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映在月光里
只虞昉不同,她是雍州虞氏,是一州军政。她从不佩戴头面,因为她佩戴的是盔甲。
而他?的这份真心,对桃娘子来说,便宜又多余,自以为好,实则高?高?在上告诉她,我欢喜你,你就?该接受。
桃娘子不接受,他?不敢反对,却也因此心生怨怼。
他?跟景元帝一般令人生厌!
老钱如遭雷击,肩膀塌下去,失魂落魄走着,向和喊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老钱!”向和看得莫名其?妙,以为出了事,上前重重拍在老钱的肩膀上,将他?拍得趔趄了下。
“你撞邪了?”向和上下打?量着他?,问道。
老钱回过神,神色恹恹道:“何事?”
居然没跳起来骂他?!
向和紧张了起来,抓住老钱往值房里走,“走走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生与我说说!”
老钱本没心情,只他?实在难受,便跟着向和去了值房。
“我刚从将军那?里来,没听到有什么大事啊?”向和将老钱按坐在椅子里,倒了盏茶递给?他?,自言自语道。
朝廷衙门正在如火如荼审案,虽说查旧案不易,立新法亦不易,到底称得上顺当。
茶盏的水凉了,老钱吃了半盏,人清醒不少,哭丧着脸道:“老向,我跟楚氏废帝一模一样啊!”
向和听得莫名其?妙,斜了他?一眼,呵呵道:“虽说楚定安已是废帝,你也别这般侮辱人家的相貌。”
“呸!”老钱来了精神,怒骂了句。
向和见老钱恢复了几分往常的风采,松了口气,道:“这五通神,总算从你身上下去了。不过,你又因何在发?癫,不若你去找桃娘子,让她再用你送给?她,祖师爷扁鹊的银针扎上几针,你马上就?好了。”
老钱听到银针,又想哭了。
“老向,你不知,唉,就?是那?个银针。将军让我去找废帝,唉......”老钱唉声?叹气,将前后的经?过,他?的顿悟,仔仔细细说了。
向和听得既无语,又感慨,斜瞥着老钱,道:“我看你就?是太闲了,桃娘子每天不是扑在药堆中,就?是扎在病人堆里。人家过得充实自在,越来越厉害,提到她,就?是愁仇人都要?敬她三分,哪有功夫想这些?破事。”
“破事?怎地就?是破事了?我聪明,差使做得好,闲暇的时候多,你这是嫉妒!”
老钱不满了,拍着椅子扶手,涨红脸争执道:“这是我一辈子的念想,我就?想有个知心人,想着回到家中,有人等着,能一起说说话,相伴到老。”
“呵呵,你去买个仆从伺候,不就?得了?”向和嘲讽道。
老钱怒道:“呸,我跟你说不到一处去,哼,老向,我劝你一句,你别只顾着笑话我,要?是你一直这般下去,不懂得疼爱人,我看弟妹迟早得与你生分了。”
“我们夫妻的事,就?不劳你关心了。”向和不以为意道。
他?与妻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像老钱这样要?死要?活,就?是寻常普通的夫妻,彼此相敬如宾。她抚育儿女伺候父母,他?则赚俸禄养家。出来征战后,妻儿父母都在雍州府。
现在他?们没来京城,一是父母上了年岁,儿女还小,舟车劳顿着实辛苦。二是因为他?还未决定自己的去留。
他?打?算回到雍州府,或者去地方州府,先踏实做好地方官再提以后。等确定了去向,家人再随他?前去赴任。
向和见老钱神思?恍惚,受到的打?击太大,便劝道:“既然你已醒悟,那?便改了自己的毛病,争取桃娘子多看你几眼。”
“多看几眼哪够,我向娶桃娘子......”老钱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我这是在痴人说梦,桃娘子看不上我,她不会嫁给?我。我就?是以前的景元帝,痴心妄想。”
向和不想听老钱的闺怨,笑嘻嘻道:“将军封了废帝做皇妃,以后也让桃娘子纳你当小妾!”
“什么?”老钱还不知此事,连向和嘲讽他?做小妾的事都顾不上了,“将军何时封了废帝做皇妃?先前我刚从废帝那?里回来,没听说这件事啊。”
“又不是封你,为何要?告诉你?”向和白了老钱一眼。
“再说,将军封废帝做皇妃,是楚氏的荣光,到时候下一道诏书旨意就?行了,还用得特意告诉他??”
“也是!”老钱来了精神,抚掌大笑,“当年,废帝封将军做皇后,便是这般做的!嘿嘿,将军封废帝做皇妃,皇妃又不是正室,一顶小轿抬进门就?够了。”
“不过老向,皇妃有了,正室呢,将军要?封谁为正室,难道是黑塔?”老钱眨着眼睛,很是八卦地道。
“应该不是黑塔吧?”向和也猜不着,迟疑着道。
“我去打?探一下。”老钱蹭地站起了身,飞快往外?跑去。
向和无语盯着他?飞快消失的背影,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能作罢。
算了,让黑塔收拾他?一顿也好,省得他?太闲成天胡思?乱想。
端起茶盏吃了口,向和又面露忧色,自从虞邵南阵亡之后,黑塔整个人就?变了,跟在虞昉身后,成了她的一道影子。
他?们两人对虞昉的心思?,向和也知晓得七七八八。虞邵南这一去,黑塔只怕有部分也被他?一道带了去,对虞昉的那?份情再深,也要?挥刀斩断了。
福元殿禁卫林立,黑塔跟以前那?般,抱着刀靠在御书房外?的廊柱上守着。看到老钱走过来,黑塔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别靠近、
虞昉应当在御书房召见朝臣,老钱放轻了脚步,抬手比划着找黑塔,还冲他?挤眼笑。
黑塔冷着脸,朝老钱翻了个白眼,将头转向了一边。
“黑塔,你都知道了?”老钱没看懂,干脆走近了,低声?问道。
黑塔没有搭理老钱,连眼皮都没抬。
老钱围着黑塔转圈,也没看出一丝的喜悦。
便垫着脚尖,伸手去拍黑塔的肩膀,试图宽慰他?。
黑塔拨开了老钱的手,骂道:“滚!你没让桃娘子给?你脑子扎针?”
先被向和嘲讽,再被黑塔戳心窝子,老钱立刻变脸,要?狠狠回骂。不过身在御前,他?不敢造次。
无事时嬉笑怒骂,少回击一个字都吃了大亏。真有事时,他?们就?是生死伙伴。
“黑塔,我是为了安慰你,你别多想。”老钱难得真诚关心,只他?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干巴巴说了句。
黑塔嗯了声?,低下头,脚尖一下没一下踢着青石地面,低声?道:“我知道了。”
老钱一时没反应过来,黑塔是知道他?的关心,还是知道虞昉封皇妃之事,愣愣问道:“知道什么?”
黑塔看了他?一眼,解释了句:“将军亲自找我说了。”
毕竟她曾亲口告诉他?,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可惜,昨日种种,都埋葬在了冬日的大江畔。
她喜欢的人,从不是他?。
第58章
盛夏来?临, 京城天天有大戏看,衙门前天天挤满了百姓,欢天喜地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朝臣, 官员被投入大牢,罢官,流放, 甚至砍头。
除了衙门热闹,城门,各家瓦子前张贴布告之处, 每天同样人头攒动。
各种刑律修订,增补,释义陆续公布, 旁边还有刑部大理寺的文书专门答疑。
“以后官绅犯案,再也?无法拿银钱, 官职抵消了!”
“达官贵人也?要缴纳赋税, 服兵役徭役了!”
虽只是田产铺子要缴纳赋税,兵役除打?仗时的必须征召入伍,其余时的徭役兵役,皆可拿银钱抵消。
平民百姓听到这项律法,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文书再三确定,他们方才欢欣鼓舞。
不知是谁开始,庆贺的爆竹声, 足足响了三天三夜。
“只要犯案,最低刑法是罢官, 再无贬谪处罚。”
有人欢喜有人忧,关于释义争执不断。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应当给改过自新?的机会。”
“是啊,读了一辈子书,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出仕为?官,竟直接被罢免,一辈子的前程都断送了。”
驳斥的人道:“只是不能做官而已,又不是要坐牢,砍头,这何尝不是改过自新?的机会。”
“九品官的俸禄,各种补贴,寻常百姓一辈子也?赚不到!如此?多的俸禄,都养不好一个官,这官要来?何用!”
“贬谪去偏僻之地继续做官,那是在继续危害偏僻之地的百姓!”
僧多粥少,朝廷不缺官,只缺差使。
有人倒下,就有人能补进去,这项举措深得侯官之人的拥护。
铃兰桃娘子陪着虞昉,在瓦市前的茶楼里听了一会,便起身离开。
亲卫架着马车上?前,三人一起上?了车,出了瓦市,沿着金河边驶去。
“将军,那里有卖花的,我?去买!”铃兰看到一个小娘子在脆生生叫卖,高兴地道。
小娘子站在树阴下,身边摆着栀子,荷花,蜀葵,夜合花,萱草,茉莉等花,水灵灵,开得很?是灿烂。
“好,她的花很?新?鲜,都买了吧。”虞昉拿了钱袋给铃兰。
铃兰没?接,拍拍腰间的钱袋:“我?这里有钱,等下回去我?会记在账目上?。”
虞昉道:“拿着吧,这是我?自己买的花,不入公账。”
铃兰顿了下,这才接了钱袋到手中,下车去买花。桃娘子也?下了车前去帮忙,没?一会,亲卫帮着将花搬到了后面的车驾上?。
桃娘子手腕带着一串茉莉花串,铃兰身前别着一束黄桷兰上?了马车。
铃兰将余下的钱还给虞昉,手里还拿了一枝缀着米粒大小花瓣的银桂,递到她的面前,道:“卖花的小娘子见?我?们买得多,额外送了我?我?们一些花串。这枝银桂,听说从最南边辛辛苦苦弄来?,养在暖房里,开得早,很?是金贵。”
虞昉收起钱袋,接过银桂闻了闻,茉莉与黄桷兰的花香都霸道,银桂的花香还是没?输,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鼻。
这个时节的桂花难得,虞昉小心?放在了一旁。马车驶入一条安静的巷子,直接进了临河的宅邸。
宅邸新?种着石榴桂花香樟树,半个院子都被树叶遮挡住,走近了,阴凉阵阵。
铃兰与桃娘子让亲卫将花送到后院,便走了出来?,留下虞昉独自立在河岸边。
河岸对面是错落的人家,天气热,人都躲在屋中没?有出来?。河面在太阳下,泛起阵阵波光,安宁静谧。
他们将闻十三与鲜花一并?烧毁,骸骨在此?处撒入了河中。
虞昉让人重新?修缮了烧毁的屋子,屋子刚修好,她带着鲜花来?看他。
闻十三洒脱不羁,像水一样自在,虞昉便将花,撒进河中,伴他一程。
虞昉拿起花朵撒向河中。渐渐地,河面上?铺满了鲜花,顺流飘荡而去。
“你可能到了另外的世界,成了另外的人,重新?活了下来?,这样你就收不到了。不过,这是最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