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藕池猫咪
总不能叫这些京城来的大老爷们,住在漏风的瓦舍里。
驿丞顿觉得棘手,额头上冒出一层汗水。
就在这时,那只缇骑队伍中一个面相消瘦精悍,只是看着脸色不大好的年轻人走马而出,行到驿丞面前。
“敢问可是本地驿丞?”郑连问道,“可准备好了?”
驿丞讷讷半天,只得点头。
郑连立刻道:“可,我等先行检查布置警戒。”
说完,他点了几个人,鱼贯进入驿馆。
远远地看着驿馆破烂的大门,清崖县的雷百户有些不安,急忙下马再次走到沈晏的轿子边。
“沈大人,这处驿馆破败不堪,实在不是好住处。”
雷百户是京中调任地方的老资历,便想劝着沈晏去清崖百户所。
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到底安全些。
沈晏却拒绝了,在轿中观察这座馆驿,眉头紧皱。
每个人看东西立场不一样。
赵鲤看清崖县,看的是吃的玩的,看的是人文风物。
沈晏却是在轿中暗自观察码头货运、城镇建筑,乃至于地面维护等。
只目前所见,就让他大动肝火。
整个清崖县,都像是眼前这个馆驿一般,年久失修。
照着当地经济,道路码头等,本不该如此破败。
现在人多发作不得,但其中责任,还需细细清算。
沈晏默默地在轿子里算账。
那边郑连已带人排查了驿馆。
沈晏在一众官员乡绅的注视下,走入驿馆大堂。
赵鲤跟在后边,仔细回想今日在街市上看见了什么新鲜吃食,想着待会叫郑连去给她跑腿。
只是她还没有进大堂,就听见沈晏发作的声音。
“朝廷每年向下拨付维护银,维护官道、馆驿。”
“这清崖县道路四处都是粪秽垃圾,馆驿竟也破败至此,王知县到任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
清崖县乡绅在驿馆之外,沈晏不再压抑,坐在上首,一只茶杯摔到了王钰的脚下。
王钰被他这一发作吓了一跳,随后面上露出羞恼之色:“沈大人,本官到任至今,兢兢业业清清白白,这,这县城道路……”
他忽地支吾起来。
倒不是王县令记起了那些银钱是怎么化成炭火费,进入他腰包的。
而是他根本想不起来这笔银子的来龙去脉。
他记不起来没关系,有人记得。
驿丞本着要死大人死的原则,扑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诉苦道:“沈大人明鉴,这驿馆修葺银每年只能支领二成不到。”
“今年驿馆被雨水冲塌房子,还伤了仆役,下官去县衙支领,县衙却三推四阻,至今款项未曾到位。”
驿丞机敏,说的也是实话,只是其中将自己贪墨菜钱之类的问题隐没了。
听了驿丞的话,沈晏眯了眯眼睛,下令道:“鲁建兴,持诏令去查,查到底!”
“是。”鲁建兴领命而出。
雷严见状,眼里透露出明显的幸灾乐祸。
只王钰气得嘴唇哆嗦:“沈大人来我清崖县,莫不是就为此事?那下官倒是荣幸得很。”
他也不辩解,就那样背脊挺直,好似谁在构陷他。
赵鲤站在门边险些笑出声。
这大景官吏都有些不要脸成分在里面。
她在那笑,便被沈晏注意到。
沈晏余光看见她,面上怒容一缓。
想到她爱吃爱玩的性子,不必留在这等他处理这些琐碎事务。
他轻咳一声道:“赵千户,楼船上那案件就交由你负责。”
想了想,陌生的地方这样放赵鲤出去玩,到底不放心。
沈晏的视线转向一旁幸灾乐祸得正起劲的雷严。
“雷百户,清崖县事务你熟悉,就由你从旁辅佐。”
雷严听了一愣之后,又是一喜。
和王钰那种消息闭塞的蠢货不同,雷严有靖宁卫的内部消息渠道。
第一眼他就认出赵鲤,应该就是当前风头最盛的巡夜司千户。
正愁没有渠道拉关系,便有了沈晏的命令,他顿时喜上眉梢,络腮胡子都高兴地翘了起来:“是!”
……
因沈晏的一番安排,赵鲤走出驿馆门时,身后就多了一个热情得有点过度的雷百户。
“赵千户,不知船上是什么案件啊?”
雷严和郑连并排走,好奇的询问着。
赵鲤想了想,转头看向他:“雷百户。”
见赵鲤一脸严肃,雷严也收了面上的好奇,眉毛一竖道:“在,赵千户,有事您尽管吩咐。”
他有些忐忑期待,却听赵鲤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方才吃的炸豆腐,哪里有卖?”
雷严:??
他呆了一下,随即想到,应该是炸豆腐与案件有什么关联,急忙肃声道:“就在码头。”
“好,正好我们也需要回一趟船上。”
赵鲤有些高兴,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吃到炸豆腐的同时,不耽误事。
那具尸体还放在腌菜缸里,之前人多眼杂,若是那时抬出来,说不得一个上午传遍清崖,届时黄花菜都凉了。
现在赵鲤只得折返,再去运一趟,正好送到清崖县的百户所。
于是这一支,临时凑出来的队伍,又骑着马往码头走。
第250章 一尝便知
清崖县城不大。
虽只是走马,但回到码头也恰好是午饭时分。
码头上之前被驱赶走的小贩,等活的力工,陆陆续续回来。
刚重现一些热闹,不料远处又看见靖宁卫的鱼服,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赵鲤远远地看见码头上的人,躲城管一样乱成一团,冲着雷严挑了挑眉:“雷百户平日积威甚重啊。”
京城百姓见了靖宁卫都没逃得这么狠。
雷严讪笑,背上却出了一层细汗。
往常他并不太管束手下,现在被赵鲤这样有些深意的提点,再看满码头逃窜的百姓,他这才意识到些什么,急急道:“日后,定严加管束。”
炸豆腐摊的老板推着手推车,正费劲地跑。
听见身后喊卖炸豆腐的,他跑得更快。
叫赵鲤他们追了一小截才追上。
眼看一票穿着鱼服的靖宁卫将他的小车围住,他心里面已经想好了遗言,却听雷严骂道:“买你个炸豆腐,你跑什么?”
炸豆腐的这才反应过来,讪笑告罪不已。
“给我们一人来一份。”
赵鲤早有些馋,叮嘱道:“我的多放葱。”
其实很多人都对这种炸豆腐没什么兴趣,但看赵鲤喜欢,也不好坏了她的兴致。
于是一行十人,就这样齐齐整整地蹲在码头边,面向浑浊的江水吃炸豆腐。
只有郑连,精神萎靡吃不下去。
见状,赵鲤提醒道:“你现在不吃,一会还吃得下去吗?”
一会上船取了尸体去清崖百户所,会命所中仵作重新验尸,现在不吃,一会可没东西吐的。
郑连想了想,觉得赵鲤说得很有道理,一脸痛苦的转头看向炸豆腐摊的老板:“再给我来一份!”
雷严不知他们怎么那么好兴致,胡乱吃了一份炸豆腐,就自告奋勇道:“赵千户,有什么事,可叫属下先去办。”
赵鲤正叫炸豆腐摊的老板给她多放虾油,闻言指了指停在外水的楼船:“船上有一具水里捞出来的尸体,劳烦雷百户,运去百户所查验。”
听闻牵扯尸首,雷严神情一振,高兴道:“没问题,交给属下。”
说完,将装炸豆腐的荷叶往水里一丢,胡乱一擦嘴,就带着两个人去楼船上。
等到赵鲤在炸豆腐摊老板惊骇的目光中,扫光了摊上的全部存货。
雷严等人推着一个散发鱼腥味的推车过来。
上面严严实实盖着黑布,凸出一口大缸的形状。
赵鲤摘下荷包,结算了豆腐钱。
一行人又往清崖县的百户所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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