚麻利的平民们，清扫整理着为“神子”准备的降生地。
白骨堆砌的房间中，流淌着粘稠深黑的暗影，鲜红色的肉块有节奏地跳动着，发出“砰砰砰”的声响。它们不断地向上蔓延，将刻满了诡异符号和祷文的白骨一点点笼罩住。一位褐色盘发的贵妇人紧闭双眼，眼皮不安地抽搐着，仰躺在整个房间的最中央。黑色天鹅绒的长裙在她的身下散开，露出小半个和周围白骨紧密相连的祭坛。
高高隆起的腹部，爆发出一阵阵的颤动，这种颤动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密集，她猛地睁眼坐了起来，消失在了祭坛的中央。
“一些麻木又挣扎的灵魂。”巢母之眼飘回了尤莉莉身边，尤莉莉伸出手指，捏住了它，将它关进了一枚银制囚笼中。
巢母之眼的声音低了一瞬，骤然高亢起来：“不！我不要被关着！”
尤莉莉：“但你控制不住地流口水，会引起那些鼠人的注意力？”
她扭头看向阿尔文：“你带它过来干什么？带它还不如带上艾弗里——就那只金发的鹦鹉。”
“因为这只长满了眼睛的小狗，非常熟悉晨曦隐修会的气息啊。再没有比它更好的寻路者了。”一个幽幽的声音，代替阿尔文进行了抢答。
尤莉莉：？
金发的少女捧着权杖，身上刺眼的光明魔力快要将她闪瞎，她看起来非常自来熟。
“本来还以为要单打独斗呢！在傍晚的时候，我神突然降下了新的神谕。”对方非常高兴，“半成品的祭坛还没有完全降临到现实，先将这些鼠人杀了，然后去找其他几处真实存在的地点？”
【您进入了组队模式】
【您的队友击杀了鼠人】
系统弹窗跳了出来，这次没有像之前一样，一言不合直接跳出队友击杀，而是进行了组队提醒。
但好像没什么区别。
挥舞着权杖的金发少女在暗影间穿梭，从鼠人的身后冒了出来，金色的雷火从权杖的顶部涌了出来，从鼠人的头部快速地蔓延至它的全身。有条不紊的半位面清扫团骤然混乱了起来，鼠人们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它们将普通人的灵魂强行摄了过来，挡在身后，却无济于事。
更多的敌人动了起来，绚烂的灰紫色魔光在摇摇欲坠的大厅中闪耀，尤莉莉的手穿过了虚幻的人类奴仆，和那双突然清醒了的、充满了惊恐的眼睛对视。鼠人在充满腐蚀性的魔力中融化，散发出毛皮烤焦的恶臭味。
【您击杀了鼠人】
满地是燃烧着的魔力火焰，从噩梦和魅惑中清醒的人类灵魂一个个消失在半位面中。
尤莉莉恍惚间看到了那两位自由商会的管事。
深处的地底发出了恐怖的尖啸声，地面上裂开了一个幽深的孔洞，漆黑阴影在地上快速蔓延，一些疯狂逃窜的鼠人猛地僵硬，被阴影缠绕着拖行到了地底。骤然多出来的帷幕，将整片空间切割成了残破的碎片，将那个通往未知的孔洞重新隐藏。
整片半位面的场景快速地切换着，空旷苍白的地下大厅，简单朴素的木质长桌，金碧辉煌的吊灯，鲜花绽放的花园，人声鼎沸的舞会，看不清面目的人们跳着怪异的舞步。祭坛和白骨堆砌的房间，在整片空间若影若现，每当它们降临，阴冷邪异的气息愈发强烈。
阿尔文站在裂缝边缘，将突然冒出来的孔洞，撕扯得更大了一些。
破碎的空间中出现了一条摇曳着魔光的、没有被暗影扭曲的通道。他回望了过来，跳了下去。
第206章 阴影小镇
在金发少女跟着跳下去时，尤莉莉注意到，原本贴墙站立的主管，甚至后退了一步。
尤莉莉握着法杖，挑眉看过去。
“是阴影女士。”身后就是阴冷的墙壁，有粘稠冰冷的气息不断地朝他涌来，这让他既难受又兴奋，“我想，接下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