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停云小憩
忒休斯点头，手中的笔在空中画着，四国的标注便出现在了叶杏眼前。
“这个名为因蒙特什的世界之上有四族，四族之首都拥有神赐之物，以及，一把通往异界的钥匙。”
“钥匙！等等，忒休斯你不就是妖精王吗？按理说你也应该有……”
叶杏眼中燃起期望的火苗，可忒休斯却在她灼灼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抱歉谛下，我的钥匙已经因为一次意外使用了。”
叶杏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失望：“那么，只有精灵王和卡特琳还有大魔法师塞西有钥匙了。”
这还不够，忒休斯又给叶杏泼了一盆水：“精灵之国拉普被称作最纯洁的地界，除了精灵，旁人只能在那里的幻境被困上七天，然后狼狈地逃出来。”
那么就只剩下卡特琳和塞西……
叶杏沉默半晌，考虑到这个方法的可行性，还是开口问道：“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有。”
水镜中的忒休斯指了指叶杏怀里揣着的匕首，十分认真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
“成为一个真正的神明，获得足以跨越世界的力量。”
这听起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可偏偏忒休斯义正辞严，像是无比地相信她可以做到一样。
叶杏没好意思推脱，只得无奈地回答道：“可我并不知道该怎样掌握运用这份力量。”
“这的确是一个难题，关于神力，我知道的不多，但结合您使用力量的规律来看，或许一定的刺激有助于力量的增强，您可以试一试去清除污秽，或许会有所帮助。”
忒休斯的话的确有道理，叶杏暗暗记下，又悄悄地看了一眼外面。耽搁太久时间会引起怀疑的，这场通话必须尽快结束了。
叶杏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忒休斯，他们之间，一个缩在窄小的衣橱里，一个坦然地倚靠在木桌上，叶杏凝视镜中人，说道：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忒休斯，你为什么会帮我。”
这是在她不断掌握信息后，开始生出的一个念头，忒休斯的帮助来的毫无理由，叶杏开始思考，他做这件事的理由。
镜中人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回答：“因为我很看好您，我认为您会是一个非常好的神明，所以我愿意为您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就像初见时的那样，叶杏皱着眉头反驳他：“不，我是一个自私的人类，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逃离这里，不可能如你所愿成为一个好的神明。”
忒休斯似乎早就料到叶杏会这么说，并没有任何的不悦，而是耐心安抚着她的不安，告诉她道：
“人鱼一族很喜欢拉普产出的宝石，我也一样，但事实上，我更喜欢于雕琢宝石原石，使得它呈现出璀璨光芒的过程，至于宝石的用处，则顺其自然，对您也是一样，我会尊重您的选择，无论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长久的沉默，叶杏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忒休斯的这份“雕琢”，看出叶杏的纠结，忒休斯善解人意地主动结束了这场对话。
“抱歉，我的话似乎给了谛下不小的负担，不过，您还有很多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
水波纹荡漾开来，而后迅速的黯淡下去，黑漆漆的衣柜里，就只剩下了叶杏一个人。
叶杏失魂落魄地走出衣柜，刚走到门前，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卡特琳，叶杏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呆愣愣地与卡特琳对视着，而对面的卡特琳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带着沉重的语调告知她。
“谛下，西弗尔需要您履行神明的责任。”
叶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包括卡特琳在内的几个位高权重的兔族已经为她做下了决定。
“教廷希望您可以承担起您的责任来，将如今混乱的西弗尔稳定下来。”
叶杏猛然清醒，事情竟然真的如她所猜想的那样开始发展，卡特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您要尽快学习掌握和兽人一族的礼仪和物品品鉴，参加教廷亦或者着是其他人举办的宴会，做一个亲民的神明，以此来抹除兽人一族对于污染的恐慌。”
叶杏还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反应过来，卡特琳就又面无表情地抛出了诱惑。
“如果您同意的话，您自由活动的时间将会增长，并且我不会跟在您身后，只要您能按时归来，您就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
卡特琳向池中鱼抛下了饵料，然而鱼儿并没有不咬勾的权利，既然必须得上钩，那就没必要放弃这个饵料。
“可以，我接受你的提议。”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卡特琳带着微笑向她点点头，这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她自认为抓住了叶杏的痛点，十分有把握拿下这场胜利。
“请谛下好好休息，您的课程明日就将开始，请您做好准备。”
于是，在次日的晨光照射到星塔的塔尖时，这场对神明的驯服就此开始。
用沉重的衣裙将她囚禁，用鱼骨束腰将她捆绑，繁琐的饰品挂在腰间，饰品藏在发间一并堆在头顶，擦去打耳洞的血迹，侍女一边一个，为叶杏带上泪滴形状的珍珠耳环。
镜中人看起来有些萎靡，但别担心，涂上口红，擦上粉底，扫上腮红，镜中人看着顿时就精神了不少。
卡特琳细细观摩着，下达指令道：“眉峰突出显得太过倔强，刮掉重新画上一条更加柔和的。”
侍女们依令照做，没了眉毛的叶杏显得很是滑稽，她不由自主地皱眉，果然，没了显眼的眉毛，连不满都显得柔和多了。
盖头换面的叶杏终于让卡特琳点了头，她说，形象就这样吧，完美无缺的礼仪也是很重要的，不能在那么重要的场合出差错。
叶杏按照她们的教导挥手点头，细微到次数和角度，一切都必须要完美无缺，模仿起他们心目中的那个从未见过的神明的形象。
偶尔走神，叶杏会想，从不关心子民的神明，真正的形象会是这样端庄典雅吗？
礼仪的教学时间要比形象的设计多出很多，叶杏机械地练习着，举手投足之间，还真有几分贵族兽人的样子。
然而当冗长的练习结束后，侍女们纷纷退下的时候，叶杏便会毫不留情地丢掉手中的折扇，躲进衣柜里和忒休斯商议起自己的计划来。
卡特琳既然能给予她小范围自由的特权，便证明她已经对自己放松了警惕，这也难怪，一个整天活在自己监视之下，软弱顺从的人类傀儡，孤立无援，又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撇清杂念，叶杏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匕首上，忒休斯纠正着她握刀的姿势，发力的部位，以及怎么运用巧劲，她学得比那些繁琐的礼仪要更加认真，转动着手腕，挥舞出千万次，直到手臂微微抽搐才停了下来。
叶杏从衣橱的缝隙里看出去，窗外已经是黑夜，她忽然有些落寞，突兀地告诉忒休斯道：
“其实比起匕首，我更想用剑。”
水镜之中的忒休斯被包围在烛光之中，懒散地倚靠在墙角，闻言轻声笑了一下。
“您生来就是用剑的，只是要再等等，现在，您还不能拿到那把本该属于您的剑。”
还要再等等？还要在等多久呢，叶杏伏在床边这么想着，脑袋一点一点的低了下去。
忒休斯也有些困了，看到叶杏比自己先一步睡下，他也就停止了水镜的通讯，水色消散开来，只残留下一句模糊不清的
“晚安，谛下。”
第23章 神明的谎言
教学就这么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所有的课程突然被终止，教廷里的使者全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叶杏知道，这是一切将要开始的征兆。
在某个晴朗的早晨，叶杏按照演练好的流程，梳洗打扮，登上教廷的最顶端。
卡特琳站在阶梯的尽头，身上穿着的是圣女的礼服，是她会在正式场合中穿的那一身，得体又优雅。
“卡特琳。”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连刚刚带路的女仆也离开了，卡特琳不说话，周围便是诡异地寂静。
“希望您已经做好了准备，请和我来吧，谛下。”
卡特琳拎起白色的裙摆行了一礼，冷不丁地出声，在前方为叶杏指引着道路。
她跟在卡特琳身后，对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事情猜了一个大概。四周寂静无比，只有卡特琳低跟靴敲在地面上的声音。
鞋跟的敲击声在一处鎏金的沉重大门处停下，没有给叶杏喘息的时间，卡特琳动手拉开了那扇大门。
只一刹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便混着风声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无数的兽人民众站在楼下，不是教廷内最常见到的兔族，而是其他的兽人种族，每个民众都欢呼雀跃，像是在庆祝着什么一样，从这个角度望去，人群密密麻麻的，令人头皮发麻。
卡特琳端上了笑脸，极为坦荡地走出大门，站在围栏阳台上，微笑着向着黑压压的人群道：
“西弗尔的子民们，欢迎诸位来到这里，今天我来到此地是为了打消大家的忧虑，我们是神明宠爱的种族，西弗尔也是受神明庇佑的圣地，即使旧神陨落，西弗尔出现污染侵袭的问题，但新的神明已然降临，祂已经平息了西弗尔的灾难，会像从前一样，护佑西弗尔直至永恒！”
“星神谛下！星神谛下！星神谛下……”
民众的欢呼声更甚，从一开始杂乱无章的声音逐渐变成整齐划一的口号，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满是民众的尊敬和崇拜。
卡特琳又露出了微笑，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叶杏，示意她过来和民众致意。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在卡特琳的眼神示意下，叶杏走上前去，出现在兽人子民们的视线中，欢呼声震耳欲聋，无数人都在期待着神明的发言。
然而叶杏却脱离了卡特琳的计划，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一度失语，让卡特琳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她往后退了一些，用只有俩人能听见的声音催促她道：
“怎么回事谛下，我们不是谈好了吗？只要您乖乖听话，我就能给你合理的自由。您现在是要反悔吗？”
叶杏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虽然答应了卡特琳，但真的站在这里后，那些欺瞒的谎言便难以说出口了。
“谛下！您知道污染的入侵会对民众造成多大的恐慌吗？消息传出去之后，西弗尔乱作一团，很多地方出现暴动，教廷的卫兵都分派出去维持稳定了，再这样下去，西弗尔会乱成什么样？”
叶杏久居教堂之上的星塔，对外面的事情毫不知情，听到这些，似乎有一些动摇，卡特琳陈胜追击，继续诱哄道：
“现在，只要您出去见一面民众们，告诉他们灾难已经平息，西弗尔的骚乱就会解决了。”
叶杏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在开口的前一刻转过身来问卡特琳：“可污秽并非真的消失，如果它再次出现……”
“不会的！”
卡特琳厉声打断了叶杏的话。“西弗尔是受神明护佑的地方，出现污染只是意外！等到您掌握力量，我们将再度获得荣光。”
面对叶杏复杂的眼神，卡特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补充道：
“当然了，教廷应对污秽的经验的确不足，只要您答应下来，平息这次的暴动，给我们应对污染的时间，下次就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卡特琳，你这是在饮鸩止渴。”
叶杏这样告诫她，终于走上前去，背负起欺骗的罪责，微笑着向着底下已经开始有些躁动的兽人民众挥手，余光中，她看见被自己告诫的卡特琳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她为其感到悲哀，或许是一直以来站得太高了，所以才会看不清脚下吧。
没有早已烂熟于心的那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讲，叶杏顶着卡特琳不满的目光，向底下的民众们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西弗尔的诸位，我在此承诺，如果你们真的值得我保护，那么，我会尽全力守护你们。”
简短的阐述让气氛一时有些冷，但很快，欢呼声便重新响彻，他们相信，既然神明已经出面做出承诺，那污染已经平息的消息一定是真的了。
西弗尔为此举办了盛大的庆典，音乐声和欢笑声一直飘进远在星塔的叶杏耳中。
卡特琳实现了她最初的承诺，不过卡特琳揪住她的错误，将自由又限制了一些条件，她的确不像刚开始那样一直盯着叶杏，可叶杏却没能见到忒休斯的面。
叶杏就知道她没那么轻易放过自己，自己的自由是有了，可忒休斯的住所周围却多了不少护卫守着，以各种理由不让她接近。
见不到忒休斯，叶杏便又回到了寝殿内，水镜重新亮起，忒休斯的影像出现在镜中。
“没能亲眼看到您的发言真是遗憾，不过普卡替我转述了当时的场景，是非常精彩的一次亮相，在当前的环境下，没人能比您做得更好了。”
忒休斯这开场的一通夸赞让叶杏有些不好意思，她尴尬地摇了摇头，实事求是道：
“时势所迫，我做得并不好，那些话也只是求个安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