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阴冷厂督身边吃香喝辣 第36章

作者:秀木成林 标签: 爽文 逆袭 穿越重生

  沈星上辈子跟着行军的时候也走过山路,但那时是裴玄素命人背着她的。

  她第一次在雨中山岭飞奔,却没想到能跑这么快。她有摔倒过,但她马上就爬起来了,枝杈长草刮走了她的草帽,勾破烂雨披,她浑身被雨水浇透,她索性把最后一点雨披也扯下来扔了。

  眼前又清又模糊,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噩耗陡然而至到现在,她才清晰地知道——她并不想裴玄素死!

  纵然,他有很多坏的地方,他欺负她,他强迫她,两人各想各的分道扬镳过,交易过合作过,他冷厉强势说一不二越来越咄咄逼人,她真的太不喜面对这男人恼怒又有心无力感觉,和越来越似禁脔一般的关系。

  命运奔流,两人纠缠太多,她真的不想再延续了。

  只是,她却从未想过要他死。

  再多的不好,他也保护了她,她在他的羽翼下,一起后,他没让别人动她一根手指头。

  直到上辈子他死了。

  恼过恨过,斗不过他,可这人最后又让人送她走,让她遁离战场,从此去过隐性埋名的平静日子。

  他坏吗?他坏;可他也曾有过好的地方。

  在今生他可能会死的这一刹,过望种种飞逝掠过:午后静谧,他斜靠在美人榻上,在宫室内看窗畔的她作画一下午;两人有时候也没做,在床帐内她微恼,两人近乎嬉闹一般的撕打,他乌发长披,慵懒的姿态,虽然很少;等她真的愤怒失控甩了他一记耳光,他脸色一刹骇人得可怕,已经权倾朝野,,她那时真的害怕了,色厉内荏,但他最终拂袖而去,没有打回来。

  裴玄素应当也忍让过她的。

  好的,坏的,命运如洪洪流水,他坏比好多,但两人纠缠实在太深了,深到沈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在她生命中留下太多浓墨重彩的笔画。

  不管如何,她没想过他死。

  她的心是肉,不是铁。

  沈星一路跌跌撞撞飞奔,以她最快的速度,冲回水位大降的水坝。半滑半冲下去,找到他们刚来是筏子,原路折返,越过黑森林,终于来到了炮轰的地方。

  雨淅沥地下,天已经黑透了,只见满目疮痍,树木碎折东倒西歪,地面一个个大坑,焦黑的泥土炮灰遍地,露出很多夷民挖掘的地仓地槽,木料已经炸飞坍塌,龙江一点岩土疏脆,轰炸后坍塌非常之多,瀑布已经改道哗哗往西边的坑淌。

  空气中血腥和硝烟的味道非常浓郁,雨水都浇不熄。

  在即将抵达炮轰区的时候,丛林有几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他们这边放了几箭,徐芳等人拔刀打落,很快短促战了起来。

  沈星滚地避过,她爬起,独自往炮区跑去,深一脚浅一脚,连爬带跑。

  她听见一两声隐约痛吟,似乎有人拚命翻找同伴,她往那边跑过去,只见三五个伤员躺在平整的草丛,她小心窥视,有两张熟面孔,她冲了出去,“裴玄素呢?你们见过裴玄素吗?他有没有事?”

  雨夜,落汤鸡一样的少女,鬓发湿透散乱,眼睛哭得通红,有人认得她,他也哭着的,往东边一指沙声:“不知道,当时他是东边那块大石头附近。”

  沈星赶紧往那边一看,可哪有什么大石头?只有深深一刻炮弹炸开的大坑,淅沥沥的冷雨,正打在坑里往黑黢黢的坑底汇去。

  沈星脑海轰一声,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过去了,跌了好几跤,她见有一个人也在坑里在找人,两人连爬带滚,一点点捡起带着残肢血肉的布片,去辨认衣物。

  要是平时,沈星该呕吐难受的,但她现在已经全忘了,急忙一点点从左到右去分辨。

  裴玄素外袍是内监服,但里衣是沈爹的,沈爹的衣服大多都是沈星亲手做的,料子是大姐姐夫捎进来,柞棉不名贵不起眼但吸汗舒适很实用,这是宫里官服都不用的。

  她瞪大眼睛,一点点碎片分辨,没有发现裴玄素的。

  只是这个坑没有,不代表裴玄素没事。

  沈星爬上坑边,站在大坑最便见,只见四周碎石残树黑土,一整大片茫茫起伏,残肢碎衣若隐若显。

  她跑起来了,双手附嘴喊:“裴玄素!裴玄素!你听见我喊你吗?你在哪里啊!你听见你就应我一声!”

  她跑过凹凸不平的地面,被绊摔倒过,浑身脏污泥泞,她赶紧爬起来,大声喊,胡乱翻找。

  她几乎把这个坑附近一带都跑了一遍,终于跑到西边的时候,她大声:“裴玄素!裴玄素你应我一声!你是不是说不了话,你动动,你动一下给点声——”

  她话音刚落,西边石砾的位置,似乎有人奋力推了一下,发出“嘎嗒”一声。

  她一惊,急忙往那个位置跑过去!

  那是一个被炸飞树木残枝纷纷覆盖的地方,土石已经重重压陷下去了,几乎不可能活人,所以沈星一开始并没往那边去。

  但她跑到有声的地方,扒开繁茂的纸条往缝隙里一看,却发现里面有个四五尺高的孔窟,已坍塌了一半,剩下一半被夷民建地仓的残存木料顶住了。

  她看了一眼,登时欣喜若狂,里面那个人,真的化了灰她都认识啊。

  “裴玄素,裴玄素!”

  她拚命扒着,碎石木砾哗哗往外扒,她大声喊:“你快醒醒,你快醒醒!你怎么了?”

  黑黢黢,只隐约看见裴玄素栽坐在坑底,模糊间有一抹浓稠的鲜红覆盖他的额面,他那双丹凤眼阖上的,紧紧蹙着双眉,神色痛苦,似乎还没意识,只一只手在无力胡乱抓着。

  “裴玄素——”

  ……

  似有暮鼓晨钟,黢黑中“嗡”一声撞响了,黑白的画面,与那勾魂丧钟重叠了,轰然大作,无声浮游,听不到天地间其余声息。

  裴玄素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从此魂归地府,孤身走过黄泉路奈何桥。

  爆破一刹的冲击波,他背部陡然重击,胸口一甜,“噗”重重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耳朵很长时间都听不见东西,不知失去意识有多久。

  模糊中,胸口剧痛,仿佛溺在痛的苦海,他挣扎着,四肢百骸到头发丝,贯穿他整个人的痛楚。

  他的头重重磕在坑底,他挣扎着,根本爬不起来,死死用手指抓着泥土。

  他不知什么时候,隐约有了一丝意识,费力睁了睁眼皮子,一丝天光和夜雨漏下,滴落在他的脸上。

  裴玄素喉头一片腥甜干涸,他从来没有感觉死亡和自己这么接近过,他的脚被死死卡在碎木和石块缝隙,耳朵流血,雨声人声遥远隐约,他费力想动,可身体一动不动。

  他头顶的石块横木,岌岌可危随时掉下来将他掩埋,可他根本一动都不能动。

  痛苦,哀恸,身体的疼痛,意志的消弭,在这个很可能生命的最后一刻,模糊中记忆翻滚,父亲、母亲、兄长,仇人,他恨的所有一切,在眼前翻涌而过,他痛苦极了,

  如洪钟巨柱,在他的意识心脏碾过,轰隆隆,他死去活来。

  他是至死都无法复仇吗?

  他要死了。

  迷糊又轰隆的意识海,他不甘,他在拚命挣扎,就在他要溺毙绝望之际,遥远的意识海边,传来一声带着哭音的呼唤,“裴玄素——”

  “裴玄素!”“裴玄素!”“裴玄素——”

  一声又一声,悲伤又遥远,锲而不舍,执拗地喊着他。

  他突然就挣扎起来了,从那片要将他溺毙的深海中,拚命挣动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来,他不能死!

  他的父亲死了,他的母亲死了,他哥哥还在宫里等着他!

  他不能死的。

  他要起来!

  他无论如何,也必须要重新站起来!!

  心里凭生一股恶狠狠的劲,他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雨水淅沥沥从越扒越大一些的空隙漏下来,裴玄素用力一抽他的腿,从卡死中抽出,火辣辣的疼痛。

  但他已经不觉痛。

  他身上的伤很多,但随着他的清醒,他慢慢感受到似乎没有致命的重伤,他扶着湿漉漉的土壁,瘸拐地站了起来,他仰头,混乱黑暗的土窟之上,他看见一张通红狼狈的女孩小脸。

  黑黢黢,冷雨湿透,她双眼哭得红肿,那张光洁的小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满脸的泥污血污,脸上两道带血的擦痕,她无知无觉,她又哭又笑,拚命挖着,那双细瘦洁白的纤手,挖得鲜血淋漓,他清晰地看到,甚至有一个指甲整块掀了起来,血红肉糊糊脏兮兮一块。

  有股气陡然直冲心口,他大声喊:“沈星!”

  “你回来干什么?!”

  话是厉声喝的,但一刹双眼灼热上冲,泪水充盈眼眶。

  她挖出了一个小小的孔洞,这个不大的窟窿里,雨水和夜光落在裴玄素的脸上,他还是那么艳丽凌厉,有一种战损的美丽,又凌厉骇人得可怖。

  从这个小小的洞窟里,沈星趴着,她慢慢把手伸下去,碰触了一下他那张凌然绝艳的面庞。

  “我不想你死。”

  她喃喃的,倏地大滴泪水掉了下来。

  一刹那,她分不清今夕何夕,前世今生重叠,她恍惚回到上辈子,那个硝烟滚滚的城头。

  他去世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乱刀分尸?利箭穿心?有大片大片血泊和尸体,他艳红的披风会被血浸满吗?他那张阴柔凌厉的面庞,会失血变得死白吗?

  沈星失声痛哭,他有很多很多的坏,但他也有他的好,她至今都依然无法释怀他强迫她,和他其种种胁迫和不好不谐的地方,但太多太多的纠缠,她也不想他死!

  真的真的没想过。

  她不承认有,那也不是爱,但感情真切有存在。

  她是人,她的心是肉做的,不是铁石。

  沈星泪水滚滚而下,掉落在裴玄素的脸上。

  她的悲,她的喜,她的难受和此刻的翻涌的情感,他感受到了。

  在这个炮轰抛弃后的残痍之地,难以形容裴玄素心中此刻的动容,像有什么紧紧包裹着他的心,裴玄素也哽咽落泪了。

  穷途末路,在所有人以为他死了,他一无所有只剩一条残尸,还有人雨中奔波抛下一切,来挖他,说不想他死。

  “我没死。”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我想要死的人还没死,我不会死的!”

  一上一下,两人红着眼对视。

  “嗯,嗯。”

  沈星回神了,她赶紧抽出手,抹了脸上眼泪,“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这里有条横木堵死了,我扒不开!”

  残破的木栅栏堵死了窟窿,保护了裴玄素,但此刻也成了障碍。

  “我去那边抽一下试试!”

  裴玄素试了两下,栅栏卡得死死的,从底下无法推开,沈星左右看看,说了一声就跑开了。

  “星星!小心一点,这里坍陷很多!”

  裴玄素心里焦急,大声喊她,沈姑娘这种陌生距离的称呼再也不适合了,星星破口而出。

  “嗯!……这里可以抽动一点,你等我一下。”

  她使劲了吃奶的力气,用脚抵住地面,坐在凹陷的位置,拚命拉。

  她喊了芳叔喜叔,但徐芳那边遇到点麻烦,没有声息回应她,她拚命自己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