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秋非我
“周会长那里由我去说。”
兰长夏脸色不变,直接开口打断楚天心接下来的话,“责任全在我,你不用担心。还有,我们不熟,我不习惯别人叫我'长夏'。”
“是吗,不好意思,咳……咳……咳……”
楚天心眼睛瞪大,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羞辱,眼底瞬间红了一片,开口想说些什么,说出后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肩膀抖得像海边不幸被卷落的礁石,挣扎地在广袤的海洋里漂浮。
“你没事吧?实在难受的话,不用硬说话的。”
祝泉不满地看了眼兰长夏,担忧地蹲下身帮楚天心拍起了后背,得到了后者一个充满感激的眼神。
“谢……谢……谢谢你。”
楚天心传过来气,艰难地道完谢,低头看了眼又渗出鲜血的伤口,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看向身边女孩年轻的脸,声音压的很低,“实在不好意思,祝同学,你能不能,能不能……”
“没问题,不就是治疗嘛,顺手的事。”
祝泉直接打断了她,没让她艰难地说下去,凑地更近,翻手套出来一张卡牌,“来,你手挪开……”
“真是谢谢你了啊。”
“楚天心”勾起嘴角,瞳孔不知何时缩小成针尖大小,沾满鲜血的手从伤口处挪开,闪电般挪到祝泉的脖子上,五指微微用力,她嘴角的笑意越发得意, “谢谢你把自己的命还有这张珍贵的牌,白白交给我。”
“别靠近!”
“楚天心”猛地看向似乎吓了一跳的兰长夏,眼神中是非人般的凶狠,像是什么择人而噬的野兽,挟持着祝泉缓缓起身,“再靠近的话,我会直接掐死她!”
“楚天心,你干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兰长夏似乎被这一惊人变故吓懵了,竟然真的站在原地没动,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天心,眼里全是惊讶和不敢置信。
“我也不想这么干的,真要惹怒了暴君那个疯女人,我也得不了好。”
“楚天心”低头在祝泉脖子处闻了几下,舔了舔唇,“可谁让你把【水中月】给了这个倒霉的同学呢?这位同学竟然还不知怎么拥有了阿蕊娅那个婊子的牌,这不是诱惑我动手吗?”
“楚天心”痴痴笑了声,缩小到针尖大小的瞳孔缓缓拉长,像是某些蛇类卡兽。虽然说着怕周雅君的报复,可她的语气里丝毫没有惧怕。
兰长夏似乎从“楚天心”的语气中知道了什么,眼神陡然一沉,脸色难看得可怕,“你是新宿三?什么时候?!楚天心呢?”
“这是三个问题哦。”
“楚天心”,不,新宿三得意地笑了笑,像是在猎物面前炫耀自己高超捕猎技术的猎人,“不过我的心情好,就都回答你吧,我从一开始就是'楚天心'哦。”
“你从一开始就扮演成了'楚天心'混入了决赛赛场?”
兰长夏不可置信地反问,但很快她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加不可思议,“也就是说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周会长的计划?!”
她和楚天心虽然不能得到全部的任务计划,但是从一贯可一窥全貌,从她和楚天心的行动就足以推测出来,决赛场地安保上的“漏洞”,就是针对灾星主教们的陷阱!提前知道了这一点,他们为什么还来了?他们甚至让【镜中花】实施成功了!
这群疯子竟然真的疯了吗?
新宿三盯着楚天心的脸勾起嘴角笑了笑,“大人的旨意,怎么能是你们这些庶民能够理解的?”
她从全身僵直,似乎被这场变故吓得不轻的祝泉手中抢过【幻彩舞蝶】的卡牌,得意一笑,脚底出现一个银白色的隐秘光环,左手猛地用力,就要捏碎“祝泉”的脖子,“你们就带着疑惑和悔恨活下去吧,相信我,这段时间不会太久的哈哈哈……什么?!”
新宿三愕然地瞪大眼,掌心下温热的人类血肉触感骤然变得冰冷,像是握住了冰块一样。她果断放水,极速后退,甚至不惜打断即将成功的瞬移卡牌,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祝泉”一手扶着歪着的头,一手提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银色长刀,插入了她的胸膛!
“什么时候……为什么?!”
冰冷的气息贯穿了胸膛,如冬夜般冻结了所有的生机,四肢如灌水泥般沉重,新宿三愕然睁大眼,像是不可思议到了极致,竟然没忍住开口向敌人询问。
“你太着急了,也太贪婪了。”
兰长夏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看向新宿三身后揽着楚莺肩膀的祝泉,大声喝到:“她在拖延时间,小心她的自爆!祝泉,动手!”
没等兰因把话说完,祝泉就已然举起了手中的光团,一道道银白色的光伸出,牢牢捆住身躯骤然膨大一倍的新宿三,牢牢覆盖住她不甘愤怒的眼神,光带收回,将她也捆入了光团中。
光团不甘地抖动了几下,但最终也没能挣脱束缚,不甘地沉默了下来。
……
中亚大峡谷里的一处隐秘的洞穴里,微光艰难地穿过曲折的甬道,投射在一块表面平整光滑,如石桌般倒锥形岩石上方。只是岩石原本光滑的表面上,被工整地划了上百道横竖交错的划痕,像一盘造型古朴的棋盘。
周雅君一人坐在石桌旁,举起黑色棋子,垂眸看着粗糙棋盘上零星散落的棋子,眸光沉沉,迟迟没有动手。
“没有对手的棋局,多么无聊。”
咕噜咕噜的轮子碾过石子的声音从洞穴一角里传来,一道黑色光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猛地跳动几下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道陌生的身影。
留着长卷发的女孩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盲眼女人,十分自然地走到了棋桌的另一边。盲眼女人毫不见外,身体微微前倾,“观察”片刻后,似乎能看见般,精准地拿起一枚黑子,饶有兴致地摩挲了一会儿,片刻后将其点在棋盘上。
周雅君似乎早有预料,对两人的突兀出现似乎毫不惊讶,挑挑眉,跟着落下一枚白子,轻笑一声。
“下棋的地方何必局限在方寸之间?我请君入瓮,天命女士将计就计,有来有往,怎么会无聊呢?”
“周会长好雅兴。”
周雅君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瓶红酒,珍惜地抚摸了瓶身,俯身亲手倒了两杯酒:“这可是我的最后一瓶珍藏,不过能让天命女士品尝,倒是不算辱没了它。 ”
天命没管身后卷发女孩担忧的欲言又止,优雅地举起酒杯,苍白的指背骨节凸起,啜了一口,“好酒。不愧是能让周会长记挂了这么久的珍藏。 ”
周雅君没搭话,肉疼地喝完杯中的酒,闭眼回味了片刻,冷不丁地开口,“如果我猜的不错,新宿三现在就潜藏在联赛工作人员里吧。”
“哦?”
天命但笑不语,周雅君没管她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所有女性工作人员都有可能,不过,这次人选里正好有楚家人,这场盛宴小粉也会来,只能是楚天心那个莽撞孩子了吧……你倒也是真的能下得去手,好歹是陪了你那么久的孩子。”
周雅君叹了口气,天命喟叹着摇了下头,手指缓慢抚摸过棋盘,两枚黑子被她取下。棋盘上原本横平竖直的线条隐隐扭曲,如水面般呈现出一副倒影,倒映的却非山洞,而是赛场上某一处的画面,“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宿命。”
棋盘空间里,刚好显现出祝泉小队帮助兰长夏封印“粉皇后”的一幕!
画面里,画着可笑妆容的男人瞪大双眼,眼里全是惊讶和错愕。
天命反手再一挥,画面一分为二,一张五官模糊的脸出现在左边画面中,眼中的狂热还未积蓄完成就被灰暗所取代。
“宿命。”
周雅君好笑地重复了女人的话语,随手又在光影扭曲的棋盘上落下一子,“亲手把他们推到这境地的你,难道不清楚这所谓'宿命'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你这个愚众怎么可能……”
“艾格。”
天命唇角笑容不变,即使周雅君话里的讥讽都快化为实质,她也只是轻微地叹了口气,制止了满脸怒容的卷发女孩,十指交握捧在胸口,下颌微收,声音微凉像是祈祷,“遇见我,怎么不算他们的宿命?”
“呵。”
周雅君冷眼看对面的盲眼女人落下一子,食指点了点棋盘呈现的两幅画面,眉头微拧,语气冰冷得像是能喷出冰屑:
“楚向晚,第七星系人,父母死于虫口,被楚氏集团控股的红城福利院收养。在觉醒本命卡后,福利院院长隐瞒了这一消息,而是暗地把他送入了楚家的秘密研究室,试图探究卡师觉醒精神力的秘密。
“后来在你们日常的一次恐怖袭击里,你们发现并带走了精神力异于常人的他,资料显示,楚向晚对当初救助他的人,也就是你,极度信赖……即使你现在命令他去死。”
周雅君嘴角勾起一丝嘲弄,“我没有加强决赛赛场的防护强度,是为了引君入瓮;那么天命女士,你能告诉我,你让灾星主教们一只虫侍都没带就进入了场地,又是为了什么?”
“周会长,我们其实是一类人。”
天命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酒,“为了实现那个目标,这些牺牲是必要的。你也能为了消灭敌人,置选手的安危而不顾,不是吗?”
“我们做了不一样的事,我们也不会是同一样的人。”
周雅君神情淡淡,没替自己辩护,也没接着跟天命辩驳,“当'星星'回归到正确的位置,万物的起源就将归来,呵。赛弗拉尔小姐,同属'皇后'棋,楚向晚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小心你身前的这个人将你也拖入地狱。”
“在棋局中,'皇后'的最高荣耀是为国王赴死。”
艾格尼西斯·赛弗拉尔,这个绰号为“白皇后”的女孩,下巴微抬,不屑地看着周雅君嗤笑一声。
周雅君目光冰冷地看着轮椅上的女人又放下一子,“你救了他们,但也把他们拖入更深的地狱……又是堕落的星星。”
棋盘上的虚幻空间里,画面再次蠕动分裂,两块原有的被挤到上段,下方新出现了三副画面。
最左边的画面中,占据主体的是一柄通体血红,如同燃烧的红宝石般的长剑。长剑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紧握,贯穿地上女孩的胸口。画面静止在这个场景一分钟后才有了变化,伊丽莎白收剑入鞘,平缓如镜的银色眼眸注视了片刻,俯身阖上了女孩死不瞑目的眼。
另外两副画面的主体都是工作人员打扮的人,他们怀中捧着代表封印成功的光球。
艾格尼西斯扶在轮椅背上的手倏然用力,呼吸都在一瞬间停滞了几拍。天命神情却依旧平静,唇角含笑,脊背瘦削却依旧挺直,支起宽大的衣袍。
光从外表看,恐怕没有人能想到,她就是创建了本世纪最大反人类组织、手上沾满无数无辜者血泪的灾星主教头目。她更像是学院中教授文学,或是历史的教授,课程要求严格,但性格温和,是会让学生们信赖的类型。
周雅君微微晃神,与这位灾星主教们的头目对抗的几十年里,她或多或少与“天命”打过交道,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真人。也许就是这种诡异的亲和力,才能让无数人对她言听计从。
“天命,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娜依莎到底想干什么?”
同一时刻,画面内外的两个人同时问出了相似,但绝不相同的问题。天命若有所感地看向画面,唇边的笑意在发丝的遮挡下若隐若现,语气飘忽得像在梦里:“别着急,开幕式才刚刚开始……我的朋友。”
“怎么了?”
兰因诧异地抬头看向祝泉,此时他们正在研究天空中突然出现的血红色纹路,身侧冷不丁传来祝泉没头没脑的提问。
“太顺利了……”
祝泉看着空中陌生的纹路,眼皮微跳,后颈像是被闪电击中,触电般的麻痹感传遍全身,大脑里危险示警区域在疯狂尖叫,“刚刚的战斗,太顺利了。他打不过为什么不跑?灾星主教明明能控制虫族,为什么没有这么做……还有天空中的这个东西,作用到底是什么?”
第99章
视线穿透透明防护罩,天空如同破碎的蓝水晶,无形的种子在水晶里发芽、生长,猩红的根系交错纵横,织成滔天的血浪,冲刷着摇摇欲坠的空间。
“时间不多了。”
兰长夏最先回过神,面沉如水,边检查手中的卡牌,边对祝泉等人解释道,“为了防止泄密,每个人都只会知道由他负责的那一部分工作细则……但在行动前,周会长当着所有人员的面,公开宣布了任务准则:在星空出现不可逆转的变化前,所有人都必须完成任务。”
“天空变成这样还能变回去吗?”
听到兰长夏的解释,兰因望着天空中翻涌的血色,不由打了个寒噤。
“你看防护罩边缘。”
“怎么了,挺正常……等等,那是什么?”
兰因下意识顺着祝泉的话看去,蓝天,白云,时不时好奇盯着防护罩的小鸟儿,一切都很正常……不对,一切正常就是完全不正常!
防护罩呈半球体笼罩决赛场地, 并没有完全笼罩天空,可天空却以防护罩边缘为分界线。防护罩里空中血色翻涌,防护罩外边一切正常。
好似无形中存在一个屏障,牢牢地将决赛场地里天空的异常困在内部。
……也将她们这些选手牢牢困住。
“虽然已经足够骇人,但现在天空的异状只局限在赛场, 还处在可控制的范围里。等天空彻底被血色染红,恐怕就来不及了。”
明明她才是这里经验最丰富的长辈,听完祝泉合情合理的猜测后,兰长夏不由下意识地点头,低头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
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