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阴冷厂督身边吃香喝辣 第80章

作者:秀木成林 标签: 爽文 逆袭 穿越重生

  沈景昌一时心中大震,他张了几次嘴巴,发不出声,良久,他哽咽地道:“……大姑,是不是因为,我,所以……”

  沈景昌是今天才真正萌生的退意。

  过去虽然被迫选入暗阁不是他愿意的,但他真的一直努力在为徐家复爵而拚命。

  他比沈星还大一岁,流放入宫也没生病,当时他四岁了,他其实对父母、祖父、太祖父,还有叔祖叔叔们一大家子都记得很清楚,那个温煦和乐个个长辈疼爱融融的大家庭。

  那个荣华煊赫的门庭,父祖的军威赫赫,教导他端正为人的家。

  沈景昌是长房长孙,真正的长子嫡孙,他太祖父、祖父乃至父亲都对他教导非常严格,小小的他从小就对徐家门庭充满自豪,以支撑徐家是小小他的从小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信念。

  他父慈母爱,一家和乐,就这么顷刻没有了。

  他父祖一生的苦战之功,开创的魏国公府门庭,就这么没有了。

  沈景昌想让小姑姑风光出嫁,不想让二姑再待在宦营这种地方,连和家里联系都不敢,更不想大姑饮恨离世。

  所以他很拚命。

  沈景昌对复爵是有执念的。

  他以为家人也全都有。

  但今天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不是这样的,家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萌生退意,原来更多竟是因为他。

  他一时之间,痛哭失声:“大姑,大姑,二姑和二姑夫是不是失踪了?我,我……”

  徐妙仪捂住他的嘴,一时之间,也眼泪滂沱。徐家今日深陷泥泞,当然不仅仅因为沈景昌,但确实有顾忌沈景昌和徐妙卿的意愿,这个昔日一头小黑豹子小男童,进了永巷后,小小的他日复一日在狭小的院子和屋子里苦练。

  从前还会偎依在母亲怀里撒娇说休息一天不读书了。

  但家变后,再多的苦,姑侄两人也不说一句苦。

  她每次得了永巷的信,都要痛哭一场,可就是因为如此,却坚强地一年一年地撑下来。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家人平安之前,她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她几次大发病,她都顽强地挺过来了,所有大夫都说这是奇迹。

  “前两年,我给你二姑写信,看她口气似乎有些松动,她应也是愿意的。”

  “好孩子,别怪自己,你、云卿,星星,咱们徐家的,都是最好的孩子。”

  徐妙仪不敢多哭,勉力遏制哽咽,但眼泪还是哗哗往下,她搂着沈景昌:“大姑总能在去世之前把你们拉出来的。”

  “你二姑……我也相信她夫妻俩会好好的。”

  屋里徐延等人也啪啪跪了一地,个个无声流泪:“我等誓死追随小公子!”

  不管是进,还是退。

  他们无怨无悔,随时拚命。

  徐家再世之恩,徐延等人多数都是徐祖父在乱世中救容的孤儿,对徐家忠心耿耿。

  沈景昌和沈星又不一样了,沈景昌是徐家仅剩的男丁,继承家业的长子嫡孙,他们个个无条件追随服从的。

  在场人都痛哭一场,不过也并没有很久,徐妙仪很快抹了眼泪,把沈景昌拉起来,让他洗脸止住眼泪。

  她说:“别急别乱,要沉着,从长计议。”

  就算沈景昌萌生退意。

  这么多人,徐家旧部,可不能找个机会就一走了之的。

  徐妙仪说:“他们为姓徐的抛头颅洒热血,那么多人不顾自身安危,文的武的,搅合进了这场斗争,抽身不出。我们不能这么做。”

  她教导沈景昌。

  明面的徐家旧势力,譬如云吕儒这样的,还有许多的军中旧人,这些年他们联系到,对方有愿意一意追随的。

  还有沈景昌暗阁也得慢慢抽身。

  明里暗里撒出的人手。

  还有楚淳风,他这些年为徐家做得太多了,徐妙仪为徐家能身家性命全不要,但她绝对不能让丈夫这么做,更不能背刺他。

  得商量过,让这个影响减至最低,不能害人。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岂能辜负他们?”其实是即便到了万不得已,也绝不能辜负。

  但徐妙仪舍不得这么说。

  辜负了他们,即便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他日下了黄泉又岂有颜面面对父祖。

  沈景昌说:“我知道,大姑。”

  他当然知道退也不是随意退的。即便他在暗阁,也有不少心腹队员,和好些为了他死了,弟弟或子侄继续追随他的,他怎么也得安置好了。

  就算走,也得带着他们和他们家人走才行。

  这样就不是小事了,绝对要从长计议,边往前走边寻找契机才行,

  沈景昌当然懂,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他独当一面很久了。

  否则,这么活着只能算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思。

  徐妙仪欣慰笑了,“好,好孩子,快回去吧。”

  她仰头看,替他细细整理一亮。昔日小小男童,永巷消息传回说他夜里蜷缩着悄悄哭,沈爹在外无声守了一夜又一夜,现今已经长成一个高大的、能顶事的男孩子,是大人了。

  她疼他的心和星星一样的。

  徐妙仪欣然又心内柔软,仔细替他整理好衣领子,“扫好尾巴,赶紧去完成你的任务,然后回去。”

  “有什么消息和变化,咱们暗信联系。”

  “好,大姑,我走了。”

  徐妙仪徐延等人一路送出房门,又送出院门,怕引人注目,不敢送出别院大门,目送沈景昌离开的背景渐渐消失。

  沈景昌回头望最后一眼,用力抹了一把眼睛,“走!”

  一个纵掠,带着几个人没入山林间,赶紧往曲州赶去。

  ……

  温泉山涧,冬日里,一丛丛春夏秋花夹道而开,姹紫嫣红山花灿漫时。

  回到沈星这边,心情就真的很好很好了。

  沈星不知道上辈子家人是什么时候萌生退意的,甚至有没有萌生退意过?

  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沈星没想到,也没觉得自己作用有这么大。但事实上正是因为她的出宫,她的努力,她的积极向上,一点点积累下来,才是徐家出现第一个改变的最大原因。

  犹如一个机括里的一个小格子,不是很重要的,但扳动之后,就确实影响了其他,产生了变化。

  但她也真切的意识到,是真的有改变了。

  沈星真的很高兴,取衣服的近卫回来了,是很旧的山村猎户家的粗布衣服,她一点都不嫌弃,高高兴兴接过来,很礼貌道谢,慌得近卫摇头摆手。

  她兴冲冲跑到后面的树丛里换衣服,还听见她哼着小调子,是小时候沈爹哄他们睡觉的童谣。

  少女声音软软的,兴高采烈,蒋无涯听得笑了起来。

  他抽了一根青绿草梗,继续编手上的大草蜢。

  小时候,沈星格外喜欢这些小玩意,特别是他编的,小姑娘看得目不转睛,接过笑得见牙不见眼。

  “猜猜哪只手?”

  沈星换好衣服,打包好官服,她自己背着小包袱,两人并肩而行,他好像以前一样,一翻手露出一只大碧草蜢,然后手一翻又不见了。

  沈星一下子笑了,“这只!”“那只!”

  记忆好像一下子接通了久远的频道,那些已经被尘封、沈星觉得已经没什么好想也不重要的记忆一下子就变得鲜明起来。

  小时候,两人躲在太平缸后,狭窄的小宫巷里,每一次见面,蒋无涯都会给她带外面各种有趣小玩意,还会给她变魔术。

  明明刚才看见在他手里,她怎么翻,都翻不到了。

  哈哈轻笑,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旧日时光。

  沈星抬眼看他,两人眼睛对视着,都是笑影。她忽想起什么,赶紧低下头。蒋无涯手掌一翻,大草蜢出现了,他拎着长长的杆子末端,把它递给她。

  她不禁抿唇笑了起来,小心翼翼接过它。

  大草蜢荡阿荡,蒋无涯忽凑过来,小声说:“你别和那裴玄素那么靠近,我会吃醋的。”

  半真半假,热气喷到她的耳朵上了。

  沈星蓦地侧头,她又惊又好笑,这什么跟什么呀?她睁大眼睛看他,这个露出一口亮白整齐牙齿轻笑挑眉,表示他吃醋了的青年。

  俊朗轻松,半开玩笑,有点闲闲的军痞味道。

  沈星简直被他惊呆了,这是蒋无涯吗?!

  除了前朝值守那两年的温柔魔术,上辈子经年后再见,他已不是少年。

  真没想到,简直一再刷新她印象。

  上辈子她对成年后的蒋无涯,唯一印象就是硬朗英挺,杀伐果断,不拘言笑,严肃又冷硬,石头一样硬邦邦。

  沈星突然真切地意识到,她的前生真是错失了很多人生风景。

  她的人生,几乎被懵懂痛悲恨仇和上辈子的裴玄素占据满了,紧赶慢赶,各种不愿各种承受,各种不堪重负的责任和心理压力。

  她愣愣的,不禁停住脚步,看着蒋无涯。

  身后有个近卫站得最近,听见了蒋无涯露大白牙说的话,嗤嗤偷笑,被蒋无涯一脚踹跑了。

  几个近卫很会意的退远了。

  蒋无涯脸颊有些泛红,但他认真起来了,他问:“星星,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成亲了?”

  沈星一下回神,惊讶望他。

  但蒋无涯很认真:“可是我想。”

  他这辈子做人认真,既然有未婚妻,就从未看过别的女子一眼,也从未生过旁的心思。

  那个可可爱爱的总角女孩。

  今日这个娇俏美丽的又恬静聪颖的少女。

  今年之前,若沈星捎信给他说不愿意成婚了,那他肯定尊重祝福,有惆怅惋惜但肯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