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停云小憩
普卡没敢看她，为难地垂下了头。
叶杏勉强地站起身来，又拽住了独角兽莱拉的衣袍，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莱拉！你有看见忒休斯吗？”
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妖精们脸上的表情加深着叶杏的猜想，可是她不愿意相信，她看见目光躲闪的帕特，于是将又希望压在了他身上。
“帕特！忒休斯他……”
“谛下！”
蒂娜再也无法忍受了，她出声打断了叶杏的追问，可是在看见叶杏几近祈求的目光里，她还是没能说出那样残忍的话语。
“我带您去见他。”
蒂娜声如蚊蝇，脸上带着疲惫与哀伤。
二人顺着洁白的阶梯一路向前，在镜宫的最顶端，叶杏看见了忒休斯，他安静地躺在镜棺中，棺中空荡荡的，妖精们没有精力装饰，所以显得有些寂寥。
叶杏没有想到，再见会是这样的场景，巨大的酸楚席卷全身，她只觉得手脚仿佛都已经失去了知觉，眼前的身影逐渐开始涣散。
蒂娜不忍地别过脸去，话语中有些沮丧：
“那个叫塞西的巫师用了很强的东西，哥哥战胜不了，我也没有能力救下哥哥。”
叶杏没有回答，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默。蒂娜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一旁的盒子中取出一颗珍珠，递到仿佛已经僵硬的叶杏面前。
“这是……哥哥的遗物，还是交给你吧。”
听了这话，叶杏才总算是有了动作，她看了看珍珠，又看了看满眼无奈的蒂娜，而后伸出手，推开了那颗眼泪凝成的珍珠。
“我不要这个。”
她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与珍珠相同成分的泪水，抖着手，指向了蒂娜的身后。
“我要，那把匕首。”
蒂娜有些讶异，可到底还是将那把沾了忒休斯血肉的匕首交到她手中。叶杏紧紧的握着那把匕首，才感觉身体渐渐回暖。
“我要怎么做？忒休斯。”
冰冷的尸体和匕首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他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给予叶杏建议和支持，现在，只有她自己了。
“我要去西弗尔。”
于是叶杏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波塞亚的污秽爆发是受到水厌脱离和塞西身上污秽干扰的共同影响，解决方案就摆在眼前，只有塞西消失，一切才能归于平静。
叶杏抱着匕首，却又踌躇不定向蒂娜问道：
“蒂娜……你们还能支撑多久？”
蒂娜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她佯装不悦，哼了一声后抱臂不屑道：
“你还不相信我的实力呀，星星！小小污秽而已，哪里能这么轻易将我打败！你有什么事情就去做吧，不要担心我们。”
叶杏上前去轻轻拥抱了她，哑声道：“等我回来。”
“嗯，去吧。”
拥抱过后的蒂娜背过身去，再回头的时候，叶杏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叹了口气，浑身的力气也被尽数卸下了。
蒂娜一个人走回那段纯白的楼梯，回到妖精们聚集的镜宫旁，帕特似乎刚刚斩杀了一只污染，正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向。
蒂娜就是这个时候走到帕特身边的，她的视线望向远处的天空，忽然开口说道：
“帕特，等到哥哥的力量用完了之后，就将我也投入那一口镜棺里面吧。”
帕特肉眼可见地被吓得抖了一下，猛地转过头去她，看见蒂娜是极其认真的表情，他才又转了回去。
“还没到那种时候，请别说那样的话，陛下。”
蒂娜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又看向叶杏离去的方向。
“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了。”
在那之前，波塞亚经历劫难的同时，西弗尔也迎来了巫师们最猛烈的报复。
黑色斗篷的巫师们乘着扫帚从西弗尔上空掠过，铺天盖地，天空都被遮盖了颜色。
兽人们惊恐万分，好在阴云并没有选择在这里降落，而是一路向着西弗尔的正中央，教廷的所在地而去，只是在途径温莎庄园的时候，有一个巫师乘着扫帚缓缓降落。
来者正是塞西，这次的他没有了上次登门时的手下留情，所过之处，但凡是胆敢阻拦他的侍卫通通都死在了法杖之下。
见识到塞西的手段，庄园的侍卫再没有一个胆敢上前，整个庄园乱成了一锅粥，侍从们再也不顾这栋状元的主人，纷纷逃命去了。
一路畅通无阻，不过令塞西惊讶的是，在第一个推开大厅的大门时，一下子就看见他想要找的人。
那位缇丝小姐穿着华美，殷红的裙摆层层叠叠，繁复艳丽，用裙撑支出蓬松完美的弧度，是西弗尔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她好像是要出席舞会，化着精致的妆容，高傲地坐在大厅的宝座之上，背后是那副《永不落幕的舞宴》，一切都美丽地如同盛放到极致的毒花。
“你终究还是来了。”
缇丝高昂着头颅，与上次惊恐的模样大相径庭，像是已经准备好迎接自己的死亡了。
塞西走上高台俯视着她，一言不发，他的轻视让缇丝感觉受到了侮辱，她终究还是本性难移，赤着双眸向塞西爆发了。
“我明明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安安静静的承受着，为什么要拿走我的荣耀，为什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副面具粗暴地遮盖住了视线，还没来得及反应，缇丝便感到脖颈一凉。
“你……”
她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来，从她的脖颈处喷溅出的血液尽数洒在宝座之后的画作上，顺着画作往下流淌，直至将画作完全覆盖，变成一片血色。
《永不落幕的舞宴》自此，落下帷幕。
那张满是不甘与欲望的脸被遮盖住了，一张银色的羊骸面具盖在了上面。
曾经，也是在这里，缇丝丢下这张面具，笑嘻嘻地对前来寻求援助的塞西道：
“想要援助也行，只要你带上这张面具，成为我随叫随到的仆人，我就答应你们的贸易请求。”
让首领做仆人这事太过羞辱，塞西惊讶地抬头望了一眼她，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上座的少女并非是在开玩笑，她就是带着恶意的，刻意地想要折辱他，塞西尽管感到愤恨，可为了风雨飘摇的拉普，他终究是选择咬牙承受了下来。
而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塞西抹去脸上的血渍，看了一眼曾经容纳他的小小暗间，而后就此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大厅外走去，从阴影处，走进了日光照耀的光明地。
他的账，还没有算完。
第72章
整个西弗尔充斥着惨叫声和兵器相接的嗡鸣之声，穿戴着盔甲的卫兵和失去生息的巫师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越往教廷前进，地上的尸体便也越多。
直到进入教廷，塞西才算是真正的踏入战场，巫师与兔兽人实力不相上下，加之教廷是兽人熟悉的地盘，巫师们并不能在他们手中讨到好处。
不过，塞西的加入打破了这一局面。
如同树木根系一般的黏菌不断延伸前进着，每每碰到一个兽人，便随之攀附而上，将兽人包裹在其中。
黏菌遵循着主人的意志，并不依靠污秽的力量将其感染，而是使用最残忍直接的方法，活活勒死，使其能够最大程度地感受到痛苦。
巫师们停下了厮杀，纷纷退至塞西身后，逐渐蔓延开来的黏菌为他们推进了战斗，直到逼近教堂时，卡特琳才现了身。
她于高墙之上高举权杖，金色的圣光降下，摧毁了攀上教堂的黏菌。
“神佑之地，不容亵渎！”
高墙之上的卡特琳恢复了教皇的装扮，将手中的权杖重重砸下，权杖之声威严肃穆，让节节败退的兽人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塞西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几乎沸腾起来，他露出妖异的笑颜，银色的眼睛变得愈发明亮，像是终于锁定了最终的猎物。
“神佑之地？”
这几个字在塞西口中轻飘飘地吐出，带着轻视与不屑，随即伸出手，让那团黏菌回到了他的手中。
“如果拥有神赐之物便是神佑的话，那么我这也是神赐之物，我们，也是神佑之人？”
卡特琳的目光落在塞西手中的污秽上，只是稍微看了一眼，便带着嫌恶道：
“那种脏东西，怎么配和神赐之物相提并论。”
塞西看着她满脸的傲慢，不由得笑出了声，笑声在这个严肃的战争氛围里显得很突兀，一时之间，无论是兽人还是巫师都向着塞西看了过来，有的已经在悄悄议论塞西是不是疯魔了。
塞西笑得愈发癫狂，那是对在场所有无知者的嘲弄，尤其是此刻打扮得像是神使一般的卡特琳。
他们不知道，而塞西在很久之前，在那片无垠的幻境中得到神赐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神明无所不知，却也并不在乎信徒的生死，只是一位冷漠的观测者。
神明的恩赐，更像是只为了捉弄他们而丢下的一点诱饵，只是这一点诱饵，便能引得他们相互厮杀，所以塞西敢站在这里，他知道，神明不会干涉他的做法，神明什至乐意看见这些。
“虽然我很期待你知道一切的表情，但是现在，我没心情做你的老师。”
塞西的声音如同鬼魅，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黏菌，如同罗网一般盖下。
卡特琳神色一凛，权杖被她打横举起，用以抵挡强大污秽的侵袭。她也看出来了塞西所操控的污秽的不寻常，因为自己已经取出了权杖，居然只能堪堪和这种污秽打个平手。
值得担忧的是，她身边的侍卫身手并不算太好。
一个个养尊处优的兔兽人，仗着可以用兔族的身份从神力那里分一杯羹，便忘乎所以，自以为天下无敌，疏于操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他们的对手，那些能够走到这里与之对阵的巫师，却是真正从血海中厮杀出来的战士。
当近前的侍卫脑袋上绽开血花的时候，卡特琳有了一瞬间的晃神，也就是这一瞬间，塞西就已经跃上高墙，法杖带着摄人的气势袭来，卡特琳勉力抵抗住这一击，额头却也不禁渗出冷汗来。
塞西的眼中映照着法杖与权杖相接摩擦出的火花，他看了一眼卡特琳手中的权杖，又看向她问道：
“你拿了神赐之物来和我对抗，用了多少呢？外面现在应该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毕竟，你手中的权杖，才是真正维持西弗尔安宁的关键。”
塞西的话戳中了卡特琳的痛处，她奋力一击，让塞西退后了几步，抓住这个空隙，卡特琳吹响了手中声音尖锐的口笛。
随着口笛声音响起的，是一队出现在教廷门口的骑士团，塞西往那里看了一眼，一副了然的表情。
“教皇的骑士团，呵，用上了他们，你也真够可笑的。”
卡特琳面色铁青，因为用上这一支骑士团，于她来说，的确是不光彩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