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佟时荔耐着性子听到现在,她蹙起细细的眉尖,低声问:“所以呢?和这次的事,有什么关系。”
康熙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冷厉地看着她。
“伯仁不杀我,我却因伯仁而死。”安嫔努力地挺直脊背,她眉眼定定地看着地上的金砖,半晌才低声道:“那夜仁孝皇后产子血崩,所有妇科圣手都去了坤宁宫,真是好隆重的圣恩。”
“可怜臣妾腹痛,宫女却请不来半包药剂,生生地疼没了。”
“臣妾甚至都不确定,是真坏了,还是一场梦……”
她小日子延迟了,太医说是喜脉。她甚至没来得及高兴,这一切都化为乌有。
佟时荔看着她眸中含着轻愁的样子,托腮:“所以,和这次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臣妾知道,贵妃娘娘贤德,一片菩萨心肠,最是慈悲不过。”
安嫔垂眸,她神色就带着几分怅惘:“臣妾的孩儿还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她的孩子,凭什么坐了至高无上的位置,获取皇帝的疼爱后,还能再有个人给他母爱,那他的日子过得未免太舒坦。”
安嫔的诉求很简单。
一些流言,原本就不紧密的母子关系,很容易就土崩瓦解。
她就是要他孤独长大。
佟时荔放下茶盏,看向面色苍白的安嫔,后宫里,大家的精神状态果然十分美丽,我不好过你就也别想好过。
“那对不住哈,有的孩子是从肚子里生出来的,而有的孩子,是从心里生出来的。”
胤礽听罢,感动地险些掉泪,他握着贵额娘的手,笑得眉眼弯弯。
“嘿嘿。”
康熙瞧着他那不值钱的样,有些没眼看。
又转向安嫔,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他叹气:“自打这回,你便怀恨在心,朕多次劝解你,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可你一味的钻牛角尖,如今又要给你的孩子陪葬,朕准了,省得你活着痛苦。”
“鸩酒、白绫、匕首,你且选一样吧。”康熙神色冷漠。
佟时荔猛然抬眸,唇瓣蠕动,半晌才低声道:“一则流言罢了,怎么就完了妃嫔的姓名?”
“就是朕饶了德嫔一回,她们的心思才野了,连储君都敢算计,往后还有什么不敢的。”
康熙摆摆手,殿门口伺候的梁九功立马就带着安嫔下去了。
佟时荔懂了,这次牵扯到储君,就不会善了,康熙不会觉得是对方动作没有威胁,只会觉得是自己发现得早,没有造成重大后果。
她叹气,后宫里人命真的不值钱。
“你身子重,不要想这些腌臜事,一切有朕和胤礽,总会护你周全,只是你也要警醒些,别被算计了。”
康熙恨不能将后宫的危险掰碎了揉烂了告诉她。
“嗯嗯知道了。”她懒洋洋地应下。
一旁的胤礽依赖地拉着她的手,根本舍不得放开。
康熙瞥了他一眼,又急匆匆地离去。
等他走了,佟时荔这才面色凝重,她摩挲着茶盏,相对比安嫔散布流言,她反而觉得还好,更可怕的是康熙对后宫的掌控力。
竟然事无巨细,没有他不知道的,他到底有多少经历,前朝后宫都拿捏的这么死。
再就是对安嫔的处置,说起来也是入宫数十年的老妃嫔,竟然毫无怜惜和悔过机会,直接就是赐死三件套。
而德嫔上回,也不过是幽居后宫,不得晋封。
怪不得后宫都想生孩子。
有时候也是保命符。
佟时荔把玩着茶盏,她心里更是忌惮几分。
“胤礽啊,仔细学着。”她皱眉。
胤礽乖乖点头,他小脸红扑扑的,昂着头,小心翼翼问:“那……还会有其他弟弟妹妹吗?”
佟时荔摸摸自己的小腹,连忙摇头:“目前是肚子里这一个。”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她估摸着还有个胤禩,历史上是给她养得比较久,原主的册封词里就有养护诸位皇子,诸位这个用词就说明养的不少。
胤礽嘿嘿一笑:“没关系,有孤就行。”
他的要求并不高。
佟时荔摸摸他小脑袋,温温柔柔道:“没事,不影响我们生活。”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和胤礽这一回,就是什么都没有,但怀璧其罪。
胤礽大大点头,乖巧道:“那儿臣先回去练大字。”
他一直在念着在心里生那句话,越想越高兴。
*
刚能起身请安的安嫔病重了,有些起不来身见人,都说她这是回光返照。
知情人却知道,宣布病重,就是死亡倒计时。
佟时荔有些可惜那个淡雅如烟的女子。后宫人不由己,对抗皇权就像以卵击石。
她也跟着沉默起来。
胤禛见她不高兴,就想着法儿的哄她开心,甚至还学会了小兔子扭屁股,看着可可爱爱。
夏日,他穿着琵琶衫小短裤,佟时荔叫人给他做凉鞋穿,他就喜欢的紧,翘着脚脚给别人看他的新鞋子,乐呵呵地显摆:“贵额娘做哒。”
胤礽:……
可恶,他眼馋。
但是和两岁半的崽崽比起来,他已经要求形象了,不能穿这些露肉露脚的衣裳,看着有些不雅。
而入了伏,热得狠了,书录就把所有太监赶出去,不许进内院,给她拿出来夏日过暑的衣裳。
佟时荔看着这透肉的薄纱和半臂,震惊了。从脑海中扒拉一下还真有这么回事。
在最热时,大家也不会硬扛着,露半牙胸,露出雪白的臂膀,穿着薄薄的纱裙。
别人都捂得严严实实,就她穿这么单薄,她甚至有些害羞。
果然环境对她的改变影响也有。
在现代的时候,她夏天穿吊带热裤、比基尼也穿过。
但别人都齐整只她露肤,就是会有点害羞。
“你们怎么不穿?”她问。
书录给她整理着衣裳,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她胳膊,闻言笑眯眯道:“您穿是消暑,奴婢们还要伺候,穿得单了不好。”
毕竟万岁爷还要来,她们得齐整些。
佟时荔纠结片刻就放下了。
因为没有空调的地方,少穿就是凉快。
“擦两回,再涂上玫瑰露,免得太干了。”佟时荔交代。
她坐在书桌前,练字时,不停地给自己降温,惨兮兮地想,她前世怎么能不珍惜空调呢。
好怀念。
她不时就要用锦帕擦拭,这才舒爽很多。
等腰间康熙来时,她再把衣裳换好,整齐漂亮地出现了。
但……
明明习惯了长衣裳,但穿了一日半臂,再穿就觉得多这一截袖子实在捂得慌。
“好热呀。”她鼓着脸颊嘟囔。
康熙也热,他里三层外三层,纵然都是比较薄的绫罗,也很难熬。
他扯着衣领脱下外衫,先进浴室冲洗过,换上轻薄的寢衣,这才松口气。
“还是你这舒服。”他感叹。
佟时荔就立在他身侧,捧着茶盏笑:“万岁爷日理万机自然不如臣妾吃吃睡睡快活。”
这倒是实话。
夏天太热了,她连门都懒得出,只早晚往御花园走一圈,免得运动量过低,生得时候不好生。
她这一胎,养得还算安稳。
“今日吃凉面,臣妾叫人做了各色小菜,您看看吃什么。”佟时荔腼腆一笑。
康熙觑了她一眼,觉得她这个笑不大对。等她所谓的凉面出来后,他顿时明白了。
“你何苦叫它凉面,直接叫冰面好了。”康熙用筷子拨弄一下,有黄瓜丝、番茄、荆芥等,还有漂浮的碎冰,边上淋着红彤彤的辣椒油。
佟时荔心虚。
这不符合康熙关于养生的定义。
康熙握住她的手,温柔问:“你是觉得心里烧得慌?还是怎的,吃这样凉,肠胃哪里受得了。”
佟时荔见他没有生气,就勾着他手指,委屈巴巴地解释:“你孩子想吃了,他是个馋嘴巴。”
跟她无关。
下午想起来时,突然很想吃,晚上就安排了。
她以为康熙会一直念她,还在想怎么解释。
谁知——
康熙学着她摸胤礽头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少吃几口,解解馋,还是身子重要,想吃明天中午吃。”
佟时荔感动了。
她立马点头:“好呀好呀我就吃一点点。”
康熙眉眼柔和地轻笑。
他认真道:“朕看你种的红薯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