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千九
莫非是那群白大褂一直在暗中观察坟中各人?
她的到来干扰到他们了?
多想无用,唯有钓鱼。
程西申请了明日休假,系统反馈回来的假期时间与上次相同。
夜幕降临,程西提着那个金属渔网和一个塑料桶走了。
渔网是她从空屋床底下翻出来的,八成是以前某个管理员休假时的消遣活动。
出山再走十几里有条小河汊,因着西山的名声从来没人往这来,管理员偷偷电鱼也不会有人发现。
她拎着桶直奔那条小河。
夜深人静,风吹草叶的声响都格外鲜明。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她。
直到这种感觉彻底消失,她才找了个隐蔽之处藏起塑料桶,将那渔网系在腰间,沿山外的土路绕过整座西山,从另一面的悬崖峭壁攀岩而上,于天亮之前折回墓园潜伏。
没人管的墓园比程西预想中消停。
正如饿死那位所言,乱葬岗是他们的家,谁会在家里瞎折腾呢。
今夜无星无月,阴森得恍若炼狱降世。
在坟地上乱晃的死人们各回各坟,生怕突然劈个雷把他们肢解似的。
程西往身上抹几把土,尽量盖住衣服上的异色,而后贴到墓园高墙内壁,静待鱼儿上钩。
这是个耐力与耐心缺一不可的活儿。
程西却早已驾轻就熟。
午夜,伸手不见五指,阴风怒号,高墙亦挡不住其呼啸。
贴墙边的土蓦地动起来,一个脑袋斜着从墙根底下钻出来。
程西鹰隼般的眸子牢牢锁定在其身上。
这是……大耗子成精了?
第007章
土里钻出来那个猛甩头,土渣飞溅,依稀有点像人了,周身包裹浓重死气。
活人有生机,亡者有死气。
生死从来都是泾渭分明的一体两面。
程西见过各式各样的活人,也接触过无数死人,生死的界限她从未判断失误过。
可眼前这位,钻土实在有点不太利索。
逝者讲究入土为安,虽然心有怨者大多等不到入土就诈尸了,但终究是两只脚都跨进了死亡线,没埋进坟里的死人也会点亮流畅的挖土技能。
就像乱葬岗里这些位,进出坟包跟出门进门一样。
这位在土里扭来扭去好半天也没能出来,程西都想拉他一把。
死气浓郁到呛鼻子却不会刨土,这世界的死人别是随科技进步而变异了吧?
这位手脚并用终是钻出土壤,瘫那儿好半天没动地方。
程西趁机打量,手长脚长,身材瘦高,疑似是个男的。
最重要的一点: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
死人多会保有生前的习惯,包括喘气。
但就像大黑脑袋说的那样,死人并没有喘气的必要。
眼前这位喘气的频率属实有点夸张了。
程西突然冒出个想法:她这时跳到他跟前,他说不定会大叫出声。
可这样一来必会惊动坟内诸君。
在搞清楚全部状况前,程西并不打算冒险。
天知道坟地里有没有白大褂的同党眼线。
那人喘得差不多了,诈尸似的直挺挺坐起来,半截身子探进他打出来的洞,拖出两大捆纸钱,以及干燥的树叶枝杈若干。
程西眉梢扬高。
这是要故技重施啊。
问过她这个管理员的意见了么。
她将手背在身后,用沾了土的手指在墙上反写一行字:本墓园禁火。
然后在那人将树叶和纸钱沿高墙均匀铺开,准备点火之际,她悄咪咪摸上去给那人来了个手动噤声。
那人玩命挣扎也没能撼动程西捂嘴那只手分毫。
程西以为他会哼哼唧唧,已经做好了掌切削晕拖走的准备。
这位却是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程西比他矮一头,她只能使用暴力拖对方歪斜着慢慢跟随她的步伐向后退。
那人很懂小命被人拿捏后的从善如流,乖乖配合她的节奏。
程西回到藏身之处,一指墙上那行土字。
那人眨眨眼,满眼问号。
程西推着他贴到墙上看。
那人更茫然了。
程西压着喉咙发声,细碎的只言片语完美藏匿于夜风的呼啸之中。
“你是看不见,还是不识字?”
那人依旧没有发出声响。
程西怀疑这位还兼职了哑巴。
墓园不是说话的地儿,程西瞅瞅他俩叠一起都够呛能扒着顶的高墙。
她倒是能把人扛出去,可万一这位不是哑巴,她捂嘴的手一松开,他叫喊怎么办。
上头出不去,程西退而求其次看向这位钻出来的土坑。
墙边可没坟包,这坑显然是个从外面挖进来的隧道。
“要么我把你肢解了带出去,要么你自己原路爬出去,二选一。”
程西的手在那人脖子上划拉两下。
那人立马伸出两根手指头。
程西以迅雷之势将他大头朝下塞进土坑,脚横着一扫把浮土踢回去。
这下就算那人要叫,别人也听不见了。
然而当她翻墙出来,外面却没有人,墙角的土也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程西朝四周看,高墙之外尽是山石,土少得可怜,更没有遮挡视线的树木草丛。
这种地理环境,穿山甲来了都得哭,那人不可能从老远之外挖到墓园里。
难道是乱葬岗里的死人故弄玄虚,不想被认出自己住哪座坟才挖到墙边出土的?
可大伙都知道这招吓不到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程西翻回墙内,几下扒开才填回去的土钻进去。
不同于坟土的松软,这条隧道深处的四壁夯得结实,一看就是精心打磨过的。
程西钻土很利索,没一会儿就瞧见前面有一双大脚。
她探手去抓脚踝。
那双脚一哆嗦,垂直掉落下去。
程西下意识拽住。
怎奈拐角的土撑不住突如其来的重量塌了下去,连带程西也大头朝下掉了下去。
噗通。
那是人体拍在土地上的动静。
程西灵巧地扒住垂直地面的泥土,壁虎一样挂在半空。
深土之下没有一丝光亮。
程西依旧目光如炬。
她看到地上横着个瘦高个儿,从身形判断就是刚才那位。
浮土悬起又落下,仿佛是在默哀。
程西松手跃下,精准落在这位身侧。
这位的手指头正抽抽呢。
程西出于好心扶他起来,手指无意间搭在对方手腕上,她的神情立刻阴沉下来。
有脉搏。
这竟是个活人。
这位触电般一甩胳膊,骨碌着翻出老远,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烁烁的匕首。
程西:“……我在这呢。”
用刀指墙那位赶忙转过来,握刀的手在颤抖。
程西定睛打量对方,这是个很漂亮的年轻人,半长的头发乱蓬蓬灰扑扑,衬得那张脏兮兮的脸只有巴掌大,正面看去没有那么分明的棱角,显得人畜无害又乖又萌,眼瞳圆圆亮亮自带水光,像只被逼上绝路的无助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